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昭把底片和錄音機放到辦公桌上時,長戶大幸難掩眼中的驚訝,他沒想到,葉昭竟然真的拿到了證據。
葉昭的表情很平靜,“長戶社長,有了這些,再有藤本遼提供人證,我想洗刷我的醜聞總沒問題了吧?”蒐集證據的過程並不太困難,只是稍稍費了些時間而已,但葉昭心裡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勝利的愉悅,只因在這個調查的過程裡,他清楚的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一系列的醜聞,不過是BRUNING藉着送上門的小川美佳推波助瀾了一下而已。
假如沒有BRUNING發力,這檔事的威力最多也就是檔普通的過期緋聞,觀衆也許會吐槽一下他的選女友眼光,或者八卦一下他的家庭關係,但很快這件事就會被更多更勁爆的消息推到後面,沒人會在意無傷大雅的舊事。而在BRUNING的插手下,這檔過期緋聞成了一顆引爆輿論的大炸彈,從他的人品、家庭、乃至於音樂全部中傷了一遍,險些釀成了本年度最大的醜聞。
最可怕的是,這險些毀了他的一切,只是BRUNING藉着小川美佳的手稍微發揮了一下而已,如果BRUNING這次要下死手,以他們的作風,一定會把證據處理的乾乾淨淨,到時候葉昭恐怕就只有滾回老家的份兒了。
這種無力感就像是在登山的途中遇到一個巨人,巨人對你揮了揮手,一記掌風把你吹出去八百米,等你好不容易再爬上去,結果巨人跟你說,他只是和你打了個招呼。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小聰明都是無濟於事的。
“有了這些,當然沒問題。”長戶大幸拿起電話,“我這就召集公關部開會,把聲明和證據發到各大雜誌媒體那裡。”
“長戶社長,比起發聲明,我們不如直接告《週刊新潮》。”葉昭提議道,“證據齊全的情況下,勝訴可以說是沒有懸念的。堂堂正正把週刊告倒,將判決結果昭告天下,說服力會更高一些,對其他亂寫的雜誌也是種震懾。”
“告週刊?”長戶大幸遲疑了一下,在娛樂圈,和雜誌社撕破臉是件需要再三斟酌的事,因爲官司的訴訟期是很長的,公司和雜誌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將因爲維持敵對狀態,而每得罪一條喉舌,都有可能爲自己在將來埋下無數的麻煩。
“長戶社長怕跟《週刊新潮》鬧翻?恕我直言,雜誌社和藝人之間是完全沒有什麼情分的,只要有料他們就不會放過,跟風黑的時候也絕對落不下。不告他們,他們也不會因此手下留情,倒是真的告了,還能讓他們掂量一下,以後寫小作文的時候能收斂點。”打個比方,《週刊文春》和肥秋系是死對頭,但是AKB的偶像還是會在這本雜誌上刊登寫真,《Friday》和肥秋系關係良好,但在驚天大料面前,他們也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娛樂圈裡,是不存在絕對的同盟或是敵人的,在利益面前,同盟可以被瓦解,敵人也可以握手言和。燃系和BEING關係如此惡劣,WANDS和中山美穗照樣合作了一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愛你》,星辰和BEING同屬一家,在阪井泉水被黑的時候,他們也曾因爲後悔放走了這條大魚而悄悄推波助瀾。
長戶大幸沉默了一下,把放在5鍵上的手指挪到了1鍵,“……我是長戶。請幫我通知公司的法律顧問,下午三點有個會議請他務必來參加一下,對,有場官司要打,想聽聽他的意見。”掛斷電話,長戶大幸看着葉昭,“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
“這是共贏。”葉昭迎上長戶大幸的視線,“當然,這個人情我會記住的,長戶社長。”
……
第二天,晨間新聞的佈告板上,貼着一張大大的新聞頭條:BEING以《週刊新潮》對旗下歌手葉昭的不實報道正式提起訴訟,要求《週刊新潮》進行公開道歉並索取賠償金、損失費等共計兩億兩千萬日元。
晨間新聞的男主播手持伸縮杆,就這條新聞做着解讀:“……就BEING方面目前披露的證據,這件事《週刊新潮》的敗訴幾乎已是定局,一旦訴訟成功,《週刊新潮》可能要面臨他們創社以來最大的一筆賠償金。”
“果然、葉昭桑是清白的吧?”擔任搭檔的女主播發表着自己的意見。
“現在看來是這樣沒錯。好,讓我們進入下一條……”
……
