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到日光去住個一兩天。”
終場的演唱會結束後的第二天,葉昭突然對上村勇紀這麼說了。
“日光?”上村勇紀有點沒反應過來,“這個季節跑去日光做什麼?楓葉也沒得賞,山裡又冷得很。就算要看冰瀑,這個時節也太早了。”
“這個你就不要管了,”葉昭語氣含混,“總之,請幫我提前預定個和式的房間吧。對了,記得用你的名字。”
“用我的名字預約?”上村勇紀以帶着疑問的語氣問了一遍,立刻便回過神來,“你該不會是要和什麼人一起去住吧?”
“這個嘛。”葉昭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就算不說出來,你也猜得出來吧。”
“那我要不要再順便猜一下你準備和哪一位一起去住?”上村勇紀像是故意這麼說的。
“就算你猜中了,我也會回答‘不是’的。”葉昭也故意和他賣起了關子。
“那反過來問吧,如果猜錯了,就回答“賓果“,反過來說,如果猜錯了,那就用胳膊打出‘X’號的手勢。”
“說到‘X’號,我只會聯想到X–JAPAN。”
“拜託,”上村勇紀敗下陣來,“這種時候就不要再玩這種顧左言他的把戲了。”
“抱歉抱歉。”葉昭的道歉不知道有幾分誠意。不過,這麼一打岔,也算是明確告訴上村勇紀,他不打算告訴他那個人是誰。
既然如此,上村勇紀也就很識趣的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詳細的詢問了他準備出發的時間,要在日光停留幾天,對住處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等等,然後手腳麻利的去辦了。
……
在發生了以上對話的大約一週以後,十一月份的最後一個週六,在淺草附近的小料理店簡單吃了點午餐,仍舊是午後一點三十分的東武日光線,稍微做了點僞裝的葉昭帶着仲間由紀惠一道,乘上了這趟開往日光的列車。
要說天氣變冷以後有什麼好處,就算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裝也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這點不知道算不算。不過,葉昭也僅僅是在購票進站的時候這麼“全副武裝”了一會兒而已,等到上了車,就把口罩收了起來,只帶着一頂柔軟的黑色八角帽,這還是因爲他實在很喜歡這種式樣的帽子,每年對冬天的期待裡,絕對有一項要留給這件事。
要說被狂熱粉絲認出來逮住不讓走了這種事兒,一般情況下還真的不會發生。跟紅不紅黑不黑沒什麼關係,除非是這一片兒三百米內站着的都是你的狂熱粉,否則的話,對大部分人來說,有個明星在路邊走,跟動物園裡的猴兒突然“越獄”了出來放風差不多,看着新奇不假,但也就是看個熱鬧吹個口哨的程度而已。
就算是人氣特別高的明星,大街上正走着的人又不是都閒着沒事,哪有那麼多功夫跟在屁股後頭求籤名求合影各種求呢。
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大費周章把自己個兒招呼成個端午節的大糉子(還是紅棗餡兒)的呢?最重要的意義當然還是在於省事了。雖然大部分人都不會在大街上攔住你,但一百個人裡只要運氣太好遇到一個狂熱粉絲,就得多添兩筐的麻煩。
……
雖然是週六,但是車廂裡空蕩蕩的,葉昭和仲間由紀惠的座位緊緊挨着,在站臺還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的兩個人,等到上了車坐下以後,手便自然而然的握到了一起。
那時在琦玉的小神社裡,葉昭曾說過“之後要回到日光的二荒山神社還願”的話,之後因爲忙碌就暫時擱置了,等到電影告一段落,演唱會也圓滿結束,這個當初的諾言也終於有了時間可以兌現。
抓住仲間由紀惠的右手,看着她掌心細細的掌紋,葉昭突然道:“真好啊。”
“什麼‘真好’?”仲間由紀惠擡頭看他。
“你的手相啊。”
“誒?”仲間由紀惠有點驚訝,“葉昭哥哥還會看手相嗎?”
