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來成了村裡的神童。
鄒陽家也更加熱鬧了。
抽閒的時候,村裡人不論大人小孩,全往鄒家跑。
前來沽酒的更多了,外村的都經常來。
人們沽酒時總免不了先問一聲,“你家天兒呢?”
得到的回答多半是,“玩着呢。”
天來成了全村小孩子的偶像,小小年紀,神氣的領着一幫大小孩,吸引着村人的目光,儼然河上村的中心人物。
比及年紀稍大,又學會了拿彈弓打鳥。
當然,準頭沒說的,百發百中。鄒陽家的野味總是吃不完。
天來常夥同着王大膽、王小膽、丁小嬌、丁阿寶、丁夢、鄒快、鄒樂、鄒爽爽、鄒想想這十個死黨,偷偷的跑到村後的大山上去。
這些人中,王大膽、王小膽、丁阿寶、鄒快、天來五人是男的,丁小嬌、丁夢、鄒樂、鄒爽爽、鄒想想五人則是女孩。
男孩子們幫忙揀獵物,女孩子純脆只是跟着玩,鼓掌看熱鬧。
王大膽是十人中年紀最大,天來年紀最小,但全都聽天來的。
後山上開了不少荒,村裡有人種了小米的,到了收穫的季節,總少不了成羣結隊的山麻雀前來偷吃。
這時,男孩子們全配了彈弓,一齊上陣。
當然,收穫最多的總是天來,打得那些山麻雀滿天亂飛,再也不敢來了。
村裡有種孩子們玩的遊戲,叫做點星星——就是在一塊空地上,擺上無數個大大不小的石頭,到遠處劃一條張,人都站在線外,揀些小石子,各人手裡數量一樣多,遠遠的敲打那些擺好的石頭,誰敲中的多,誰就是贏家。
這種遊戲,並不是十分有趣,以前天來就不愛玩,女孩子,就更不喜歡了。但最近不知怎的,天來愛上了這種遊戲,只不過他的玩法跟別人不一樣,不是用手丟石子,而是用彈弓射。
拳大的石頭,一個一個地被他擺成行,再站到遠處,面對面地開弓對射,無不應聲而碎。
別的小孩子們不懂了,大膽問道,“那麼大的石頭,你怎麼一射就碎了?”
天來神氣地揚着頭,“嘻嘻,偏不告訴你。”
小膽便道,“不告他,告我。”
天來俏皮的笑了,“你也不告。”
爽爽接着道,“我告不告?”
天來還是搖頭。
於是衆人都去求想想,“想想,你最好了,快點讓他告訴我們嘛。”
原來這些人中,天來最喜歡的就是想想,特別聽她的話。
當然,他也聽小鈴子的話,可是小鈴子姐姐今年已經十三歲了,多半的時候會在店裡幫忙,難得跟他一起玩了。
只有抽空的時候,小鈴子還會拉着他的手,帶着他到處去走。
想想雖然一點不象小鈴子,而且也很陶氣,可是天來就是跟她最合得來,現在聽到別的孩子在求想想,便趕緊說道,“這個秘密很簡單啊。”
小孩子們便都圍過來了,齊聲道,“怎麼個簡單法?”
於是天來認真地說,“這個秘密是我在打鳥的時候發現的。打鳥的時候,那些鳥,有的打中翅膀,有的打中腦袋……”
大膽插嘴道,“還有的打中了牙。”
大夥都笑了,爽爽問道,“鳥的牙在哪啊。”
大膽便答不上來了。
別人知道他是說笑,不理他,又認真的聽天來說下去。
天來接着道,“總之打鳥也好,打山雞也好,打別的東西也好,都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後來我又感到,別的東西也是這樣子的,象樹枝啊,竹啊,草啊,藤啊,磚啊,瓦啊,木頭啊;還有能走的,蛇啊,蟲啊,魚啊……總之好多的,它們身上都有這麼一個地方……”邊說邊閉了眼,腦海中顯過一樣樣物件,目光收縮在一樣樣物件的某個特定地方,那裡,就是最脆弱之處,一擊就破。
說完了,他怕別人不相信,連忙揀了個石頭,指着正中心的一個小點上說,“這個石頭身上就是這裡能夠射碎。”
別人都不信,鄒快懷疑道,“不會那麼真吧,我來試試。”他的彈弓技術也是蠻不錯的。天來將石頭擺好,人都散開,鄒快開弓射去,只聽啪的一聲,那塊石頭果然應聲而碎。
大夥都驚奇起來,想想問道,“天兒弟弟,你是怎麼知道石頭身上那地方能夠射破的?”
