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夏日的烈陽依舊兇猛,照得連空氣都在扭曲顫抖。
私立秀燼學院的劍道館內,身穿訓練服的劍道部成員們站成一排,伴隨着洪亮的呼喊聲揮劍素振。衆人的每一次整齊動作,都會甩出一蓬如雨般的汗珠。
劍道館的角落裡,身穿休閒夏裝的牛若丸老師正在督促水橋英姬進行揮劍練習。
作爲一個半步退休的老教師,牛若丸老師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所以即便是暑假,他也不介意幫助水橋英姬繼續特訓。
與那些劍道部的學生們不同,水橋英姬不需要穿上厚重悶熱的劍道服,只要穿短袖短褲就行了。
“唔姆.哈!”水橋英姬眼神認真地注視前方,在一聲輕喝中揮出木刀。
這一刀應該是照着敵人的手部砍下,是一招繳械招數,有點北辰一刀流的影子。旋即她又踏步上前,一刀上挑直擊“假想敵”的面門。
完成最後一組訓練,水橋英姬臉蛋潮紅,小巧的鼻中輕呼一口氣,T恤已然被汗水淋得變了顏色,袖子外白藕般的手臂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是肌肉痙攣。
“很不錯,你的動作比上個月好多了。”牛若丸老師雙手抱臂,笑容慈祥地點頭。
“謝謝.老師呼哧誇獎。”水橋英姬用溼漉漉的手臂擦了擦額頭,汗卻越擦越多,只得接過牛若丸老師遞給她的毛巾擦汗。
經過一段時間的特訓,水橋英姬並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依舊如洋娃娃般小巧可愛,手臂也是細細嫩嫩的看不到半點肌肉痕跡。
然而她的體態卻明顯比以前更加挺拔,如陰雨般的眼眸中也終於有了光。這是一種名爲“自信”的光,即便這份光芒無比黯淡,卻已是完成了從零到一的跨越。
對於這個半開玩笑收來的“關門弟子”,牛若丸老師還是很滿意的。儘管水橋英姬的天資不佳,完全不是運動方面的料,但她肯吃苦努力,學到能自保的程度還是綽綽有餘的。
牛若丸老師年紀大,但還是很開明的,不會板着臉教訓學生什麼“早戀害人,專心學習”。
像水橋英姬這種因爲暗戀而不斷激發自我潛能的學生,他是很願意支持的。
“這幾天是高溫,回去好好休息吧,千萬不要中暑了。”牛若丸老師也擦了擦臉上的汗,微笑着說教道。
“好的,牛若丸老師!”水橋英姬用力鞠躬,聲音洪亮了幾分:“謝謝您的指導!”
牛若丸老師也向場館裡正在訓練的劍道部成員們打了個招呼:
“劍道部的各位,謝謝你們讓我借用場地!過幾天的玉龍旗要加油!”
“嗨!牛丸師範慢走!”劍道部成員們無比客氣。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劍道館時,一個臉龐慘白,額頭上貼着長方形發燒貼,連推門都有氣無力的青年男人走了進來。
“在原老師,你怎麼了?”牛若丸老師趕忙上前攙扶住他。
這個男人叫“在原春政”,是秀燼學院劍道部的外聘顧問老師。
在原春政年紀輕輕便獲得了“免許皆傳”資格,在劍道方面可以算是很有天賦的那一類人,教導這幫高中生綽綽有餘。
可惜他的身體很差,據說是因爲小時候的肺病留下了後遺症,導致三天一咳嗽五天一發燒,無論是參加比賽還是長期授課都做不到,所以纔會淪落到給私立學校當外聘老師的地步。
在衆人的印象中,在原老師一直都病怏怏的,和他聊天都害怕他突然原地去世,總是會讓人剋制不住想給他打個急救電話。
因此即便在原老師對劍道部很上心,許多成員們也看不起他——這個病貓老師三天兩頭請病假,時不時給劍道部添了不少麻煩,跟他待在同一間房間裡都怕染上什麼病,換誰都不願給他好臉色看。
“對不起,劍道部的各位.咳咳!啊咳咳咳!如你們所見,我突然生病了”在原春政扶住牆壁,羞愧地低下頭:
“那個.三天後的玉龍旗比賽.咳咳,我可能去不了了”
劍道部成員們並沒有驚訝,反倒都露出了習以爲常的表情。
玉龍旗是西日本新聞社和九州劍道聯盟主辦的劍道比賽,也是和之國最有含金量的全國青少年劍道比賽之一。
一旦在比賽中奪得獎賞或者有亮眼表現,就會被各大知名媒體當作明星爭相報道,被冠以“少年天才”的稱號而名震全國,更會被名牌大學乃至某些大人物所青睞。高中生們在劍道部努力揮灑三年汗水,就是爲了在這座夢寐以求的舞臺上大放光彩。
玉龍旗一般在七月下旬於九州地區的福岡市舉行,緊挨着當地另一場全國青少年柔道比賽“金鷲旗”。
然而今年不知爲何,比賽主辦方臨時決定將這兩場全國大型賽事推遲一個多星期,也就是變成了八月初舉行。
這項舉措自然是惹得怨聲載道,參賽者們的暑假日程安排都被弄得一團稀亂。然而大家終究也只能抱怨幾句,你不想參賽有的是人蔘賽,不爽就別來,繼續躲在學校的劍道館裡當無名小卒吧!
對於急需提升名望的私立秀燼學院而言,劍道也是他們的發展項目之一。理事長這幾年陸續招攬了幾名“劍道特招生”,又如同沙海淘金一般將在原春政老師聘請過來,自然抱着不小的野心。
對於“玉龍旗”這場重大賽事,校方更是要求社團指導老師隨行陪護。可惜在原老師不出所料又重病了,強行把他帶過去就等於多一個病號要照顧,運氣不好怕不是在新幹線上就要打急救電話了。
“牛丸老師”在原春政扶牆弓背,有氣無力地看着牛若丸老師:
“我一直都在麻煩您,但是校方很看重這次比賽能不能請您代替我陪他們去福岡?”
牛若丸老師顯然料到對方會這麼拜託他,卻是面色爲難地搖頭:
“我當然願意幫這些孩子,但是我過幾天要陪家人去大阪玩,恐怕做不到。”
聞言,劍道部成員們紛紛顯露出了幾分失落。
“這樣麼咳咳!”在原春政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咬牙道:“實在不行,我就只好多帶點退燒藥了.”
“使不得,在原老師!”牛若丸老師驚恐地勸道:
“你要是出了三長兩短,要叫孩子們怎麼安心比賽?”
“也是.”在原春政嘆了一口氣:“那要怎麼辦.”
牛若丸老師和一旁的水橋英姬也同時陷入了苦思。一般人看到在原老師這幅病怏怏卻故作堅強的模樣,都不會忍心放下他不管。
“嗯實在不行的話,就只好去找一個代理人了。”牛若丸老師盤算道:
“最好是靠譜一點的,比較有責任心,能處理突發事件,懂一點格鬥競技運動。而且九州地區的治安比較差,最好挑一個能保護這幫孩子的人…”
牛若丸老師瞥了水橋英姬一眼,忽然若有所思地點頭:
“我這邊有一個人選,我去問問他吧!”
聞言,衆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他也是這裡的學生,但是我能信任他。”牛若丸老師信誓旦旦道。
牛若丸老師又暗示性地對水橋英姬眨了眨眼:“如果不介意的話,你也作爲我的代理人一起去吧,就當是去看看專業比賽,學習一下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