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謙興奮地站了起來,兩隻手緊緊地抓着牢籠的木欄,而手上的青筋在微微地跳動着,顯示出此時他內心的激動:“真的嗎,我真的有機會打回老家?這怎麼可能呢?”
陶淵明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世事無絕對,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越王勾踐曾成爲吳國的階下之囚,連屎都吃過,但最後不也報了仇嗎?!謙公,你現在是桓氏最後的宗室,也是僅剩的獨苗了,桓家復興的希望,全繫於你一身,可千萬要保重好自己。”
說到這裡,陶淵明的眼中光芒閃閃:“想當年,令祖桓範,高平陵後被誅全族,但仍有子孫逃了出來,這纔有了後世桓家的復起,而今天,你至少情況比當年你的祖先還要好上很多,留得有用身,終有一天,會重新光宗耀祖。”
桓謙激動地點着頭:“說得好,你說得太好了。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活到可以迴歸故土的那一天。”
陶淵明微微一笑,握住了桓謙抓着木欄的手背,聲音變得柔和起來:“晉國現在丘八當道,武夫掌權,而這些武夫們跟傳統世家的不同,就在於不知進退,不會妥協,最後一定會自己打起來,到那時候,國家會再一次四分五裂,而暫時被他們所迷惑的民衆,也會念起以前的好,比如荊州的士民,那時候就會想念你,只有這個時候,纔是你迴歸荊州,召集舊部,重創大業之時!”
“譙縱對你並沒有殺心,除非你威脅到他的統治,所以,在這裡拉人,有百害而無一利,就算你能結交些大族,以蜀人的習性,也不可能跟你遠征,不如不去結交,就在這裡當個閒散之人,如此,纔會讓譙縱安心。如果你回後秦,雖然可能方便招收一些荊州的流亡之士,但他們根基已失,不可能打回去,還會引來姚興的猜忌,最可能的結果是讓你帶着這幾百幾千部衆爲他去打胡夏,打南涼,到時候恐怕你大業未成,命反而要先送了,還不如在這裡安全。”
桓謙笑了起來:“你說得太好了,我要是早點聽你的話,何至於此,只是,晉國真的會再次內亂嗎?”
陶淵明勾了勾嘴角:“相信我,一定會的,本來這次劉敬宣討伐西蜀,就引發了劉毅的強烈不滿,只是給劉裕拉上何無忌強行壓下來了,現在討伐失敗,劉敬宣撤軍,圍繞這次無功而返的處罰,會有一輪新的爭鬥。”
桓謙恨恨地說道:“真他孃的奇怪,這些個京八賊打起我們大楚,一個個如狼似虎,可是來這蜀地,怎麼就如此不中用?按說五千兵馬足夠橫掃蜀軍了,當年溫公西征,還不用五千人馬呢,不也滅了成漢?!”
陶淵明微微一笑:“這次後秦派出了仇池兵馬來援,而蜀軍這裡,也有高人相助,早早地判斷到了北府軍進軍的路線,提前紮營擋住,北府軍遠道而來,糧草不濟,又有疫病流行,最後只能撤退,他們沒有溫公的運氣,可以說,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
桓謙哈哈一笑,坐回了牢中:“很好,那我就按你說的,慢慢等就是,譙縱早晚會放我出來的,陶公,我相信你的話,等我出來之後,你可一定要來幫我啊。”
陶淵明大袍一揮,轉身向外走去:“我也期待這一天早點到來,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務必忍耐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的。”
一刻鐘之後,陶淵明站在了洞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纔守在洞外的十餘名軍士,這會兒全都鼾聲震天,嘴角邊掛着長長的口涎,臉上掛着迷之笑容,手中身邊散佈着肉骨頭,睡得香甜,而黑袍的身影,則背身獨立在一邊的一塊大石之上,長長的影子,正好投在了陶淵明的身上。
陶淵明走到了黑袍的身後,略一欠身:“師父,我已經跟那桓謙說過了,這回,他應該會安分守已,只是,就這麼一個廢物,真的要在他的身上寄託希望嗎?”
黑袍冷冷地說道:“廢物是他的能力,但不是他的名聲,光憑桓氏這塊招牌,就可以讓他坐收千軍萬馬了,有些話你並不是在吹牛,荊州早晚會再次戰亂,而一旦亂起來,就會有人想着桓謙的。”
陶淵明微微一笑:“這回西蜀能得以保全,全靠了師父相助,您可以在這裡略施小計,讓候暉和陽昧他們除掉譙縱,然後自己控制這裡,也算掌握了一方江山,不比強行扶持譙縱這種蠢材要強嗎?”
黑袍搖了搖頭:“現在我們還不宜拋頭露面,暴露自己,什麼事情,只有藏着掖着,纔是威力最大的,黑手黨的那幾個老鬼,暴露身份之時,就是死期,而我們天道盟之所以可以歷經千年不倒,就在於永遠都不會象黑手黨那樣追求明面上的權力。淵明,你一定要記住這點!”
陶淵明正色行禮:“謹記師父的教誨。”
黑袍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瓶,拋向了陶淵明,他一把接過,臉上閃過一道喜色,收入了懷中:“多謝師父賜藥。”
黑袍的聲音透出一股冰冷:“不要恨我們,淵明,這是天道盟千年來的規矩,我和你主公在當天使的時候,也如你這般要服下腦蠱丸,這個世上,所有的人心,承諾,誓言都不可信,只有這種掌握了人的生死,纔是最安全的。有朝一日,萬年太平,我和你主公也總有離去的一天,到時候,無論是天道盟還是這個天下,都會交給你們。也只有你自己經歷了這種被人操縱和控制,時時生活在恐懼之中,纔會知道,人最怕什麼,最容易用何種辦法操縱!”
陶淵明咬了咬牙:“徒兒會盡全力,早日助師父和主公完成大業,也是爲徒兒自己。”
黑袍微微一笑:“好了,此間事了,我也應該換個地方了,好徒兒,你最近不要回東晉,我想,新的一輪較量,即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