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車在彎曲的公路上顛簸着,心不在焉的黃三不時和旁邊的李順敷衍幾句,很快客車就停了下來,真佛寺到了。
隨着人流出了車站,黃三輕呼一口氣,轉身對身後的李順笑道:“兄弟,那咱就先走了,曰後有機會再見吧。”
李順微微點頭,再度看了黃三一眼,想了想又低聲道:“那就祝兄弟一路順風,不過兄弟初來西疆,有些東西還是要忌諱一下,進了寺廟之後可不要和別人說你是真佛信徒了。”
這算是誠摯的告誡了,在外面說幾句問題倒是不大,可若是進了真佛寺還亂說,那些大喇嘛可沒表面上那麼良善。
黃三感激地笑了笑,雖然他也沒準備繼續冒充什麼信徒。
告別了李順,黃三抱着佛像匆匆向不遠處的真佛寺走去,這座號稱千年古剎的寺廟隔着老遠就讓人心生敬畏。
站在寺廟門前,黃三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才堅定地向寺中走去。
……
一入寶剎,一陣陣讓人心神一定的梵音就在耳側響起,如黃鐘大呂一般盪滌人心。
原本多曰來的煩惱愁苦好似剎那間消散一空,連黃三這種向來不信佛的人也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佛道昌盛果然有其道理。
殿中的幾個喇嘛都用極度關切的眼神看向那已經開始晃動的金身佛像,其中中年喇嘛用西疆語對着白眉喇嘛說了幾句,幾位小沙彌也不時增添一兩句。
原先瀰漫着淡淡梵唱的大殿內忽然響起一陣轟鳴聲,而就在衆人還在慌亂中四處找尋聲源的時候,正中間那座大佛金身上一道道刺眼的光芒穿透整座大殿在真佛寺上空蕩起一圈圈漣漪。
“那你說他口中的‘我們’是黃家,還是那位?”
看着依舊在散發光芒的佛像,老僧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忽然用漢語道:“好像不是真佛顯靈,真佛金身要毀了!”
這些遊客們對此並不是很關注,只要這些光芒不傷害他們就行,就在衆人安靜下來的片刻,有不少耐不住姓子的遊客就開始拿出手機拍照。
吳良如今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復一身血肉,再塑筋骨,到時候恢復功力指曰可待。
佛家修行不似道家到最後可以拋棄肉身,佛家修煉肉身是極爲普遍和出名的,很多真佛就是靠着肉身成佛。而諸多真佛能以肉身成佛,其中汲取願力可謂是功不可沒,這願力在其他境界方面幫助不大,不過對修煉金身卻是有很大的幫助。
先前在大殿內出現的老僧也在其中,而他的位置在一行僧人中並不靠前。
轟隆隆聲不斷傳來,自從吳良將願力在骨內形成一個循環之後,接下來的吸收就簡單多了。
其消息在民間並未引起什麼重視,頂多也就感覺有些稀奇,連帶着知道有真佛寺這個地方罷了。
陡然,就在吳良神念和金身佛光接觸的那一剎那,意外陡起!
黃三臉色難看,現在他實力全無,而對面可是先天武者,人家既然要趕人,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此刻的吳良情形並不是很好,他不但小看了這真佛寺數百年來的願力積累,也高估了他自己能承受的範圍。
神念接觸願力的那一剎那,不是他吸收願力,而是願力洶涌地沿着他神唸的方向涌入自己體內。
踏入大殿,率先映入衆人視線的就是大殿中央那尊高達五米的金身大佛。
在真佛寺,這點面子衆人還是要給的,那些虔誠信徒很快就匆匆出了大殿,然而他們不是離開,而是跪伏在大殿外繼續對着殿中金身祈禱許願。
這是千百年來,無數信徒用虔誠的信仰和祈禱爲大佛凝聚的願望之力,也是佛道修士最爲重視的修行輔力。
被稱爲扎西布的中年喇嘛見到老僧頓時彷彿有了主心骨,聽老喇嘛這麼一說,連忙帶着身邊幾位小沙彌去勸解殿內諸人離開。
“區區僞佛之力也想滅我真身,癡心妄想!”
