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叵羅陷仙甲

兩人低頭去看,卻在一瞬間爲河流下的奇幻震驚。清澈的河水下,遍佈着各種仙界都罕見的奇石珍寶。棱煺晶、天薦石、眩冶土,無不是可以煉製仙器所用的材料。

那一眩人心眼的異彩,幾乎把兩人魂魄都震動。但令他們更震動的還在後面。

隨着河流發出異彩,那個大榕樹忽然就動了。泥土翻動,樹根拔地而起,就象一把翠綠色的大傘,突然被人打開。所有的枝幹都向天空高舉。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一百人也合圍不起的榕樹樹幹。

就象是一把擎天巨傘,那大榕樹蔓延數裡的枝幹,遮蓋在兩人頭上。樹幹中心,是一個幽深的樹洞。樹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潛伏着。

在兩人眼中,一點亮光閃過,過了半天,才又閃了一下。漸漸地,那光亮閃亮的頻率越來越快,一亮,一亮,……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耀眼……豁然間,一件盔甲就飛出樹洞,出現在兩人眼中。

周敏呆呆站在水面,任憑腳下的流水怎樣光彩奪目,也任憑流水之下的仙石怎樣勾人魂魄,也不能把他的眼往別處看一下。他直直地望着那件盔甲,全沒意識到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的呼吸都停止。

“是仙甲……”周敏似喃喃自語,又似對身邊的蔡晟說。那仙甲散發的光芒,爲周敏的臉塗上了一層濃濃的蒼翠綠色。

那仙甲款式呈前後兩擺,類似兩當鎧,有肩,無披膊,下有甲裙,整體酷似魚鱗狀,甲片精小細緻,密密麻麻,也均魚鱗狀。看起來,輕便而剽悍。

甲片上孔多且密,有聯綴孔,有點綴孔,且所有孔洞均爲魚眼形。甲片圓潤,表面有凸凹的弧度,其特徵外觀線條起伏流暢,肋下則由絲絛糾結。

仙甲靜靜散發着光芒,蒼翠得好似大地,無處不流動着生命之光。這付仙甲蘊含的無上威嚴,令人不自覺地由內心中興起一種俯首膜拜的衝動。

這無疑是一副罕見的上等仙甲,仙甲發出一股浩瀚的力量,居然把蔡晟的琉雲天咒甲都給比了下去。

“如果……”周敏沒有多說,只說了兩個字。他望向蔡晟的眼裡,已經透露了他的心事。

“想要嗎?想要就來拿。”蔡晟還沒來得及回答,懸垂的仙甲卻突然飄動着,開口說話了。聲音異常威武,自仙甲裡傳出,嗡嗡作響。

兩人不禁面面相覷,他們究竟面對的是一付怎樣的仙甲?

“來吧,就是你們兩個,只要能贏我,這叵羅陷仙甲就是你們的了!”仙甲再次開口說話,這讓兩人肯定了聲音來自仙甲。仙甲中明明空空如也,難道是仙甲有了自己的靈識?情況讓人詭異,莫非又是一個幻覺?

幻覺在繼續,仙甲突然飽滿起來,並發動了攻擊。

那種攻擊是恐怖的,徵兆卻只是那叵羅陷仙甲裡閃了一道亮光。

一道亮光之後,一陣微風從樹葉間撲下。微風驟然搖動了樹葉,繼而整個大榕樹都劇烈搖晃起來,搖碎樹下班駁的樹影。天空飛下青色的昊仙雷,提溜着砸下,那是九劫仙所能發出的最高級仙雷,昊仙雷。那亮光,竟是一個仙訣的徵兆!

