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ORICON年榜單前二十位裡,共有十張來自BEING的歌手。不管是B’z、ZARD、WANDS、還是DEEN和T-BOLAN,都有着不俗的表現。
1994年,這個數字下降到了六張,其中ZARD和T-BOLAN沒有打入前二十位的單曲,大黑摩季則以女SOLO大將的英姿殺進了榜單,另外還有葉昭這個異數,也憑藉着《虹》這張單曲拿下了年榜第十一位。
而到了今年的1995年,這個數字雖然仍舊持平在六張,但其中有四張都是來自於B’z二老,另外兩個名額仍舊被大黑摩季和葉昭佔領。其中葉昭打進榜單前二十的那張單曲《WINTER,AGAIN》,還是在1994年發行的舊作。
從這些數字來看,很輕易就能得出一個結論:BEING一家獨大的時代已經結束。當然,這是很正常的事,任何事物到達頂點之後,都難以避免會迎來衰退,甚至消亡。
只不過,如果只是一個唱片公司的由盛轉衰,可說的東西還沒有那麼多,但是如果牽扯到人心浮動這樣的東西,那麼有些事情就是不得不去考慮和麪對的了。
BEING好不好?當然好。
不管流水線POP ROCK是否受到正統搖滾樂迷的詬病,但仍不妨礙這家公司締造出流行音樂史上的輝煌,併成爲一代人的青春與記憶。
BEING壞不壞?當然也壞得很。
過去的樂隊,或是志同道合的人自發結成,或是唱片公司通過選拔和合宿結成,前者也許要度過漫長的地下生涯,後者也要經過長久的精雕細琢,最終才能進入主流樂界。
但是BEING的流水線樂隊,打破了這個規則。組成一支樂隊不必再那麼麻煩,只需要找齊基本的人員配置,依靠金牌作曲人供曲,送到流水線上批量生產便可。
而BEING帶着些許歪打正着意味的“不曝光策略”,雖然讓他們旗下的歌手多了神秘的賣點,但這種策略其實是建立在犧牲歌手自身個性上面的。
在BEING的歌手裡,的確有本身性格內向,喜歡這種策略和包裝手法的歌手,但對另一部分歌手來說,他們在走紅之前,也許可以接受這種犧牲,但是功成名就以後,還要繼續放棄自我,就是件令人不爽的事了。
而這種矛盾,就在上杉升和柴崎浩決定不再和BEING 續約的時候爆發了。這兩個人的選擇爲一直以來的BEING歌手們打開了一條新的路:成爲“背叛者”的路。以此爲契機,許多的BEING元老,也都跟着思考起了未來的去與留。
對BEING來說,成就瞭如此輝煌的金牌作曲人當然是織田哲郎。當初是長戶大幸慧眼識珠,將年輕的織田哲郎吸納到身邊,但是隨着公司慢慢做大,兩個人之間也出現了許多難以調和的矛盾。而對於慣於獨裁的長戶大幸來說,退讓是不可能的。
這也就導致這對原本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漸行漸遠。織田哲郎合約還未結束,就已經不再爲BEING效勞,除了爲其他公司的歌手供曲,開設自己的個人事務所,也積極參與其他公司的甄選會,並且在甄選會上遇到了他的愛徒相川七瀨。
長戶大幸因爲預感到織田哲郎將要離去的危機和樂壇的風向變化,開始積極吸納擁有作曲能力的新人。葉昭也正是因此才進入了他的視線。而他進入公司以後的表現,也足以證明長戶大幸沒有看走眼,他擁有着持續不斷的能力,而非一曲成名又一曲過氣的一發屋。
只是接下來葉昭所表現出的,卻和長戶大幸最初的想法完全不沾邊。
公司的頂樑柱歌手要退社、元老兼金牌作曲人和剛吸納的寄予厚望的新人,又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部繞過BEING,跑去給其他公司製作新人,一波接一波的事襲來,也讓長戶大幸的不滿越攢越多。
而真正爆發的那個點,則是在相川七瀨進入宣傳期的時候,也不知是艾迴要拿BEING當墊腳石給相川七瀨造勢,還是燃系又趁機在混水裡放炮仗,市面上的小報裡又開始鋪天蓋地寫起了BEING的小作文。這一次不是說他擅長模仿了,而是直指公司內部不和。
《深夜密談!織田與依田的雙田會議!》
《織田真傳!得意的弟子相川七瀨》
《WANDS的上杉與柴崎、來年合約終了。BEING危機的開端?》
《索尼與葉昭的聯姻,長戶社長的憤怒》
諸如此類的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甚至連圖都沒有,只有個人物小頭像的小作文,開始在各種三流八流的雜誌裡流傳,別人怎樣葉昭不知道,但是他這邊,卻實實在在收到了來自雜誌社的採訪電話和傳真,還有記者直接問他“是否有提前和BEING結束合約的打算”。
一片混亂之中,甚至專門有記者在他住的樓下蹲點,在他出門的時候截住了他,向他就這些事進行提問。
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下,葉昭笑了笑,“抱歉,我很忙。”
“雖然很抱歉,不過只是稍微耽誤一下,請問葉昭桑和索尼的合作如此密切,是否有離開BEING的打算?”
