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逃離不了的死亡
“史萊克做事不需要給你們解釋”是一句很好的藉口,強者做事並不需要在乎弱者的想法。
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頭鐵的非要找史萊克要個解釋說法什麼的——比史萊克能打的沒史萊克那般威望,即比史萊克威望高又比史萊克能打的都陷入了隱退或者半隱退的狀態。
但那只是一般來說,眼下絕不是什麼一般情況——在與邪魂師相關的問題上,真不是一句你們沒資格知曉就能搪塞過去的。
畢竟邪魂師天生跟所有人犯衝,他們禍害人時可不會只盯着強者禍害。
“本王,可以將前輩這句話當成默認麼?!”徐天然維持着身軀微微向前壓的姿態。
“除了默認他能幹什麼呢?”觀衆席上的毒不死已經站起了身,並與穆恩拉開了一段距離,“那晚邪魂師的質問,有誰沒聽清麼?”
毒不死的話夾雜了些許魂力,在整個廣場上空炸響。觀衆席也並非只有他起了身,圍繞在穆恩座位周圍的魂師們都早已起身,紛紛將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微微睜開眸子的老人。
自然是聽清了的,沒人是聾子——至少廣場上的幾千人裡沒什麼聾子。
不但那晚邪魂師的質問他們聽清了,明斗城內流傳的流言他們也清楚,甚至某些學院加入了明斗山脈東邊的叛亂。
只是沒人能想到日月帝國會在這時候發難——可能是因爲史萊克內部出現了首例決賽上認輸的內鬼,導致日月帝國被動跟着發難,也可能是日月帝國其實早就計劃好了鬥魂大賽一結束便發難……
畢竟史萊克入城時又不是隻有日月人看着,徐天然已經警告過了:鬥魂大賽前日月帝國不會追究,鬥魂大賽結束後再說……
究竟是主動還是被動已經無所謂了,既然日月帝國準備在公共場合下拿出這事來說道說道,那就必須說道說道了——別管這些人對史萊克的真實態度如何,現在先把心理距離和現實距離拉開。
沒人願意同樣背上一個與邪魂師勾結的黑鍋,雖然扒下底褲之後屁股其實沒幾個乾淨的。
更何況眼前坐着的是一位站在封號斗羅巔峰的封號斗羅,一位看氣勢可能是極限的封號斗羅,不拉開距離萬一對方惱羞成怒了死的不還是自個兒?
可穆恩並沒有惱羞成怒,只是默默的站起了身,那彎折到近乎直角的腰微微挺直了些許,已經完全睜開的眼睛一直看着流光憶庭前的千劫,目光之中時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千劫垂下了眸子。
他知道,那不是憤怒或者痛恨之類的情緒,具體是什麼只有天知道,只有穆恩自己清楚。
這個老人明明可以隨便找個邪魂師污衊、學生被日月收買……
或者是什麼其他的藉口。
可他卻只是來了一句與默認無異的迴應。
看得出來,老人家討厭史萊克其實不是假話。
老人也選了一條對於常人而言最不明智的路——或許對於老人而言,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一個解脫的機會。
“還真是虛僞……”千劫眼底閃過一絲自嘲。
“什麼?”霍雨霖轉過頭,千劫剛纔的聲音很低,她沒聽到。
“沒什麼……”千劫抓住了霍雨霖的手。
下一刻,他們飛了起來,卻並不是源於他們自身的魂技,也不是他們兩個——史萊克的七個人都已經騰空而起,來自於穆恩的魂力已經將他們包裹於其中。
“既然鬥魂大賽已經結束,史萊克也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與之同時飛上天空的還有穆恩自身。
千劫並沒有反抗——穆恩需要一個給其他人出手的理由,而與邪魂師勾結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讓人與一位半極限強者相對。
哪怕是與他有血仇的毒不死,要殺一個半極限強者所需要的代價他們支付不起。
可他與霍雨霖是足夠的,已經將兩人視爲自家勢力未來的日月帝國和本體宗,不會容忍穆恩將他們兩人帶回史萊克。
更何況眼下這局面,千劫回到史萊克,大概率不會活着走出史萊克學院的大門——從來沒有人背叛過史萊克,第一個背叛者所要接受的怒火毫無疑問是令人難以想象的。
“想走?沒那麼容易!”果不其然,下一刻毒不死同樣飛上了天空。
還有着從未在鬥魂大賽現身的孔德明。
天空中驟然響起一聲長嘯,穆恩蒼老的身軀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流光,眨眼間便衝向了明斗山脈,他似乎不願與毒不死以及孔德明作過多糾纏。
同樣化作金色流光的還有被穆恩魂力所包裹的史萊克七人。
以及孔德明與毒不死。
只不過這兩人一人是銀色,一人是綠色。
“殿下?”看着已經消失在天際的三道流光,橘子下意識的看向了徐天然。
這場面委實有點想象不到——原本千劫所言的“謀劃”可不包含這一出,至少不包含他與霍雨霖被穆恩帶走的這一出。
預想中史萊克封號最多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向千劫,他們出手救人,然後日月帝國依靠衆多九級魂導師將史萊克逼出日月帝國。
哪想到穆恩帶人就走?
