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嘆了口氣,眼神中透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些人可以共患難但不能共富貴,謝家的功勞越大,皇帝就會怕他們會篡權奪位,會稽王司馬道子,還有謝安的那個好女婿王國寶,就成天在晉國皇帝司馬曜面前離間他和謝安的關係,要他收回謝安的北府軍兵權,至少是讓司馬道子去分權。”
“不僅如此,現在謝家內部也鬧得是雞犬不寧,謝琰和謝玄幾乎勢成水火,所以這時候只有對外打個大勝仗,纔可能轉移朝中家內的矛盾,這就決定了,謝家兵鋒所向,必是河北!”
慕容蘭的眉頭漸漸地鎖了起來:“如果晉國全力北伐,那其鋒銳不可擋,北府軍有多厲害,我最清楚,能阻止他們的,不是我們的甲騎俱裝,而是不服的北方水土,惟今之計,撤圍鄴城,在北府軍殺過來之前,先暫避到塞外,方是上策。讓苻丕和丁零賊人們跟晉軍去打,時間長了,再相機而動。”
慕容垂笑着擺了擺手:“阿蘭啊,你的武功計謀很少有人能及,但這軍政之事,還是差了點火候啊。我們沒有避其鋒芒,堅壁清野的條件,一旦退了,就再也回不來啦。”
慕容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是,大燕好不容易復國,故國人民都認爲這是天命所歸,這才能讓我們兩年不到就幾乎盡得關東之地。若是走了,天下人都會以爲我們慕容氏只能偏安一角,非帝王之氣啊。”
慕容垂笑道:“你原來是希望我們退出塞外,給晉國招安的吧。”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小妹原以爲我們拿不到鄴城說明沒有這個天命,但如果是大哥有意爲之,那就另當別論了。大哥,你這樣設計,難道是對付晉軍?”
慕容垂一動不動地看着慕容蘭:“是啊,要跟你心中的英雄真正地戰場爲敵了,到時候你會不會兒女情長,手下留情?”
慕容蘭緊緊地咬着嘴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身上流的是慕容家的血,家族利益重於一切,劉裕如果不顧我的苦勸,率軍來犯我大燕,那自然是生死之敵,戰場上讓天神來決定我們的命運,但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慕容垂點了點頭:“很好,不過我想你跟劉裕交手的機會不大,因爲這回我需要一舉消滅晉國的北府軍,至少是重創,讓他們十年之內,再無犯我大燕的實力和野心。所以,在兵法上,我必須示弱。”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示弱?我明白了,就是裝着打不下鄴城,讓晉軍以爲我們已經是疲師,對不對?”
慕容垂微微一笑:“很好,你猜對了。謝玄,劉牢之,包括劉裕都是一流的將帥之才,要讓他們上當,很不容易,一般的誘敵之計,是起不了作用的,所以我必須花兩年時間,圍攻鄴城,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已盡全力,甚至久攻不克,河北之地也是到處降而復叛,或者是叛而復降,連跟我們一起起事的丁零翟氏都叛離,只有這樣,他們纔會以爲,我們真的沒有實力拿下鄴城,只有這樣,纔會在坐山觀虎鬥兩年之後,大舉出兵!”
慕容蘭點了點頭:“可是,可是我們的實力全在這裡,將士們也不可能知道你的意圖,保留實力,這個示弱看起來是真弱,有什麼強力的反擊敵軍的軍隊呢?甲騎俱裝我們大燕可是沒有啊,就是西燕,也只是在消滅了秦軍的鐵甲騎兵後纔有兩萬甲騎俱裝。”
慕容垂冷笑道:“在這裡,自然是沒有,但是我爲了徹底打垮北府軍,留了一支秘密的軍隊,一直在遼東,農兒親自訓練出來的。”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遼東?我們的老家嗎?”
慕容垂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龍城,我們祖先興起的地方。這十餘年來,我一直讓心腹在那裡秘密裝備,從高句麗走私鐵礦石,在龍城的深山裡,秘密打造甲騎俱裝,現在已經有一萬五千套人馬俱甲。至於戰馬,這兩年我一直秘密收集繳獲的敵軍戰馬,把弱馬留下,而精壯戰馬則悄悄地僞裝成拉車的輜重馬,來回於遼東,去時是戰馬,回來時是普通馬,以此集結和訓練我們的甲騎俱裝。三個月內,我們就會有兩萬這種俱裝甲騎,可以放手與晉軍一戰。”
慕容蘭不可思議地搖着頭:“是誰負責這樣的訓練?這可得連自己人都要隱瞞啊。”
慕容垂微微一笑:“是我最信任的手足兄弟慕容德。作爲我的左右手,我派他鎮守遼東,和農兒一起經營,一方面勸課農桑,爲我們河北的軍隊提供軍糧,另一方面秘密打造甲騎俱裝,這支軍隊不是用來對付苻丕和慕容衝的,就是爲北府軍而準備。對付世上最強的步兵,只有拿出最強的騎兵才行。”
慕容蘭的秀目之中,光波流轉:“可是就算我們有兩萬甲騎俱裝,北府軍可是有八萬之衆,還有劉裕,劉牢之,劉敬宣,劉毅,何無忌這些猛士,我仍然不覺得有必勝的把握。”
慕容垂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如果他們穩紮穩打,步步爲營,不與我們在平原之上決戰,那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甲騎雖然野戰無敵,但畢竟衝不開敵軍堅固設防的大營,而防守正是晉軍的優勢所在。所以,我必須要誘敵出戰,離開他們的大營,在平原上,連大車和拒馬這些可以擋我鐵騎的,也沒有!”
慕容蘭雙眼一亮:“你是要擺出撤離的模樣,讓晉軍追求?!”
慕容垂哈哈一笑:“現在你完全明白我的計劃了吧。不錯,就是如此。要讓晉軍相信我們是真的撤,甚至是潰逃,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苻丕跟晉軍聯手,讓他向晉軍求救,而北府軍渡過黃河,兩軍合流,纔會以爲對我軍有必勝把握,而這時我軍的敵前撤退,就不會再會讓人懷疑了,阿蘭,這就是你這回去長安的真正目的,促使秦晉化敵爲友,只有苻堅信任劉裕,苻丕纔會相信謝玄,而這些,盡在我的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