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城市的悲鳴!
邪魂師起源於何時何人已不可考,有說是萬年前三神之戰時某一位敗亡的神明不甘諾大的野心就此化爲夢幻泡影,因此神明的怨念最終幻化成了邪魂師這一遺毒糾纏於世間,有說邪魂師源遠流長,在武魂殿時代便已經存在的……
更有說是兩片大陸相撞後,由日月大陸帶來的邪魂師——儘管這個說法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畢竟日月魂師們最擅長借用外物,借用着借用着就把主意打到“人”身上去很合情合理——但稍微家族歷史長一點的魂師都覺得扯淡。
總之,各種說法你都能找到簇擁,也能找到其看似合理的論據,真正的邪魂師起源也就淹沒在了一片爭論中。
作爲一個一向對主流宣傳不屑一顧的“邪”魂師,千劫也從來沒正眼看過這些說法——他還知道另一個說法呢——在某海神以邪惡墮落之地必不能存於世間的藉口毀滅殺戮之都後,一直被武魂殿關押的渣滓們跑出來形成了邪魂師。
當然,這也是放屁。
如果按照原時空說法,某海神是直接把擁有上億人口的殺戮之都殺了只剩一個殺戮之王的,除了唐三之外哪兒還有邪魂師跑出來?
如果萬年前的一切真如原時空所言,那麼現代邪魂師的誕生確實和某海神脫不了關係,卻和所謂殺戮之都沒太大的因果。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還真能和所謂殺戮之都扯上點關係。
邪魂師真正的起源無從探究,但第一次被世人所熟知的事件還是隱隱約約在世間有所流傳。
這是自然之理——任何一個人總有誕生、成長、揚名的過程,邪魂師也需要一件可以稱之爲標誌性的事件讓這個特殊的羣體從傳統魂師中剝離出來,需要一個最初的事件來向世界宣告他們的存在。
這件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史萊克彼時剛從舊天斗城搬遷出來沒多久。
這個事件叫做神魂村滅村慘劇。
海神唐三幼年生活的,由聖魂村改名爲神魂村,在可見的未來會成爲一座名聲響徹大陸的村子,在剛享受了不足兩百年的富貴生活後,男女老少於一夜之間成爲了血色的肉泥。
具體過程怎麼樣兇手是誰沒有任何活人看見,反正能一夜覆滅整個神魂村的人肯定是魂師,且保底也是封號斗羅——出過神的村子,哪怕神沒有任何表示,凡人也不可能放在原地無視之。
沒人知道在三神之戰後纔不過兩百年,武魂殿最後一座堅持抵抗的分殿剛剛倒塌沒多久,老一輩經歷過三神之戰封號斗羅們屈指可數時,哪兒來的陌生魂師。
也沒人知道一個除了名頭什麼都沒有的村子到底哪兒得罪到了不知名的強大魂師。
反正就這樣在海神聲望正濃時,在幾大勢力兩大帝國的護佑下,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那個村子滅了。
然後誰都找不到兇手,也就意味着誰都沒辦法。
然後就有了神諭——神諭確定了神魂村覆滅的元兇,也確認了邪魂師這一羣體的存在——儘管當時估計很多人可能摸不着頭腦,邪魂師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元兇的名字已經隨時光淹沒在了歷史中,但邪魂師的稱呼卻一直留了下來。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個村子已經成了一個供人瞻仰的景觀。”千劫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
雖然所處的時間節點並非一切的起源的萬年前,但千劫曾經也對原時空的故事起始之地好奇過,也曾心裡調侃過過傳說中的瞎眼神王——哪怕抱着嘲諷唐三忘恩負義的心態也應該去看看,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萬一人家神魂村過得相當不錯,老傑克村長到現在還在蹦躂呢?到時候吐槽數落黑點時不就尷尬了。
換而言之,他曾經藉着去天魂帝國跑任務的機會順便去了一趟神魂村遺址。
這也是他爲什麼能迅速想起這個連邪魂師們自己都快忘了的傳說,因爲他真瞭解過。
那是一座與天魂帝國境內其他城市沒什麼區別的小城——時光流傳,所謂的“村”因緣際會之下已然名不副實,它實際上是一座城——如果萬年前是一個村子,有着“神”之名加持的萬年後還是一個村子,要麼是村子裡的人都蠢笨如豬惹得所有人都進行冷暴力,要麼是大陸上的凡人壓根沒把所謂海神當回事。
城中人來人往,人們進行着日復一日萬年以來都沒有太大變化的生活,偶爾有一些“朝聖”之人爲那座城市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活力。
城市最中央則有一片用特殊金屬製作的柵欄圍起來的小樹林——那就是曾經的神魂村,村莊與血肉早已化作了歷史的塵埃,化作了自然之力拓展領土的給養。
如果朝聖者願意向城主府上繳一百金魂幣,還可以在導遊的帶領下前往小樹林的更深處進行朝聖,並附贈一本精裝版全手寫的《海神傳》。
然後千劫在執行完葉夕水找事般甩來的任務,將某子爵一家滅門後,將這本書作爲了子爵一家的賠禮。
這樣一個已經成爲當地支柱的旅遊景觀,它下面還有一座神靈的用來遴選傳人的道場?