“看守流光憶庭的人不動,其他人——追!”徐天然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他所指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是九級魂導師,也只有九級魂導師才能保護流光憶庭,才能涉足超級斗羅們的戰場。
同時黃黃紫紫黑黑黑黑紅九個魂環從他身上亮起,伴隨着一聲龍吟,紫色的煌炎也飛向了明斗山脈,留下了一張輪椅,以及一地的目瞪口呆。
原來這個大陸上名聲最響的“殘廢之人”,也是一位封號強者,甚至可能是有記載以來最年輕的封號強者——畢竟看情況,徐天然步入封號之境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再考慮一下日月帝國封號斗羅等於九級魂導師的特殊情況,搞不好也是一位九級魂導師。
……
徐天然當然是魂導師,日月帝國魂導師的風氣在那兒擺着。
但他卻不是九級魂導師,他只有着一個七級魂導師徽章,他也不是很在意魂導師等級,連魂導師徽章都從未佩戴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他一邊忙碌於日月帝國朝堂上種種事務時,還能是一位封號強者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甚至有着如今九級魂導師們都沒有的十萬年魂環。
如果他真要還是一個九級魂導師,那什麼氣運之子穿越者成神之姿在他面前都是扯淡。
而現在,這位天賦刨除不講邏輯的唐家主角之後,在整個斗羅大陸歷史上也能排進前十的人正一臉凝重的看着天空,順便幫身後被穆恩帶走的史萊克七人隔絕一下天空中的戰鬥波動。
別看徐天然跑的很快,但真要涉足接近極限強者的戰場,他還是力有未逮。
穆恩也不可能真帶着七個拖油瓶和人廝殺,特別是在一位真正的極限強者參與戰場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天空中的戰鬥或許現在也只有徐天然能看清,一頭金色的龍人、一個渾身冒着毒霧的不知名人形、一個距離戰場最遠,但時不時就一道流光轟入站場的老人。
理論上千劫與霍雨霖已經落在了地面上,穆恩並沒有真正帶走他們,已經沒必要認真打了,但……
天空中還有着一道血色的身影。
——葉夕水。
這個前幾日被無數人聯手趕出明斗城的邪魂師突然加入了戰場,纔是幾人不得不認真的原因,天知道這個瘋婆子是不是這幾天一直躲在明斗山脈內,畢竟明斗山脈真的很大。
“所以我說她其實從來不愛任何人。”千劫也在觀摩天空中的戰鬥,雖然看不真切——超級斗羅打架要是還能被一個魂宗看得清清楚楚,那真的要考慮一下玄幻地板磚是不是過於誇讚斗羅魂師了。
徐天然微微撇過頭,除了千劫那天帶去吃飯的四人,其他三人已經被敲暈在了地面:“怎麼說?”
“她孫子回史萊克肯定也要經過明斗山脈,可沒見到她攔人,反倒是穆恩她非要跳出來拼個你死我活。”
真的是一種很難理解的邏輯,明明是因爲言少哲她才把穆恩恨上的,結果言少哲路過明斗山脈她不管,穆恩她卻拖着一具受傷的軀體跳出來。
正好,這迎合了穆恩的心願。
“那一直就是個瘋子,我一直都清楚。”徐天然點了點頭,“這三個怎麼說,帶回日月,還是處理掉?”