“對於您的前輩WANDS的上杉、柴崎將要退社一事,您有什麼感想嗎?”
葉昭鑽進出租車裡,言簡意賅的表示,“作爲後輩,我打從心底尊重WANDS兩位前輩,各方面都是。另外,如果之後有什麼動作的話,一定會通過BEING和我的個人事務所向各位進行通報的。”
說完,他示意出租車司機趕緊離開。
來到BEING,在長戶大幸那裡,葉昭委婉的向他道了個歉。道歉的名義是“給公司添了麻煩造成了困擾”,而不是他給索尼製作了新人。
這種含混其辭的“添了麻煩造成了困擾”,是日本人常掛在嘴邊的話,光是葉昭自己就聽過了無數遍,實際意義到底在哪裡,他也搞不清楚。總之,先說了就行。
他畢竟沒跟BEING籤賣身契,只是把唱片約放在了這邊而已,當製作人是他的自由,當初籤的合同,也沒有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這一條。所以這件事本身是沒有錯的,就算有錯,也是因爲之後小報的報道,他的行爲“給外界造成了困擾”而已。
長戶大幸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也只能客氣着說句“小報亂寫而已,不必當真。”雖然那個臉色完全不是不必當真的臉色。
藝人和公司之間,簽署的從來不是僱傭合同,老闆是公司員工的上級,卻不是旗下藝人的上級。所以,他也絕對不能拿對待下屬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藝人。而且,真要說起來,比起葉昭,他更加不滿的還是上杉升和織田哲郎。
葉昭畢竟只是個剛進公司一年多的新人,正式出道前就已經積累了相當的人氣,出道後公司也沒怎麼爲他費過心,但是該賺的錢卻從來沒有少賺過。上杉升和織田哲郎卻不同,前者是長戶大幸一手發掘又親自培養出來的“得意作品”,後者是和他同舟共濟過的夥伴。
如今,這些事被小報明晃晃寫出來,哪怕造成今天這個局面,長戶大幸自己也要負很大的責任,但他在心裡,還是有種遭到了背叛的感覺。
可說歸說,如果在長戶大幸眼裡,上杉升和織田哲郎是“背叛者”,那葉昭就是“落井下石者”了,如果他沒有給索尼製作新人,那麼小報亂寫的時候還能少點素材。
葉昭還不知道自己在長戶大幸那裡其實是被“遷怒”了,只當這份不滿是明晃晃直衝着他來的。他跟BEING的合約還有將近兩年,以後的事怎樣確實不好說——等到他和BEING的第一份三年合約到期的時候,正好趕上BEING的大規模出走潮,到時候,他該何去何從,還真說不準。
真要說起來,他在BEING待的很舒心,別的不說,至少沒什麼派系鬥爭,奇奇怪怪的破事兒也少,但是BEING要衰落是必然的,長戶大幸大權獨攬,他也“拯救”不了這家公司,在長戶大幸那,大約也用不着他去“拯救”。
不過,就算不提以後,只說現在,雖然他跟BEING只有一紙唱片約,長戶大幸奈何不了他其他的方面,但是在唱片的生產和宣傳上卡一下他,還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所以,他也不想跟長戶大幸因爲這些事把關係弄得太僵。
舉個栗子,小室哲哉在他的鼎盛時期,一直和艾迴保持着良好的關係,他所製作的歌手,唱片約也都順理成章放在艾迴。但是到了1997年,鈴木亞美在甄選中脫穎而出,小室哲哉卻越過艾迴,把她籤給了索尼。
艾迴方面因爲這件事大怒,爲了“懲戒”小室哲哉,取消了艾迴旗下所有小室家族歌手的宣傳,小室哲哉“因小失大”,雙方的關係因此降到冰點,直到很久以後才緩和。