“這個嘛……”葉昭側過臉,衝她笑了笑“當然是不會了。不過,你的掌紋很清晰,也乾乾淨淨的,光是這麼看着就覺得很舒服了。所以我想,一定是好手相的。”
“聽上去好像一點也不可靠的樣子。”仲間由紀惠把視線落到自己的掌心,看了一會兒,也學着葉昭,兩手捧住他的左手,打量起來。
“有沒有看出什麼?”葉昭逗她。
“嗯……看出來一點。”仲間由紀惠點點頭。
“是嗎?說來聽聽。”
仲間由紀惠右手食指的指尖蹭了蹭他的手掌,“就是,葉昭哥哥的掌心有顆痣。”
“這個你早就知道了吧?”葉昭收回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她像是在抗議被這麼對待似的,衝他皺了一下鼻子,但是抗議過後,立刻抱住他的胳膊,臉頰貼在他的上臂。
……
大約兩小時後,他們在東武日光站下了車。只是在這邊留宿一晚而已,所以兩人只帶了最少限度的行李,就算有什麼臨時需要的東西,在日光現買也可以。
平日裡就人口稀少的日光,到了冬日的時候,街道上更是冷冷清清,除了本地人之外,鮮有觀光客模樣的行人。
在車站搭乘出租車,仍是那條蜿蜒向上的伊呂波山路,來到中禪寺湖,雖然是故地重遊,不過夏天和冬天的中禪寺湖仍舊有所不同,湖面仍舊靜謐,卻透着些許寂寥。初冬的華嚴瀑布,還未到結成冰瀑的時候,只有那陣陣涼意,比夏天到來的時候更甚。
“好冷啊。”像是在重播某一段片子那樣,站在瀑布下方的觀景臺前,仲間由紀惠抱着胳膊,縮了縮脖子。
不過這一次,在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葉昭就不再像上次那樣,不鹹不淡的回一句“因爲離瀑布太近了,所以纔會冷”,而是繞到她身後,將她抱在懷裡,低下頭,臉頰貼上她的臉頰,輕聲問:“這樣有沒有好一些?”
站在瀑布前,兩個人的臉都被瀑布飛濺的水霧冰的涼涼的,但是這麼彼此貼近以後,就相互溫暖,漸漸暖和了過來。
“……嗯。”仲間由紀惠相當放心的把身體的重心往後放,靠在了他懷裡。
上村勇紀爲他們預定的旅館,是上一次來日光時住過的那一家,不過,倒是沒有連房間的位置都一模一樣。這一次領他們過去的,是一位身穿浴衣的女招待,她發揮着屬於服務從業人員的職業精神,對這結伴而行的兩個人的身份和關係毫無興趣。
冬天的太陽落山的早,等到他們來到房間,自起居室那面朝着中禪寺湖的窗子向外看去的時候,湖面寬闊的中禪寺湖,已被夕陽籠罩上一層紅色了。
“就算是已經來過一次,不過,還是很漂亮吧?”女招待離去以後,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葉昭問道。
“真不可思議。”仲間由紀惠望着窗外,“好像隨着季節的改變,連景色也全部都換掉了似的。”
“雖然是有點小學生抒情小文章的說法,不過,‘大自然真神奇啊’。”葉昭笑了笑,“不同的季節,不同的天氣,不同的時間,所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
除了所看到的不同之外,所感受到的也不同。上次過來的時候是夏天,雖然稍微跑去溫泉浴池待了一會兒,不過因爲不合時宜,只是體驗了一下,並未享受到泡溫泉的樂趣。這一次,他們終於能好好在這溫泉之鄉泡一下了。
“先去換浴衣吧?”葉昭坐在榻榻米上沒動。
仲間由紀惠點點頭,站起來,推開臥室的紙拉門,慢慢把門合上。惡作劇的壞心眼總是在等着無聊的時候冒出來,葉昭膝行着挪到通往臥室的紙拉門前,“小惠?”