“送到日月邊境,其他的看他們造化。”千劫沒有移動目光,依舊盯着天空。
好歹是相識一場,就這麼一刀子噶了有點喪心病狂。
“隨你。”徐天然又將視線看向了天空,戰場已經迎來了新的變化——倒不是分出勝負了,毒不死和孔德明明顯在遠離戰場,只留下穆恩與葉夕水在死鬥。
但孔德明與毒不死之間也算不上和藹,依舊在互相警惕——再傻這時候往地面看一眼也反應過來了——日月帝國也想搶人。
當然,主要的戰場還是穆恩與葉夕水。
……
再次接住並反擊了葉夕水的一招,穆恩已經佈滿黃金鱗片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作爲當年同行的三人之一,最終成就他其實並不如其他兩人,他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半個極限。
他強於九十八級的超級斗羅,卻又始終邁不出那一步——他能夠與極限過招,卻並不能取勝,甚至會一直處於下風。
有龍丹戾氣侵蝕的原因,還有着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
但對面一臉恨意的老嫗也有傷在身,發揮不出完整的極限之力。
這很好。
這代表了同歸於盡的可能。
再次欺身而上,從老嫗渾濁的瞳孔中,他看到了那個渾身金光,臉頰上遍佈龍鱗的自己,宛若天神。
人們總說,死前會走馬燈似的快速略過自己的一生。
他好像正在經歷這個階段,少年時的意氣風發、遇見心儀之人的自信寫意、青年時的混沌頹唐、中年時終於想做點什麼卻無從下手、老年時渾渾噩噩、到最後隱約看見了一絲期待……
他的一生好像盡是失敗,什麼都沒做成——他一生都在爲了“史萊克”之名打拼,想讓其變得名實相符,到頭來卻依舊看不到什麼變化,最後的幾年卻又縱容惡徒將其毀於一旦。
老嫗血紅色的傀儡已經直指後心,前方血色的霧氣正化作尖矛直刺而來,穆恩攤開了雙手。
他看到了老嫗眼中的慌亂。
看吧,這個人就這樣,一下子恨一下子愛,完全隨着自己的性子來,彷彿一個思緒混亂的神經病。
然後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毫不掩飾的露出了自己的厭惡之意,然後轉頭看向了下方。
終於可以從這扯淡而又噁心的人生中解脫了,也將從那作爲瘋子的宿命中解脫了。
天地間的元氣波動驟然加劇,魂力開始在他的魂核內凝聚壓縮……
“至少,死前能夠把你這個禍害一起帶走,爲世間做一件真正的好事!”一個半極限強者帶上一顆龍丹的自爆,足以帶走一位有傷在身的極限強者。
卻在下一刻戛然而止,有黑暗籠罩了天空。
……
“你叫的?”徐天然看着空中突然多出來的身影,皺起了眉頭。
兩個麻煩一起死不好麼,非要多個老好人出來攪局——也正是這個老好人人將千劫真正帶入了明德堂,帶到了他徐天然的面前。
“這我真沒有,大概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吧。”千劫攤了攤手,真不是他叫的龍逍遙。
都在聖靈教內混,說不準真聽到了什麼消息。
“算了,一下子兩個麻煩一起消失是我想太多了。”徐天然失笑着搖了搖頭,又看向了孔德明與毒不死的對峙——最終是毒不死退卻了,天邊十個以上的九級魂導師正看着他呢。
千劫卻一直注視着主戰場,略微有些失神,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僥倖。
失望於穆恩沒死成,僥倖於穆恩沒死成。
無所謂了,經歷過這麼一場大戰,穆恩也最多再撐個半年,半年後找個機會溜進史萊克也來得及。
空中的三個人不再彼此出手,只是默默凝視。
最終,穆恩深深的凝視了地面一眼,轉身飛向了東邊。
直到半盞茶的功夫後,他忽然停住了。
“老頭子我最多隻能撐半年了,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嗎?”他卻從空中落到了地面,現在剛剛飛出明斗山脈,眼前的藍衣人卻似乎等待了許久。
“神的旨意,不需要向你解釋。”身上彷彿披着海洋的中年男人擡起了手中的三叉戟。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