這一問,連天來自己都驚奇了,迷茫地晃着小腦袋,“我也不知道呢,我只是感覺到的。”
“只是感覺?”想想把水靈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天來直打問號,“什麼感覺,哪樣的感覺?我們怎麼沒有?”
天來迷茫道,“就是感覺啊。”完了覺得回答不夠,忙又補充道,“總之就是感覺,我感到什麼東西身上都有這樣一個地方啊。”
話音一落,阿寶和小嬌齊聲問道,“人身上有沒有?”
天來道,“人身上也有啊。”
“真的,人身也有?”孩子們又奇了,鄒快指着自己說,“我身上也有麼?”
天來道,“有。”
鄒樂也問,“我呢。”
天來還是道,“也有。”
孩子們全問了,都有。
完了大膽又問,“你說有,我可不信,要是你能說出我身上的那地方在哪裡,我纔信。”
天來便指着他的肋說,“你的在這裡。”
大膽連忙把手摸着,奇怪道,“沒什麼啊。”把衣服撈開,看了半天。
天來看他不相信,伸過小手指,在那地方一按,大膽突然殺豬般地叫起來。
孩子們又全都驚楞了,全都齊聲驚叫道,“真有啊!”
天來又指着小膽腋下說,“你的在這裡。”
轉到丁夢的後面點着她的腰眼說,“你的在這裡。”
一個一個地點出來,把人嚇得直跳。
最後點着想想的腹部說,“你也有,這裡。”
想想忽然紅了臉,打開他的手。
天來不懂地摸着自己的頭,孩子們全嬉笑了。
傍晚,在村外玩了一天的孩子,漸漸收了心,各自回家。
大膽小膽的家在村東,先散去。
小嬌阿寶丁夢是村西的,也離去了。
只有鄒快鄒樂鄒想想鄒爽爽全是村南的,跟鄒陽家都相距極近,便結伴回家。
路上,大人們見了,笑眯眯地問,“天兒,回家啊。”
天來甜甜地答着,“嗯,回了呢,叔叔嬸嬸到我家玩啊。”
待他過去了,那個嬸嬸看着他歡快走跳着的背影說,“這孩子,多神啊。”
旁邊的叔叔回答說,“咱也生一個啊。”
嬸嬸斜了一眼,“瞧你那德性,再燒幾輩子香吧。”
回到家,天來先去看娘,甜甜地叫聲,“娘,天兒回了。”
酒妹愛戀地摸摸他的頭,“野孩子,記得回家了啊,累不累?”
天來抱着酒妹的腿,仰着小臉道,“不累。一點不累。娘你累嗎?”
酒妹開心地笑着,“娘纔不累呢。”把他抱起,“告訴娘,去哪了?”
天來如實地說,“到村外玩了,和想想姐姐他們一起去的。”
酒妹擦擦他的臉,“看你,身上全弄髒了,記得啊,不能走得太遠,也不能一個人去,爹孃會擔心的。”
天來懂事的點着頭,“天兒知道。娘,爹呢,怎麼不見啊。”
酒妹道,“你爹擔水去了。”
天來望着酒妹道,“天兒剛纔從那條路上回的,怎麼沒見爹啊。”
酒妹道,“你爹到河裡擔水去了。”
天來奇怪了,“娘,以前我們不是到井裡去擔水的嗎?爹今天怎麼到河裡去擔啊?”
酒妹道,“你不知道啊,井裡的水不能喝了。”
天來好奇不覺已被勾了出來,“爲什麼不能喝了?”
酒妹耐心道,“因爲井裡的水渾了。”
天來本來是個好奇心極強的孩子,聞言便從酒妹懷裡掙下來了,又問道,“爲什麼會渾啊?”
酒妹對於這個寶貝兒子,自是有問必答,“這個麼,娘也不知道,反正井裡的水混了,不能喝了。”
天來聽了轉身要跑,但這回被早有準備的酒妹逮了個正着,嚴肅地道,“天兒,你還想去哪裡?”
天來多半時候還是蠻聽話的,甩着小胳膊道,“娘,我想去井邊看下。”
酒妹故作生氣地道,“天都黑了,不準去了,再去娘就不理你了!”
恰好鄒陽擔水回來,聽到酒妹的話,也作起生氣的樣子,“天兒,又不聽孃的話啊!”
天來看到爹孃都生氣了,不敢造次,乖乖的隨着酒妹進了屋,到屋後新搭的一個洗澡棚中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