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王國,極武學府。
天氣愈發寒冷,草木枯黃。
腳步踏碎落葉的聲音響起在走廊之中,緊接着,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砰!砰砰!
“誰?”
於牀榻上打坐的方天畫睜開了雙眼。
“方將……方天畫,學府下達了你的處理決定,請前去明鏡廳接受處理!”
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嗯,稍等。”
方天畫下了牀榻,打開房門,迎面一股涼風帶着蕭瑟吹過。
院落內,已空無一人。
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和半年多前的這裡,截然不同。
方天畫長嘆一口氣。
自己被人從化爲灰燼廢墟的金門城擡回來已過了半月。
現在,自己的身份敗軍之將,還是令全軍覆沒,一城百姓盡數慘死的敗軍之將。
並且,是一個修爲盡廢之人。
學府中最好的醫師,也只能恢復他的面容,挽救不了他的修爲。
消瘦的身影,緩緩從這個屬於榮耀的院落中走出。
往日熟悉的極武學府,此刻變得十分陌生。
那些來來往往的學員們,有些新臉孔十分生分,有些舊臉孔,神情卻更加生疏。
就連挑水的年輕雜役,買菜去做膳食的伙房大媽,看向方天畫的眼神都十分淡漠。
方天畫突然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到自己背上,回頭一看,果然有幾個男男女女,正嘲諷似的盯着自己。
其中有幾個,面容十分青澀,看樣子,是這個秋季入門的新學員。
還有幾個,是方天畫之前認識的學員。
“瞧,那個人就是丟失了西方重鎮金門城的罪將方天畫!”
一名男子輕蔑地指着方天畫,向他旁邊的羞澀少女說道。
“罪將?他犯了什麼罪?”
“哼!丟了城池便是殺頭大罪
!而且戰敗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治軍不嚴,出了叛徒!”
“可他到底是一個將軍啊!這麼年輕,好像和我們差不多大,都已經是將軍了!那可是真靈境的超級高手才能勝任的職位啊!”
“高手?哈哈,他現在只是一個廢人了,連氣海境一重都沒有的廢物!”
一個女學員盯着方天畫滿臉鄙夷,附和道:“就算王國不處死他,估計他也沒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不不!他要是想死,估計前幾天就自殺了!我猜啊,他可能會跟搖尾乞憐的狗一樣,跟院長他們告饒呢!哈哈!”
幾個學員,高傲地從方天畫身邊走過。
一名新學員,回過頭向他啐了一口吐沫。
“懦夫!你怎麼還不去死!”
方天畫默不作聲,心中五味雜陳。
僅僅是失敗,便要蒙受如此恥辱嗎?
僅僅是活着,便要成爲衆人唾棄的懦夫嗎?
那些曾經一臉豔羨稱呼自己爲將軍的人,現在已經將自己視爲了一坨臭狗屎,爛泥。
所謂人情,其實比戰場更加無情。
想着想着,他已走到了議事廳內。
正等着他的,是極武學府的院長,副院長,以及一干長老,皆是學院高層。
見他來到,執法長老一臉嚴肅地宣佈:
“金門城守將方天畫,帶兵不力,守城有過,戰鬥有失,致使金門失守,滿城王國子民皆亡,罪責深重,萬死應當!
“念其最終關頭力戰不殆,爲掩護千餘百姓士兵撤離,獨自於城門血戰,罪中有功,免於一死,收回其一切軍中職務,並削除其極武學府精英學員身份,貶爲外門學員!
“若一月內不能成爲內門學員,逐出學府,軍中永不錄用!”
“罪臣,願受懲罰!”
方天畫將金門城的兵符交回給執法長老,目光中帶着一絲不捨。
極武學府院長,方天畫的恩師,一代名將楊嘯天,突然開口說道:
“天畫,在金門城之前陷落的七十一城,除了與城殉死與叛變投敵的,還有十三個守將,最終的處理都是和你一樣的,你知道,他們最後都怎樣了?”
“三人飲毒酒,五人自刎,兩人躍入大明湖自盡,一人當衆觸柱而亡,一人瘋癲而死,共十二人殺身殉城!另有一人……叛逃至北方金王國。”
“是啊……敗軍之將,令一城陷落的敗軍之將,這是何等恥辱?平民死將士死而自己苟活,縱然王國會體諒,我們會諒解,武將自己,會原諒自己嗎?”
方天畫的身軀陡然一震。
楊嘯天從執法長老那裡拿起了金門兵符,說道:
“可我希望,你能原諒自己。
“你要知道,金門軍還沒有死絕!
“希望有一日,你能親自將它取回。
“帶着他們,親自復仇。
“爲了金門城,三十萬冤魂,爲了風王國陷落的七十二城,上千萬冤魂!
“天畫,王國六大學府,你是極武學府中,曾經最爲出色的精英,前途無量的天才。
“縱然現在與當初是雲泥之別,縱然現在你修爲盡廢,縱然現在在外面不知道都多少譏諷謾罵與不屑在等着你……但這一切,不重要!
“你的名字,是傳說中武帝使用戰戟的名字,你故去的父母,一定希望你比其他人更有勇氣!
“一個人真正的勇氣,並不是體面地去死,而是活着,爲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哪怕屈辱地活着。
“因爲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一息尚存,希望不滅。”
在這周圍充斥着冰冷寒意的時候,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傳遞了殷殷期冀。
方天畫的眼中,陡然充滿淚花。
“天畫,定不負恩師教誨!一月後內門選拔,天畫定要留在學府之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