大難臨頭,絲毫不容兩人有任何猶豫。

“那無天罩!”危急時刻蔡晟祭出那無鑑天環。仙器金光盪漾,一柱光柱自天際劈下,將兩人牢牢包在其中。光柱周圍,則旋轉着淡金色的能量波紋。

昊仙雷如潮水奔襲,四面八方滾來,聲勢浩大。潮頭幾個昊仙雷撞擊上天罩,頓時興起一陣劇烈的震盪。猶如狂風暴雨一樣,後續的昊仙雷衝到,帶來更大的震盪。

“金鱗曳光,碎!”周敏大急,知道絕不能坐以待斃!雙手結成一個法印,急急念動仙訣。空氣中火星閃爍,倏忽聚集,無數閃耀金紅色的光圈,呼呼飛舞,撞擊仙雷。

一陣隆隆連爆,雷火四射,可惜周敏的仙訣根本就撼不動昊仙雷。眼看在如潮的仙雷攻勢下,那無天罩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蔡晟眼望那幽深的樹洞,使了一個眼色。周敏一點頭,“啪”的,兩人一左一右似箭離弦乍分,脫離那無天罩。

周敏當即往樹洞躲避,蔡晟卻是往另一面飛縱。那無天罩在昊仙雷的轟擊下,驟然崩潰,變成一逢細碎光片。

蔡晟身處昊仙雷中,全無懼色。只見他面目凝重,雙臂自體側划向胸前,帶起一道道金色殘影,“九重仙Lang劍!”。一劍斬出,九重幻影,九劍斬出,漫天都是仙劍的金色劍氣。

劍氣如潮,一波一波盪漾開去,昊仙雷終於被劍氣吞沒。卻是轟的一聲驚天巨震,昊仙雷爆炸的瞬間,青色雷光反過來又吞噬了劍氣。雷光泄地,卻把大地表面的浮土轟起,連帶草葉河水,掀起丈高。

一片青色的雷光裡,地表大範圍裂動,大塊大塊的土石飛起,異常壯觀。氣Lang捲來,蔡晟被捲到半空,因爲琉雲天咒甲的保護,這才止住身形。無數小塊土石飛來,彈在仙甲上,作了昊仙雷的最後一波餘威。那棵大榕樹卻絲毫無損,彷彿冥冥中有種力量在保護着它,在昊仙雷的肆虐下,巋然不動。

好不容易躲過昊仙雷,蔡晟還沒來得及喘息,卻見那仙甲突然轉頭攻向了周敏。

周敏身處樹洞之中,剛剛昊仙雷光泄地的一瞬間,他已遁入樹洞。憑藉着大榕樹的庇護,躲過了一劫。正守在洞口觀察那仙甲的動向,卻見那叵羅陷仙甲在空中滴溜溜一轉,忽然轉向樹洞而來。

“出來,周敏!”蔡晟忽然一聲咆哮,情急之下,仙力激盪,衝體射出,琉雲天咒甲大放光明。雙肩一聳,十方寶相塔和那無鑑天環化作兩點流星,一齊升上了天空。

他只見那叵羅陷仙甲中,閃了一道黑色的波紋光,依稀就是仙訣浩水訣前兆。若周敏繼續躲在樹洞裡,大水瀉進,只怕到時想跑都沒處跑。

周敏聽到蔡晟情急之下的呼叫,立時衝出樹洞。轟地一股黑色的怒潮,從他身後的樹洞中奔騰而出,一泄汪洋!怒潮卷出一道深溝,隆隆着遠去,平坦的平原之上,憑空又多了一條洶涌的大河。

這一點,卻是連蔡晟也沒有想到,浩水卻是從樹洞裡衝出。水性至柔,卻是無堅不摧。縱然周敏擁有仙身,也難在浩水訣下安然無事。幸虧周敏及時逃出,當真是萬幸中的萬幸。

一面暗影突然襲來,蔡晟猛擡頭,卻見一座大山透過大榕樹茂密的枝葉,緩緩降臨,朝周敏壓下。

周敏也發現了頭上憑空出現的大山,山上不住有岩石墜落,每一塊都有幾十米見方,但與那大山比起來小得就象微塵。這是大威力仙訣,移山訣。

“小敏,吸引住它的注意力,我這次的攻擊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已是刻不容緩,蔡晟仙力激發,雙手金光燦爛,緩緩舉過頭頂,卻是從掌心射出兩道極細的金絲,直升進茂密的樹葉裡,下一刻,十方寶相塔和那無鑑天環兩件仙器緩緩從天而降,燦然金光,洞徹大榕樹下的樹蔭。

周敏坦然接受這個挑戰。無論如何,他現在也已是個仙人,不過是區區一座山,能將他奈何?

