能突破制度約束本身就是一種很不穩定的存在。
尤其當這個人還是一位軍中大將的時候,那就更危險。
想象一下,京城裡出現大問題的時候,這些大將突破制度帶兵入城,將一切都給平定了……
軍隊和武力纔是真正的手腕啊。
皇帝威望高,還能壓住這些大將。
可要是皇帝威望不夠,這些大將就會成爲一個個非常確定的不穩定因素。
這種不穩定因素是郭鵬不能接受的,同樣,郭瑾更不能接受。
“所以父親纔要允許子孝叔辭職,還要懲治子廉叔。”
“子廉本身算不上多大本事,與他並列的將軍有很多,但是因爲他是親族將領,有這方面的加成,加上他的萬貫家財,才必須要處理,子孝則是威望僅次於爲父,不處理不行,而除了子孝之外……”
郭鵬看着郭瑾:“你說說,軍中還有哪些非常有威望的將軍是你難以駕馭的?”
“我魏大軍定鼎天下之後,世人評斷軍功,定下五員大將爲當世前列,衛軍將軍趙雲,鎮西將軍曹仁,鎮東將軍張遼,鎮北將軍于禁,還有鎮南將軍樂進,當此五人,其餘諸將,名聲都沒有那麼顯著。”
郭瑾認真的回答。
“沒錯,就是這五人,威望最高,權勢最大,職權最重,軍功最盛,對於你而言,他們更受到軍隊的崇敬,而其中,威脅最大的曹仁已經處理掉了,接下來,還有四個。”
“父親的意思是……他們都要處理掉?”
“你覺得你能很好地駕馭他們?”
郭鵬笑了笑:“你說,你能駕馭誰?還是說你有信心,可以讓誰做你的心腹,繼續用他而不受到反噬?”
“這……衛軍將軍趙雲趙子龍,爲人忠良純正,一心爲國,從無半點僭越、違法之舉,乃是軍中將領之典範。”
郭瑾看起來對趙雲也很有好感。
“倒也沒錯,正因爲如此,爲父才把子龍放在中央統領衛軍,給他如此大的信任,子龍是農莊子弟,性情淳樸,更是爲父親兵出身,最爲親近。
對了,當初你和你母親從洛陽到北疆的幾次往返,都是子龍和郭烈一起護送的,盡職盡責,從無差池,這些事情你還有印象?”
“略有一些,不太清晰,但是依然記得當時子龍將軍騎白馬的颯爽英姿。”
“哈哈哈哈哈!”
郭鵬點了點頭:“子龍的確是不忘初心的將領典範,可惜這樣的人太少了,而且衛軍將軍這個職位過於要害,爲父能駕馭,你不一定能,除卻子龍之外,你今後還是不要設置衛軍將軍這個職位了。”
“父親覺得這個職位不好?”
“要害職位,執掌京城大部分兵權,除卻子龍這種爲父絕對信任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以用,不管是誰,所以還是不要設置了,直接分散兵權,衛軍四將軍就夠了。
或者你要覺得不夠,五將軍六將軍也可以,不是將軍也可以,校尉就不錯,爲父立國的時候有太多功勳將軍要賞賜,不給將軍名號說不過去,你則不然。
你總歸不能把兵權託付給一人,尤其此人還有威望,必要時節,依靠他的威望,他能突破制度,帶兵入城,扭轉局面,那是最危險的。”
“兒子知道。”
討論到要緊的事情,郭瑾面色緊張,非常認真。
他非常清楚軍隊的威力所在。
郭鵬用五千禁軍廢掉三四萬士人及其家眷的事情近在眼前,這種事情,郭瑾絕對不會忘記。
五千禁軍就能威壓天下,廢掉士人特權,把一整個特權集團廢掉,可見軍隊的威力之大。
軍隊,纔是君主專制的根本和基礎,所以中央軍的兵權,還是直接掌握在皇帝一人手裡最爲可靠。
“剩下三人,于禁,張遼,樂進,你覺得又該如何處置?”
放過趙雲,郭鵬又開始安排其餘三人。
郭瑾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
“父親曾讓兒子隨軍去遼東參加戰事,那段時間裡兒子和於將軍相處過,感覺於將軍是一個純粹的將軍,且爲人並不太強勢,所以兒子並不擔心他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郭鵬稍微思考了一下,覺得郭瑾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于禁在幾名大將之中,算是資歷比較輕的,曹仁也好趙雲也好樂進也好,都在於禁之前投效郭鵬,只有張遼是最後投效郭魏集團的,所以一直以來都不是很高調的那種性格。
事實上幾名大將都不是很高調的性格,相反,比起一些二線將領,他們反而更加低調。
倒是那些二線將領有的非常高調,總想搞個大新聞。
而且早前他們都是郭鵬的舊部,在郭鵬的指揮下行軍征戰,直到郭鵬退居二線之後,他們才紛紛頂上一線,靠着魏帝國統一全國的戰爭成爲五虎上將。
比起趙雲、曹仁和樂進,于禁和張遼其實處境並不好,甚至在朝中也沒有什麼願意爲他們說話爲他們奔走的人,他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基本上全靠郭鵬的信任。
于禁其實也挺倒黴的。
于禁最早是鮑信舉薦給郭鵬的,早期鮑信在郭魏集團中的地位很高,一度擔任兗州刺史的職務,是郭魏集團最早的封疆大吏之一。
那個時候于禁與他的關係很好,兩人常有往來,交往親密,互相之間都沒什麼秘密,甚至還有互相結爲兒女親家的打算。
不過很快,郭鵬決定稱王,在郭鵬稱王的這一過程中,荀彧、臧洪和鮑信是三個主要的反對勢力領袖,和郭鵬站在了對立面上。
荀彧和臧洪最後爲此而死,鮑信則因爲最後時刻慫了,向郭鵬乞饒,所以僥倖活命。
之後,他雖然丟了全部的身家地位,但是好歹還是活着的,全家都居住在洛陽郊外,耕種田地爲生,並沒有遭到什麼進一步的迫害。
比荀彧和臧洪好多了。
不過鮑信還是驚懼有加,每天都在擔心郭鵬會不會加罪於他,把他殺了之類的,甚至一度有學習當年韓馥的架勢,躲在廁所裡試圖割腕自殺,最終被家人救了下來。
雖然被救了下來,但是他的疑心病並不能治癒。
終於,在延德六年,鮑信在濃重的心病加持下,感染風寒不治身亡。
鮑氏家族失去鮑信,進一步衰微,現在鮑家人只能守着一百多畝薄田過日子,家中子弟連讀書都難,吃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郭鵬並沒有撫卹的想法。
站錯隊的人苟活下來已經是無上的恩典,還想要什麼?
要是讓站錯隊伍的人得到寬恕,當初那些站對了隊伍的人要怎麼賞賜纔算夠?
不過於禁可能終究是念及當初鮑信的舉薦之恩,還有後來相處的情分,派人給鮑信一家送去了一些錢財,糧油米麪之類的,接濟他們度日,讓他們不至於餓肚子。
這個事情當初有御史臺的官員上表給郭鵬,彈劾于禁居心不良,不過被郭鵬留中不發,摁下去了,沒理睬他,默許了于禁的接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