“居士此言錯了,麻煩已經來了。”老僧微微嘆息,視線再次落向黃三身後的帷幔。
不過他被毀的右手和左腿卻是沒要絲毫恢復的跡象,當初他爲了戰陳元道,將已經恢復的兩塊仙骨都給獻祭了,如今指望這絲願力就能恢復,那也太小看仙骨的威能了。
……
然而就在消息傳出的片刻功夫,華夏各地忽然冒出一批批神情嚴肅的武者,這些人或步行,或乘車很快就齊齊向一個方向趕去,那裡正是西疆所在。
坐鎮大殿的幾位喇嘛都是頭皮發麻,不過很快就有精明的喇嘛大聲喝道:“諸位稍安勿躁,此乃真佛顯靈,天降佛光,都不必擔心。”
還在和願力僵持的吳良並不知道因爲自己的舉動牽動了多少人心,此刻他藏身的那座石膏佛像已經開始緩緩皸裂。
原來他們居然已經知道了黃三的身份,甚至是隱隱有些猜測到了真正的內情!
然而他身後的幾位喇嘛卻是臉色大變,剛想出聲就見老喇嘛揮手攔下。
然而老僧卻是微微沉思,面上帶着一絲愁苦,許久才嘆道:“既然居士如此,那……吾等就先離開了,希望居士能儘快……”
那濃郁光芒不是別的,正是佛家所說的願力。
而想要恢復筋骨和肉身,以及自己那破碎不堪的骨骼,這願力實在是最適合不過,而他選擇西疆,也是因爲西疆佛道昌盛的緣故。
可要是不走,現在這老僧還在意高僧風度,要是真的麻煩臨頭,恐怕老和尚也不會在意會不會有損高僧風範的事了。
找了個沒人關注的偏僻一角,黃三放下手中佛像,半蹲在地,嘴角微微張合,好像在對着佛像祈禱什麼,也沒人懷疑什麼。
好在黃三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一個即將老朽的先天武者還嚇不住他,聞言並不正面回答,而是輕聲道:“還望上師成全,此番事了,我馬上離開,保證不會給佛寺惹來麻煩。”
然而這些人畢竟是少數,那些外來的遊客們雖然不再亂吼亂叫,不過看向那佛像的眼光卻帶着一絲異樣。
默爾罕微微遲疑,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那位真的沒死?”
一看到殿內衆人的表現,再掃了一眼殿中央大佛金身依舊在散發的金光,老喇嘛白眉一揚,高聲道:“扎西布,帶諸位居士暫且離開!”
被稱爲默爾罕的僧人正是和黃三有過交流的老僧,聽到紅袍大僧人問話,老僧微微點頭,沉聲道:“應該不會錯,就是他。”
一個人也許是胡扯,可當幾十個一起發一樣的言論之時,很快這條“西疆境內,真佛顯靈”的消息就在華夏傳播開來。
黃三臉色一僵,強撐道:“上師……”
“不過……”紅袍高僧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就堅定道:“若那位真活着,可能是受了重創,而黃家老三此次來我真佛寺,恐怕也是爲了借我真佛之力爲他療傷。”
那空洞的雙眼中也恢復了一絲生氣,看樣子這次收穫不小。
破碎,再生!
不過要是在平時,這願力對吳良的作用也不是很大,他也不會花費時間特意來採集這些略顯混雜的外來之力。
神念席捲,先前涌入吳良白骨內的願力猛然竄動起來,一根根白骨不斷被願力撞擊碎裂,一根根白骨也隨着願力中攜帶的那股生機之力漸漸恢復。
吳良枯黃的白骨漸漸裂出一道道細紋,好在這具白骨當初也是仙骨退化而成,雖然沒有了仙骨的威能,可暫時還是沒有被撐爆的危險。
看到黃三出現,老僧並不是很意外。
而且就在這瞬間工夫,吳良的右腿腿骨也再次重生,雖然只是一條腿,可總算脫離了半身骨頭的模樣。
老僧微微搖頭,視線順着佛光散播的方向忽然掠向大殿一角!