他左手單手一指,憑空亂點亂劃,“金鱗化物,變!”金紅色的鱗光連連閃動,卻是一條金龍騰空躍出。金龍昂然一吼,龐然的身軀奮力遊向當頭壓下的大山。

“嗷——”金龍抗不過移山訣的巨大威力,鱗光相繼暗淡,幾乎崩潰。

周敏與金龍靈體相連,這一重壓,也無異是壓在他的身上。

怒氣勃發,周敏涌上血性,他雖然不如老大,但總不至於是老大的累贅。空出右手望地一指,左一劃,右一劃,上一劃,下一劃,金光升起,大地上卻是方方正正一塊厚土浮起。

“靈池化龍,升!”厚土飛出,猶如一道封印開啓。大地之下,金光涌動,化龍靈池中,無數小龍翻滾。隨着周敏一聲呵斥,無數小龍破空飛去。

大山與無數小金龍交匯,一時浮在空中,不上不下。

叵羅陷仙甲似乎沒有料到他面對的是兩個甚具實力的仙人,竟能夠抵抗住他的三個大威力仙訣。仙甲裡衝起一道亮光,彷彿是一隻擎天巨手,連結到大山之上,猛向周敏施壓。

周敏頓時不支,手一軟,數條小金龍崩潰。他額頭青筋暴出,傲氣令他將全身的仙力瞬間貫注雙手,金光激射,化龍靈池中,更多的小金龍騰空飛去。

大山被無數小金龍抵抗住,又一次形成僵持。

蔡晟終於聚完仙力,那是撼動天地的威勢,“十方寂滅,那無幻生!”十方寶相塔和那無鑑天環從天而降,萬千塔影和天環,一起攻向叵羅陷仙甲。

叵羅陷仙甲連連釋放了三個大威力仙訣,仙力一時困頓。在兩大仙器的威壓下,仙甲控制不住,居然朝着周敏斜斜撲去。

正在奮力抵抗大山的周敏措手不及,當即被仙甲罩在了身上。

移山訣製造出來的大山憑空消失,漫天金龍頓失目標,騰空飛去,猶如一個巨大煙花,燦然盛開,隨即湮滅。

一個近乎虛無的影子從仙甲內飄出,卻是一個仙人的魂魄。

“唔,好痛快淋漓地一戰,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那仙魂居然開口說話了,甕聲甕氣的話語聲,好似從千萬年之外傳來,有種歷盡滄桑的時空感。

兩大仙器化作兩點流光返回,琉雲天咒甲上的點點光彩迅速黯淡,卻是從蔡晟身上剝離,迴歸虛空。這一戰,幾乎耗盡了仙甲的仙力,仙甲自動陷入靜養期。

蔡晟本人也是仙力消耗巨大,但見周敏化險爲夷,心神卻是振奮。身影一滅一亮,已來到周敏身邊。蔡晟看着周敏身上那叵羅陷仙甲,心中又喜又怕,擡頭問道:“敢問仙家高姓大名。”

那仙魂飄浮在兩人頭上,嗡嗡道:“我乃……雷朔……三千萬年前……爲了探索戰天神殿,而失陷在此……”

三千萬年,這幾個字入耳,二人不由同時身形一震。“那,那您……您的修爲豈不是早已經到達了九劫仙的境界?”蔡晟內心狂跳,話裡也不禁用上了敬語。

“唔……九劫仙……是的,雷朔早已是九劫仙……但九劫仙……九劫仙在這戰天神殿裡,就象仙界的下仙,實在沒什麼了不起……若不是這叵羅陷仙甲的防護,我的仙魂早已經隕滅了……”仙魂雷朔的語氣緩慢而沉重,似乎因爲“九劫仙”三字而勾起沉痛的往事。

蔡晟周敏聽到這裡面面相覷,一齊失語。

大榕樹下,一切迴歸寂靜,只有兩人身後那流淌的河水,微微發出潺潺的聲響。

三千萬年的往事,在前輩仙人雷朔口中緩慢地說出。

這戰天神殿乃是上古之神所遺留,內有驚天的神器和無限奧秘,無數仙人葬身於此,而雷朔闖到這裡,他的仙身就在大榕樹下被滅。那神殿根據雷朔所知,神殿分爲內外兩重,外重名爲六道天關,也叫死關,而那狳熵神獸和他自己就是這第一和第二關的把守者。內重卻是無人知道其樣子。

