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戶社長,”葉昭態度溫和,言辭委婉,“這樣的提議太令人惶恐了。我的唱片版權,並沒有那麼值錢。”
換句話說就是,這個買賣他不想幹。
使用權換股權的事是他提出來的不假,他看重自己的版權,不想吃大禮包也是真。但是,這種把自己放賭桌上,贏了沒好處輸了就光光的事,他還真幹不出來。
豪賭也不是這麼個賭法兒。
不過,談判這東西,就是要先去試探對方的極限,再一點點斟酌着加加減減。像是買東西的時候磨着講價,而不是一刀切下去成交搞定。
“是嗎……”長戶大幸隨聲附和了一句,心中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一口張得大了點。
葉昭已經得到了索尼的支持,和BEING這邊也沒什麼合約的糾紛。長戶大幸可以拿捏他的,除了那筆版權,也就是之後對外的名聲了。
畢竟,都是自立門戶,“背叛”和“分家”,風評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之後BEING懷恨在心,放點兒“忘恩負義”之類的小作文,雖然不至於讓他聲名掃地之類的,但是噁心他一把也已經足夠了。
但也只有這樣而已。長戶大幸手裡拿着的牌,除了噁心他之外,也掀不起什麼大浪。
談不攏的事也許該到此爲止,但實際上,不光是葉昭想要和BEING保持聯繫,長戶大幸那邊,又何嘗不想和葉昭繼續保持合作?
這是他當初作爲織田哲郎的後繼者招進公司來的。
現在織田哲郎已經鐵了心不想和BEING再有什麼牽扯,青黃不接的時候,葉昭好不容易主動送上一個讓BEING介入的機會,哪怕再恨他,對他再有不滿,爲了公司,長戶大幸也不會由着自己的性子徹底回絕這個提議。
他是商人,首先考慮的當然是利益。
從這點來說的話,佔住上風的人也許並不是手握版權的長戶大幸,而是葉昭。
同樣的,到了現如今這個階段,已經無法回頭、也不可能回頭的葉昭,心中所想的也是如何順利解決這個問題。
哪怕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適當退讓,也不是在草創期間就先想着怎麼把便宜賺到手。之前和索尼是這樣,現在和BEING也是這樣。
他所圖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這份版權,還有另外的東西。包括通過版權和BEING繼續保持着聯繫,也是爲了在之後,更加光明正大的從BEING這裡咬一口肉下來。
現在這個時機,是他離獨立最好最近的一個機會,一旦錯過,再等三年,不管原本的歷史軌跡改變還是沒有改變,錯過了最佳時機的他,都沒有可能再跟任何一方談條件了。
遠的不說,就近處他所瞭解到的,明年小室哲哉就會回索尼,在索尼旗下成立一個獨立廠牌,小室家族後期的風雲兒鈴木亞美就是通過這個廠牌出道的。
不僅如此,小室哲哉還因爲這件事得罪了艾迴。或者要反過來說纔對,因爲他跟艾迴的關係變惡劣了,尋求轉變的他才又腳踏兩條船,轉投了自己歌手時代的老東家。
然後是BEING這邊,如果等到長戶大幸拿到大野愛果那張牌,緩解掉現在作曲家後繼乏力的難題,那麼對於葉昭這邊的需求就會減弱。
再往後,歌姬時代到來,搭上順風車推出的倉木麻衣,又在新千年最後輝煌了一把。
而索尼則在進入新千年後,趁勢推出了好幾組大紅的歌手,一舉扭轉在九十年代後半的頹勢……
真再拖三年,到了那時候,恐怕許多事就由不得葉昭了。所以他纔會果斷接受索尼的條件,又盡力想要和BEING達成協議。
談判最好的局面,無非是雙方心中都想要促成這件事。
雖然雙方都沒有交底,但畢竟想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所以在經過了交涉之後,最終長戶大幸收回了那個“達不到目標就吃掉葉昭的版權”的條件,而葉昭也做出了相應的承諾。
“這三年的版權,除了可以置換股份之外,在這期間,我也願意繼續和BEING展開合作,不僅是供曲,如果您有想要製作的新人,我也會接受您的委託。”
對人才流失,青黃不接的BEING來說,這個承諾着實撓到了長戶大幸的點子上面。
而對於既想要穩住版權,又想要通過他的唱片版權和BEING繼續產生聯繫,並且不因爲自立門戶遭受不好的風評的葉昭來說,這個承諾能夠打動長戶大幸,也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就現狀來說,似乎他還是沒有賺到便宜的那方。
但是,這種協議,多少也帶着點兒緩兵之計的意思。三年的時間,不僅今後的的事未知,他可做的努力、可抓住的機會也多得是。
更何況,今時今日的他,表露出對BEING的野心還不到時候。與其被長戶大幸從現在就開始提防,不如先放鬆他的警惕,也好爲他之後要做的事留下一些緩衝的時間。
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三年之後,假如成功了的話,那麼就能夠趕上最後一班晉升的車,但是反過來,一旦失敗,他就將永遠失去獨立的機會。
從此以後,只能寄居唱片公司當個客將。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後悔自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反正,好的極限不知道在哪裡,但是壞的極限,壞也絕對壞不到哪兒去。
瞬息萬變的藝能界,機會到了眼前,不管是是輸還是賭贏,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何況,這把牌的期限是三年。
而這三年,則是唱片業界最後的黃金時代。
……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喝血的商人也永遠都不會轉性。在和葉昭達成了關於版權和股份的置換以後,長戶大幸立刻把話題引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難得葉君到公司來,趁現在,再具體談一談關於演唱會的事吧?”