“納尼?”自另一端傳來少女漫不經心的聲音。
“要進去了哦~”葉昭故意把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長,和她這麼打了個招呼。在聽到裡面傳來“誒?!”的驚呼的同時,唰一下把紙拉門推開了。
距離迴歸真本自我只差點點點的仲間由紀惠,以略帶慌亂的眼神看着門外的葉昭,被“突然襲擊”了一把,她稍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連手都有些不知道放在哪兒。
空氣短暫凝固了兩秒後被葉昭打破了。他自她的臉慢慢往下打量,突然“啊”了一聲,要笑不笑的說了一句:“是米老鼠啊。”
“……”少女的臉頓時漲紅到彷彿剛剛從溫泉浴池裡被撈起來的粉皮老鼠。
有趣的反應讓葉昭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他倒是懂得見好就收,也不繼續再鬧她,“你繼續。”說完,重新合上了拉門。
拉門被重新打開以後,稍微有些扭捏的仲間由紀惠出現在葉昭面前。她已經換好了浴衣,自領口處向上,露出富有少女氣息的脖頸。
“那個……我先過去了。”
看着她這副樣子,葉昭也捨不得再故意逗她了,和她打招呼道:“那就等晚飯的時候再見吧?”
“嗯,再見。”仲間由紀惠輕輕點頭,先一步離開了房間。葉昭也從榻榻米上起身,進了臥室換好浴衣,也用不着旅館裡的招待帶路,一回生兩回熟的憑着記憶往男浴池走去。和上次過來的時候差不多,大浴池裡空空蕩蕩的,這一次,他終於能愜意的在裡面多泡一會兒。
泡完溫泉回到房間,又過了一會兒,仲間由紀惠纔回來。
“如何,挺舒服的吧?”葉昭把座墊反過來,往她那邊推過去。
仲間由紀惠坐下來,“很舒服。所以差不多泡到有點頭暈的時候,才從裡面出來了。”
“溫泉可不能泡太久啊。”葉昭像是在笑她的孩子氣。
……
晚餐被直接送到了房間裡,砂鍋裡的湯汁咕嘟咕嘟翻滾着,牛肉、蟹肉、豆腐、以及青菜和菌類應有盡有,進入冬天以後,圍在一起吃火鍋實在是件幸福的事。而且火鍋這種食物,天生還自帶一種特殊的意義,只有關係好的人一起吃,才更有滋味。
和未成年人在一起吃飯,葉昭很自覺的沒有碰酒,準備老老實實喝茶到底。不過,想要觸碰這個禁忌的人反倒是仲間由紀惠。
兩個人單獨出來旅行這件事,似乎有着什麼特殊的意義,又或者是身處在陌生的場合的緣故,一些在東京的時候未曾有過的念頭,也悄悄冒了出來。
“稍微,想喝一點酒,可以嗎?”吃着晚餐的時候,她突然說道。
葉昭提醒道:“未成年人飲酒可是禁止的。”
“一點點也不行嗎?”仲間由紀惠擡起眼睛,小心觀察着他的反應,“就是有點好奇,喝酒是什麼感覺。反正只有葉昭哥哥在,應該不要緊的吧?”
“嗯……”葉昭考慮了一下。其實在他的心裡,只要超過了十五歲,適量飲一點酒並不是什麼大事,雖然這是個未成年飲酒犯法的國家,不過,反正是在私底下,稍微來一點也無妨。這麼想着,他點點頭,“先說好,只能嘗一點兒。”
“嗯!”少女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葉昭起身去開冰箱,裡面清酒,威士忌,啤酒等等品種齊全,他取了兩罐啤酒,用紙巾擦了擦罐口,打開拉環,爲她倒了一杯,又爲自己倒滿,“請吧。”
“乾杯!”兩個人稍微碰了一下杯。
仲間由紀惠先是小口喝了一點,“還蠻好喝的……”這麼說着,一鼓作氣,把杯子裡的啤酒全部喝了下去。
“感覺怎麼樣?”葉昭喝完一杯,又重新給自己的杯子注滿。
“嗯……好像沒什麼感覺。”仲間由紀惠露出一個討好的小小笑容,“葉昭哥哥,還能再來一杯嗎?”
“那不成。要是你喝醉了的話,可就麻煩了。”葉昭態度堅決。
“好吧。”她倒是也沒糾纏,老老實實把杯子放到旁邊。
……
晚餐結束以後,先過來一位男招待替他們撤下了餐具和餐桌。不一會,又有一位女招待打開拉門,兩手撐着榻榻米行了一禮,“我來爲二位鋪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