蔡晟內心一動,想起來時的那陰森鬼氣,不禁問道:“晚輩二人來時,路上遇見一處無邊沼澤的幻境,不知……”一想起那墨黑的長槍,聚散無常的黑煙鎧甲,一股涼氣就從腳下冒起。

“雷朔前輩,莫非救我的人……”周敏更是想起,在那幻境中幾度仙身險些遭滅,總有個力量幫助他化險爲夷,直到後來老大一舉破滅了幻境,莫非這人就是雷朔?

“唔……你們可知道,你們所遇到的幻境,其實也是一道天關。”

“那我們現在算不算過了那道天關?”兩人不約而同問同一句話,但心中卻都明白,這不過是個僥倖的想法。那幻境天關實在詭異陰毒,兩人只希望這就算過了。

雷朔的回答,卻讓他們兩人感到無所適從。“這無常天關飄忽無常,實是第五天關。但它沒有具體形態,所以時常會出現在其它五道天關中。也就是說,現在你通過了這第二道天關,也許下一道天關,就是無常天關……”提起天關無常,雷朔傷感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怒氣。“但願你們運氣比我好一點,不要遇到它……”

從雷朔的語氣裡,周敏證實了對他施以援手的人,就是雷朔本人。但對雷朔何以遇難,遭何人毒手,兩人不敢妄問。

雷朔的仙魂俯視着兩個後輩小仙,周身發散的光彩,既是愛護,又是欣賞,卻又對二人到此感到傷心。卻見周敏穿上了那叵羅陷仙甲的樣子,心中又起了一絲笑意。但在笑意背後,掩藏着只有他才知道的辛酸。他被困在此地,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操控,卻是要全力阻擋來人通過這第二關,身不由己,如今他被蔡晟兩人聯手擊敗,使命和壽命也是到了盡頭。

“來,我沒有多少時間了……讓我爲你開啓仙甲的封印……”隨着雷朔仙魂放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華,叵羅陷仙甲的隱藏的仙力被解開了封印,其上的古仙咒若隱若現,不住的旋轉。同時,仙甲在周敏身後伸出六根倒刺,左三根,右三根,好似翅膀骨翼。

周敏低頭看着渾身散發的仙氣,眼睛都不會轉動,他感覺到這仙甲正爲他的身體輸入生生不息的力量。

“唔……很不錯……有我當年的風采……”雷朔大爲高興,“這叵羅陷仙甲就送與你了……”

擡起頭來,卻見雷朔仙魂的幻影正微笑地望着他,周敏內心激動,顫聲道:“雷朔前輩……”這無比強大的仙甲果真就屬於了自己,這夢境般的際遇讓周敏無所適從。

這時,蔡晟卻發現雷朔的仙魂在逐漸黯淡,隕滅。“雷朔前輩!”

“我該走了,走之前……我還有一個忠告,你們,你們仔細聽……”雷朔仙魂逐漸隕滅,“你們進了戰天神殿第三殿,走的是一條不歸路,你們必須全力通過六道天關,否則也只有灰飛湮滅的下場。我……就是你們的榜樣……”

說完最後一句話,雷朔的仙魂突然漲開,無數光點四面八方飛散,灰飛湮滅。

蔡晟兩人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有想到戰天神殿居然如此神秘兇險。隨着雷朔徹底湮滅,大榕樹樹洞突然閃亮,“轟!”一道沖天的光柱升起,直上雲霄,卻是一個十分高級的仙流傳送陣。

周敏得到叵羅陷仙甲,實力無疑得到極大增強,當下充滿信心地進入樹洞,一往無前地踏進光柱。

蔡晟回顧了一眼雷朔仙魂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隱約中似乎聽見雷朔在對他說了一個關於無常天關的秘密。搖了搖頭,蔡晟隨後跟上,光柱帶着兩人升起,片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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