不過,葉昭的情況跟小室哲哉還是不同的。小室哲哉跟艾迴雙生共贏,葉昭跟BEING卻牽扯不深,不必擔心會被端了大本營,而BEING也沒有艾迴那種硬氣到近乎極道的手段。哪怕退一萬步,BEING真的雪藏了他,他也完全不會受到影響。
和索尼的事木已成舟,這點絕對沒有改變的可能。想要跟長戶大幸這個商人緩和關係,最好最快的辦法當然是讓他得到好處。至於得到好處的辦法,當然是……
“你想給MANISH的兩位供曲?”長戶大幸有些意外。葉昭至今只分別爲WANDS和ZARD各提供了一首新曲,其中ZARD那首還暫時被當作存貨放在那沒有正式發行。
不過,他立刻就想通了爲什麼葉昭會主動提出這件事。一陣釋然之後,長戶大幸多少產生了一點“這次的風波也不是壞事”的感想。在這之前,他不時還在琢磨,要用什麼方法說服葉昭在個人歌手活動的同時,也作爲作曲家給公司的歌手供曲。
現在,能由他主動提出來,再好不過了。雖然這個決定供曲的人選,在長戶大幸心中並非首選。MANISH自出道以來始終不溫不火,在他看來,與其繼續推她們兩個,不如把資源給正當紅的樂隊比如FOV,或是重新再推一隊新人。
“是的。託小室先生的福,現在的girl pop勢頭不錯,我也想做點有趣的東西。”之所以選擇MANISH,首先當然是因爲葉昭跟這兩位多少有點交情,高橋美玲又跟大黑摩季關係不錯,上次的BEER會上,大黑摩季和川島美香還特意提過這件事。
而且,葉昭打從心裡欣賞MANISH這兩位,對她們之後“人間蒸發”的事既覺得可惜,又有點好奇。雖然不知道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重來了一回,像是保護好阪井泉水這樣的事自不必提,若能通過他的努力,讓MANISH繼續活躍在舞臺上,哪怕沒辦法大紅,僅僅是能夠繼續唱歌就足夠了。
“那麼,你想做什麼樣的曲子?”雖然心裡還打着自己的算盤,長戶大幸還是很感興趣。萬事開頭難,這個頭既然由葉昭自己開了,他相信今後事情一定還會向着他理想的方向進展。
“這個還沒決定,只是大概有了那麼個念頭而已。”葉昭道,“接下來馬上就是大阪的演唱會,具體的東西,還要等到日比谷野音的終場結束以後再進行討論。”
“也對。”長戶大幸笑了笑,“那就等到演唱會結束之後,再進行具體的商討吧。”
暫且口頭敲定了給MANISH提供新曲的事,又說了一些關於演唱會的事。等到離開BEING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的九點鐘。葉昭步行了一會兒,隨即乘上返程的電車。他非常喜歡電車這種交通工具,當然,是在避開乘車高峰期的時候。
這個時間,電車車廂裡空蕩蕩的,他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一邊感受着電車的搖晃,一邊看着車窗外的夜景。這種不受打擾的時刻,令他的心情無比放鬆舒暢。
回到住的公寓的時候剛剛過了十點鐘。葉昭打開收音機,一邊聽着《在世界的中心呼喚愛》的廣播劇,一邊洗了個澡。
這檔廣播劇正式開始放送以後,剛開始的前兩期並沒有取得預想的結果,但是隨着節目播放的回數漸漸增加,劇情也漸入佳境,收聽率隨之也呈現出良好的上升勢頭,尤其在年輕人之間,掀起了不小的話題度,甚至帶動了已經不怎麼喜愛聽廣播的年輕人重新開始關注廣播節目。
1994和1995的數據,請減去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