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但憑什麼一萬年人來人往都沒幾個發現下面的貓膩,就你這個破之一族的遺種稀奇?
但這次沒有回答。
因爲這個早已經成爲血葫蘆,有着祖傳山羊鬍的中年男人最後一絲氣息已經消失在了林間。
千劫難得的沉默了一下,緊接着擡起了手,一隻紫色的蝴蝶從他指尖飄出,落在了屍體之上。
於剎那間,荊棘之上燃起了漆黑的火焰。
在一位亡靈天災的弟子,在一位所謂的邪魂師面前,死亡從來不意味着解脫。
死亡從不意味着解脫——這是這片大地上對邪魂師稍微有點了解之人都能知道的事實。
聖靈教一大羣人千里迢迢的趕到星羅城到底是爲了個什麼沒人知道,反正肯定不是爲了拯救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星羅舊貴族。
但天空中那個無人敢碰,一直試圖破開皇城防禦的瘋子要什麼倒是顯而易見。
要靈魂。
哪怕需一手進攻星空屏障,她仍不忘隨手收集在城市中飄搖迷茫的亡魂。
就挺符合人們對邪魂師的傳統印象,挺敬職敬業的。
“還真是簡單而又直接的需求。”面對如此景象,霍雨霖也難免小聲吐槽了一句。然後她便將注意力放到了眼前。
這裡是星羅城城西,她現在該做的是前往城外的烈陽魂導團駐地,安撫已經狂暴化的烈陽魂導團,協調平息這場莫名其妙的城市攻防戰——理論上這是一件很輕鬆的事,都不需要接觸到烈陽魂導團,只需要接觸到星羅城城西守軍即可。
以她如今的身份哪怕日月星羅兩國處於明火執仗的戰爭狀態,星羅帝國稍微有點常識的軍隊也必須慎重以待——與她一直以來作爲倚仗的天賦沒什麼關係,現在她本身就具有極大的政治意義。
然後她便可以憑藉着這個政治意義極重的身份或是引導,或是擔保,亦或是孤身出城,進而達成一開始的目標。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烈陽魂導團還受她掌控,認她的身份,以及星羅城守軍還受星羅皇室的掌控。
以上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唉~”霍雨霖彎下了腰,嘆息與視線一起落在了腳下的屍體上。
可惜,現實總是不如人意,攻防戰也不是就是攻的一方率先挑起。
屍體鎧甲上的紋章說明了這具屍體的身份:星羅皇室禁衛。
肌膚的斷層,撕裂的喉管,磨碎的軟骨……
毫無防備的一刀梟首。
霍雨霖能夠想象:襲擊開始後,這位在星羅皇城內的皇室禁衛躲過了皇城外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敵意,帶着口諭或是其他的意志來到了這騷亂的起始之地,當他面前出現了同樣的星羅軍人,亦或者是某個認識的人之後,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準備傳達帝國的最高意志時,卻迎來了猝不及防的鋒刃。
這種有些熟悉的作風,讓她想起了某個人,想起了某個人所隸屬的組織。
轟!