BEING跟《週刊新潮》的官司具體要怎麼打,葉昭已經不關心了,他只需要老實配合,然後等待最終的那個結果而已。從爆出醜聞到找到證據做出起訴週刊的決定,剛好過去了十天,在這十天裡,葉昭可謂把藝人的大起大落體會的淋漓盡致,前一天還萬人簇擁,後一天就成了過街老鼠,不僅唱片排名一路下跌飛速出榜,就連帶着證據回BEING總部的時候,一進門還被自家公司前臺的小姐姐用欲言又止的奇怪眼神打量過,甚至去找藤本遼的那天,坐在渡邊陸的車裡,透過車窗還看到了路邊垃圾箱裡被丟棄的他的唱片。
官司勝利僅僅只是重新出發的第一步,要想全面取得勝利,還得看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畢竟搞出了這麼一波大事,在RB這個奇怪的國家裡,即使葉昭什麼都沒有做,甚至他自己就是受害者,還是有不少人覺得葉昭製造了麻煩,而理由僅僅因爲他是這次騷動的中心。
從這一點上,葉昭是很感激長戶大幸的。事件發生以後,他並沒有因爲怕事態擴大把葉昭冷藏甚至踢出公司,即使不抱希望,還是派出了小田雄三來協助葉昭調查小川美佳,之後又冒着撕破臉的風險起訴《週刊新潮》,爲了他一個新人,長戶大幸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雖然他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到底不是個見利忘義的商人。
爲什麼在長戶大幸幫了這麼大忙的情況下還說他利益至上呢?因爲長戶大幸剛說了葉昭欠他一個人情,就迫不及待爲他攤派了一個一言難盡的任務:爲WANDS寫一首單曲主打。
“我能說做不到嗎……”葉昭討價還價道,“如果社長只是想讓我給公司的前輩和同事們提供歌曲,DEEN、MANISH誰都可以啊。”
“WANDS從六月份到現在,一張單曲也沒有發,公司裡的作曲家們也寫了不少好曲子,不過上杉君和柴崎君都不滿意,我想不妨集思廣益,你也寫一首看看。話說,你不是跟上杉君還參加同一個聚會嗎,怎麼說到給他們寫歌,這麼不情願的樣子?”
“不是我不情願,我只是覺得,上杉桑和柴崎桑都能自己作曲,爲什麼不用他們的曲子發行單曲?樂隊的風格由成員自己把握要更合適些吧。”葉昭委婉地說。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發行了那張《直到世界盡頭》之後,WANDS整整空窗了大半年,然後彷彿在向要求他們唱流水線POPROCK的長戶大幸表達自己不屈服的決心一般,發行了樂隊的轉型之作《Secret Night~It’s My Treat~》。這次轉型從商業意義上無疑是失敗的,從這張單曲開始,樂隊銷量迎來了斷崖式的下跌,也是因爲這樣,希望他們唱回POPROCK的長戶大幸和希望堅持自我的上杉升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直到上杉升忍無可忍,選擇和柴崎浩雙雙退隊退出公司。
果然,聽到葉昭的話,長戶大幸皺了皺眉,道:“上杉君和柴崎君的創作能力是有的,但是他們的曲風註定了很難暢銷,當單曲C/W和專輯曲也罷了,做主打不行。”現在的WANDS人氣鼎盛,長戶大幸當然希望他們趁熱打鐵,把利益最大化。而上杉升尋求的轉型,剛好踩到了長戶大幸這個商人的尾巴,倆人能合得來纔怪呢。
葉昭從心裡是很尊敬上杉升的,和從一開始就奔着暢銷去出單曲的葉昭不同,上杉升是真的熱愛音樂,有一顆哪怕撞到頭破血流也要追逐夢想的心。少年時代,在《灌籃高手》裡聽到那首《直到世界盡頭》,那時完全不懂日語的葉昭,以爲那是一首夢想之歌。成年以後,他知道了歌詞的意思,也瞭解了上杉升的人生軌跡,這首《直到世界盡頭》,與其說是夢想之歌,不如說是夢碎之歌,是被枷鎖束縛的上杉升無奈而又倔強的嘶吼。
想到第一次BEER會時沉默的上杉升,葉昭道:“那我試試吧,社長。”
……
葉昭當然不會拿出一首暢銷金曲交給上杉升,明知別人最討厭芥末,還要一個勁兒給人家喂芥末,除非跟這個人有仇,要不然這麼幹得多缺德。上杉升有他的夢想要堅持,長戶大幸有他的理念方針要貫徹,要想讓雙方都滿意,是件一不留神就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
一連幾天,他都把自己關在錄音室裡,抱着把吉他冥思苦想,不時撥幾個和絃,從龐大的曲庫裡尋找一首合適的歌。難得見他這副廢寢忘食的模樣,連路過的工作人員都躡手躡腳的,要知道搞創作的人好多都有些怪毛病,萬一打斷了他的思路,被他拿吉他追着打一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