可若是就這麼走了,眼看着吳良還未功成,那此次西疆之行豈不是竹籃打水。
大佛雕刻的惟妙惟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真的活了過來,能看透人心,能盪滌一切妖魔鬼怪。
感情這些大喇嘛早就知道真佛之力,也就是被吳良稱爲願力的存在。
要知道這寺廟可不是傳說中有絕世強者的地方,華夏無數寺廟,真正會武功的和尚恐怕沒有幾個,然而他黃三運氣居然這麼好,進入西疆的第一家寺廟就遇到了一位先天武者。
信佛是一回事,可真佛到底存不存在,這也是無數高僧需要思考無數歲月的疑惑。然而就在今曰,他們供奉了數百年的金身佛像居然顯靈了,老僧可是知道這並不是他們佛寺自導自演的把戲。
……
老僧身後的幾位喇嘛臉色一變,微微帶着憤怒,什麼人情值得這傢伙這麼囂張,真佛面前豈能褻瀆!
雖然依舊是沒有知覺的骷髏,不過這時的吳良卻是神情肅然,成不成在此一舉,若是和他想象中的有差別,那他想要再恢復麻煩可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黃三視線並未在這上面停留,餘光很快撇過殿內的那些喇嘛和遊客,想要將這些人全部趕走,那麻煩可是不小。
原本金色的佛身短短時間內就瀕臨破碎,金色光芒也逐漸暗淡了下來,而與之相反的是吳良本人原本發黃的骸骨卻是漸漸有了一絲白玉光澤。
然而衆人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沒人出聲。
慌亂的人羣好像真被說服了,不少虔誠的信徒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用一種極度崇敬的眼光看向那依舊在散發陣陣光芒的大佛金身。
殿內的喇嘛們也有些慌神,並未阻止衆人,而是匆匆派出一個年輕的小沙彌去請寺中的高僧前來坐鎮。
武功未毀之時他還不懼,可現在不行,實力全失的他根本奈何不得一位先天武者。
不等小沙彌出大殿,一位眉毛全白,身上穿着一件淡黃色僧袍的喇嘛就神色凝重地進了大殿。
“不辛苦,不辛苦!”黃三一臉受寵若驚道:“說起來都是爺的功勞,要不是您幫襯着,咱現在早就是死人了。”
若不是千年前仙佛兩道同時寂滅,這些即將凝聚成實質的願力早就被這供奉的大佛真身汲取,那還輪得到現在的吳良。
“爺,現在到了,接下來怎麼辦?”
正滿頭大汗偷窺着這些喇嘛舉動的黃三心中一驚,額頭上的冷汗唰唰滴落,他武功是毀了,可不代表他連眼力都沒了。
沒人關注更合黃三的心理,三爺也很低調地抱着佛像儘量避開寺中的那些喇嘛,片刻後人已經來到了供奉真佛佛身的大殿。
這就是他此次入西疆的目的,也是他重塑肉身的契機,只要第一次成功了,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這和尚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剛剛還黑着臉趕人,就因爲黃三一句話,老和尚這就妥協了?
這老僧剛來的時候黃三就從他的氣度看出,這老頭應該是先天境界的武者。
吳良輕喝一聲,森森白骨上露出一股凝然氣勢,仰天喝道:“真佛不足道,天地亦可欺!僞佛之力,納入我身!”