天空中亮起了熾熱的火光,像是正在燃燒的烈陽,它照亮了通往西城樓的大道。
橫屍遍野,血流滿地,十數具同樣着裝的無頭屍骸齊齊的抱着自己的頭顱,空寂的大街上找不到行兇者的身影,唯有頭顱上不可置信的目光齊刷刷的指向那歡笑的身影。
歡笑着迎着霍雨霖前行。
他穿過屍骸,躲過光芒,趟過血泊,欣賞着所行之處的每一件傑作,最後在霍雨霖身前兩米遠的地方停下。
“晚上好,鄙人姓言名風,武魂骨龍,六十二級戰魂帝。”來人撕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可以稱之爲溫文爾雅的臉,俯身行了一個標準無比的撫胸禮。
“我現在沒興趣交朋友。”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霍雨霖眼中醞釀起了紫色的光芒。
“鄙人倒是認爲公主殿下有必要認識一下新朋友,好歹聖教也是日月帝國的盟友。”言風直起身,摸了摸下巴,“公主殿下你現在應該學鄙人一般,多笑笑。”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霍雨霖不置可否,“但我不覺得有必要和一個邪魂師做朋友。”
言風聳了聳肩,“好吧,邪魂師沒有盟友,也沒人願意做邪魂師的盟友——鄙人到這兒來,也確實不是爲了認識新朋友而來。但作爲日月皇帝親自冊封的公主,星羅城如今這般景象,伱應該高興不是麼?”
他擡起手籠住耳朵,做出一個傾聽的姿勢。
“你能聽見這座城市的悲鳴嗎?你能看見那些痛苦的,癲狂的,悲慘的,堅毅的,各種各樣的吶喊嗎?平時只會對貴族點頭哈腰的商人用血肉之軀撐起快要壓到孩子的壁牆,天天數落着丈夫不爭氣的妻子十指盡斷也要在廢墟中挖掘着丈夫的遺體,平日裡和睦慈善的友鄰爲了爭奪一條生路彼此刀劍相對,朝堂上正義凜然的官員們坐上自己的載具從慌亂擁擠的街道上碾開一條道路……
“澎湃洶涌的情感,捨生忘死的美好,苟且偷生的醜惡,在這一刻是如此洶涌,如此真實,如此甜美的場景,你爲什麼不笑呢?”
很難想象一個溫文爾雅的人是怎樣瞬間自然的切換到癲狂,卻又隱隱間帶着無盡崇拜的神情。
他在崇拜人性。
沒有站在道德高地上居高臨下的譏諷,只有着崇拜與憧憬。
他崇拜者災難下人性的閃光,也憧憬着那些被醜惡所遮掩的對生命的渴望。
所以他纔會歡笑,爲災難而歡笑,爲這些偉大的瞬間而歡笑。
“瘋子!”霍雨霖啐了一口。
“瘋子?”言風臉上又浮現出了疑惑的情緒,“聖靈教不就是瘋子的聚集地麼?包括你的哥哥,千劫——論瘋,誰比得上他呢?一個大魂師,頂着聖帝與聖教諸多封號的壓力,帶走了一個誰都不敢過多接觸之人,他難道不瘋麼?
“鄙人自問沒這個膽子,沒這個勇氣——所以在瘋這一方面,鄙人不如他,他的聖子之位鄙人心服口服。”
他是發自內心的讚歎,全然無任何作僞的意思。
“當然,鄙人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孩兒,讓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聖子之位,讓他願意去承擔被聖靈教全體邪魂師追殺的風險呢?”像是擁有着數張面孔一般,言風的表情切換是如此自然,“又究竟該有何等的天賦,讓所謂的聖帝都降下神諭呢?”
黑色的霧氣於悄然之間遍佈街道,白骨的龍首綻放於血泊之中。
“請允許鄙人向您發起挑戰,以證明他的目光永遠落於正確之處。”骨龍再次彎腰行撫胸禮,卻再無溫文爾雅之意,巨大的骨爪是如此的不倫不類,有鋒銳與死亡藏於白骨之下。
那一瞬的生死之間,死亡的骨龍帶着萬鈞之力撞上了鋼鐵的銀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