“在合約期滿之前,爲了回報歌迷們三年來的支持,再一次舉辦演唱會。”想到這番說詞,就有那麼一點搞笑的意味。
回報歌迷姑且是真,但是,趁此機會最後再撈一筆,這件事則比珍珠還要真。
演唱會的舉行地點,定在了武道館。至於行程,則是在年初不續約的苗頭露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預備的了。
關於武道館……別提什麼給錢就上和猜拳大會,總之,在搖滾歌手這裡還是挺有分量的。
更重要的是,全部開放後最多可以容納一萬四千人,並且還是可以保證演出效果的室內場館……對SOLO歌手來說,着實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什麼一個人的巨蛋之類的,威風歸威風,但是效果總要打些折扣。
這是葉昭出道三年來,第二次舉行個人演唱會,第一次在武道館開唱。
按照從中野SUNPLAZA再到日比谷野音,然後登上武道館,那一套傳統音樂人流程的話,他也算是登上了“高峰”了。
雖然,隨着體育場越建越多,開放用作演唱會場館的也越來越多,武道館的“高峰”,已經沒有那麼名副其實,但對他自己來說,還是一次大的躍升。
畢竟中野SUNPLAZA只能容納2222人,日比谷野音則是3114人。
演唱會本就是例行公事,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
反正個人的演唱會也開過,巡演的經驗也已經積攢了一些,不搞什麼幺蛾子,只要中規中矩的把最後的這半年合約履行好就得了。
但之所以還要再提一提,是因爲有些微妙的是,BEING給出的安排,是在八月初,合約期滿之前,在武道館三天連唱六場。
考慮到屏幕的位置之類的,每場可以開放的席位大約是一萬人左右。六場的話是六萬人,約等於上了一個東京巨蛋,以他現在的號召力,自然是輕輕鬆鬆,甚至反過來,還得讓觀衆擔心一下能不能搶得到票。
所以,問題並不在於人數能不能坐滿,而是在於三天連唱六場這樣的強度。
這種強度的演出,對歌手的嗓子和體力來說,是何等的剝削。從中,也可以感受得到長戶大幸其人的冷酷。
不過,既然到了分手的邊緣,這些事也就只能由着公司最後去做了。
反正,合約期內的事,想要拒絕也是難得很。
最後又答應了小氣龜毛的準前任的要求,除此之外,也大致定下了不續約和獨立,以及繼續和前任藕斷絲連的大事。
這樣一來,該解決的大事也就解決的差不多了。
不僅如此,等到之後不續約的官方通報出來的時候,因爲已經和長戶大幸達成協議,把不續約和獨立兩件事放到一起來說的話,那麼,“好聚好散”這樣的意味也會更重一些,對於他的聲望也要更正面一點。
在各方面都談妥了以後,他預謀已久的獨立,大致上也就做足了準備的工作。接下來具體的實行,更多的還是要仰仗專業人士。
至於他自己,在和長戶大幸達成了協定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派出星探到廣島去,在一所名叫伊麗莎白音樂大學的私立大學裡,全力找尋一個女孩子。
她的名字……或者說,她被後來人熟知的名字,叫做大野愛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