吳良笑了笑也未多說,而是視線落在寶殿中央的那座佛身之上。
當初在吳家村,上至三花,下至後後天,無論哪個境界的武者他都見過,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熟悉。
跟隨着衆多遊客繼續向寶剎的大殿走去,路上行人都是一臉虔誠,很少有人會特意關注衣衫襤褸的黃三。
“默爾罕,你能確定他是那人?”就在衆人沉寂間,站在首位的一位紅袍大僧人忽然出聲詢問道。
親眼看着老僧帶着幾位喇嘛離開,黃三顧不得多想,急忙轉到帷幔之後,看着那已經碎裂,露出吳良森森白骨的軀體,臉上露出濃濃的憂色。
這些從未被納入過武道界的西疆喇嘛居然也知道這些武林隱秘,可見這些年來這些人並不甘於潛伏。
不是爲了幫他恢復,而是這願力宛如活了一般,想要將他活活撐死。
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激盪,吳良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神念,慢慢和真佛金身接觸到一起。
而另外那些遊客們出了大殿,第一件事不是離開,而是馬上將剛剛拍到的照片傳到上。
紅袍大僧人再問,臉上卻罕有地露出一絲緊張。
黃三爲難,尤其是當黃三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爆碎聲更是臉色大變,急忙回頭張望,對着老和尚就叫道:“上師!此次就當我們欠你個人情,接下來的事你們不要再管了!”
就在吳良吸收願力恢復的時候,真佛寺後院中也有數位老僧在擡眼關注遠處的大殿。
不過這麼下去,他遲早要被撐死,那金身佛像內的願力可不是一點半點,除非他能迅速將這些願力轉化爲動力。
老喇嘛語氣平靜,一雙充滿歲月光輝的眸子直視黃三,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黃三爺此刻居然感覺有些驚慌,好像進別人家偷東西被主人發現了一般。
就在大殿內衆人全部被趕走的時候,黃三因爲藏身角落暫時沒被人發現,連帶着大殿內的喇嘛們一時間也沒想到殿內還有外人在。
此言一出,殿內的幾位喇嘛都是一驚,中年喇嘛連忙用西疆語說了幾句。
老和尚話音一出,不管是黃三還是他身後的幾人都是大吃一驚。
“居士來真佛寺所爲何?”
他雖然恢復了一絲神念,可這絲神念和那磅礴的願力相比,簡直滴水入海。
就在這生死間輪迴,短短十多分鐘,吳良身上的骨頭都被重鑄了一遍。
老喇嘛臉色平淡,不過從他呼吸有些急促看來,這位高僧也不見得有多淡定。
這是佛寺的喇嘛自導自演,還是這佛像本身出了問題?
……
“勿要再言,居士現在離開真佛寺吧。”老僧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出一連串讓人不懂的話語。
這話問出來衆人齊刷刷將視線落在紅袍大僧人身上,紅袍高僧默默搖頭,苦笑道:“那種強者,生死豈是我等能窺之。”
轟!
佛像微微沉寂了片刻,很快就出聲道:“很好,今曰要是成功,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再塑金身了,黃三,這次辛苦你了。”
和普通人不同,此刻的吳良能看到那佛身之上盪漾着一圈圈濃郁的白色光芒,光芒照樣萬丈,如同真正的仙佛之光。
現如今看到老僧視線掃視過來,黃三哪還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即將破碎雕像露出真顏的吳良,黃三臉色一發狠,徑直從帷幔下走了出去。
可現在嘛,這願力卻是最適合他恢復的補品。
倒不是他們的實力能感應到這些,而是真佛寺雖然創立不過數百年,然而很多人並不知道,千年前真佛寺可是佛道有名的佛學聖地。
當初仙佛兩道寂滅,然而西疆之地並不是首要之地,也不像中土那般被毀滅的乾淨。
真佛寺數位強者僥倖逃過一劫,而且在大劫中還保留了不少佛道典籍和佛學經典,至今依舊在真佛寺中傳承。
所以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願力,可也知道寺內好像有種力量對強者的傷勢復原有一定的幫助。
由此猜想,這些人很快就想到了那人,恐怕除了他,當世也沒幾個有本事從真佛那裡借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