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生辰 獨步天下 看書窩
?我最終仍是沒能如願。
雖然我抗拒就醫,但在努爾哈赤“救得活賞,救不活死”的威脅下,那些醫官大夫們無一不戰戰兢兢,玩命似的二十四小時守着我。
不僅如此,隔了兩重門,薩滿丁零當啷的唸咒聲,時不時的在我脆弱的神經線上扎針——不知道爲什麼,我對這些薩滿在心理上有着一種不可抗拒的恐懼,他們每念一次咒,我刻意想昏迷的意識便清醒一分。
如此,捱過了七八天,那些大夫們終於喜極而泣的告訴前來探病的努爾哈赤,東哥格格的性命已然無憂。
看來宿命果然無法違背!
註定我無力在東哥命定離世之前做出逆天之舉!我註定要乖乖的在這個身體裡繼續留下來,飽受痛苦的煎熬折磨!
時年中,努爾哈赤始建旗制,設黃、紅、藍、白四旗。
每三百女真壯丁編爲一牛錄,首領爲牛錄額真;五牛錄爲一甲喇,首領爲甲喇額真,統領一千五百人;五甲喇爲一固山,首領爲固山額真,一固山即爲一旗,共七千五百人。
各旗以不同旗色爲標誌。
四旗中,正黃旗由努爾哈赤親領,餘下三旗任命舒爾哈齊爲正藍旗旗主,長子褚英爲正白旗旗主,次子代善爲正紅旗旗主。
四旗旗主的任命同時也意味着,代善由此開始踏入建州統治高層,參與時政,而他與褚英兄弟二人的角逐業已悄然拉開了帷幕。
這……正是我最最不願見到的!
轉眼秋去冬來,我的精神卻始終提不起來,葛戴每日都會扶我到院子裡曬太陽,給我說笑話兒逗樂,我卻很少再開口說話。
努爾哈赤打那以後便沒來過,褚英來不來我不清楚,代善卻每日必至,只是我從沒讓他進過屋。
我知道我是狠心!但唯有對他狠心纔是爲了他好!
這期間皇太極偶爾也會過來探望。
他的氣勢愈發冷峻逼人,孩童稚嫩的氣息正從他臉上緩緩褪去,逐漸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澀俊朗。我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孩子終於也將和褚英、代善一般漸行漸遠,最後被永遠留在原地的,唯有我一人而已。
十一月中旬,努爾哈赤和烏拉那拉阿巴亥的婚禮辦得異常熱鬧和隆重。葛戴因是阿巴亥的堂姑姑,竟被臨時硬拉去充當了新娘的孃家人——這個無理的要求實在做得有點過份,葛戴被侍衛帶走的時候,驚訝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只有我心裡隱隱有些猜悟到,這個不是阿巴亥的主意便是努爾哈赤的主意,想來無非是想借此向我炫耀示威。
隔天葛戴回來後便搖着頭對我說,太過奢侈了,只怕阿巴亥無福消受。
我聽後只是淡淡一笑。她有福無福那是她自己的事!各人只管活各人的,畢竟能在這個世上按自己意願隨性而活的女人實在是太少了!
完婚後半月,傳聞努爾哈赤竟再沒邁過其他福晉的房門,一味專寵於阿巴亥一人——這下子柵內又像是被捅了蜂窩,我這平時門可羅雀的小地竟被那些女人輪番踩了個遍。原我還以爲她們會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誰想那些失寵的女人們在新的目標出現後,竟又自動將我視作了她們的同盟軍。
真真可笑至極!
我受不了她們頻繁的來騷擾我,勉強忍了數日,終於在某日晨起後,思量再三,喚葛戴替我遞了個口訊給努爾哈赤,讓他約束好自己的大小老婆,別再來煩我。
可誰曾想,方過三日,便聽說努爾哈赤竟撇下百般恩寵的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帶着貢品到北京去了。
這是建州嚮明廷第五次納貢,原本已定好由舒爾哈齊帶人赴京,可沒想到最後成行的竟是努爾哈赤自己。
明萬曆三十年。
“我”二十歲當日,送禮的奴才便絡繹不絕的登門而至。
葛戴每次捧禮盒子進門,便會說,這是某某送的,先站在一旁觀我的臉色,再做處理。我對這些沒多少興趣,便隨手打賞了屋裡的丫頭奴僕,把她們高興得跟自己過生日一般。
少時,葛戴一臉謹慎的走了進來,我見她手上捧了三隻顏色樣式不同的匣子,不覺一怔。
“這又是誰送的?”僅看這些外包裝的匣子便已可感覺出裡頭裝的東西價值不菲。
葛戴小心翼翼的將一隻金鑲匣遞給我:“這是大……大阿哥……”
未等她囁嚅着把話說完,我一把奪過那隻金鑲匣子,高高舉起毫不留情的摜下,“啪”地聲,匣盒砸得個粉碎。
一屋子的下人被嚇了一跳,她們大概從沒見我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葛戴倒是略爲鎮定,重新拿起一錦盒:“這是葉赫布揚古貝勒送的,底下的是那林布祿貝勒送的……”她眼眉揚起,聽我示下。
我略略點點頭:“先擱着吧。”
葉赫於我,何曾有親情可言?我冷冷一笑,繼續從桌上的一堆禮物裡挑東西送人。
一會兒乏了,便回屋去躺了會兒,等再出來,桌子上的東西竟然多了三倍不止,這回倒是着實讓我吃了一驚。
雖然往年過生日也有禮物收,卻從不曾有如此豐厚過。
“這些都是誰送的?”
“回格格的話,奴婢不知。”一個小丫頭怯生生站在角落的回答,頭壓得很低。
“葛戴呢?”
“回格格的話,葛戴姐姐在門口和人說話。”
目光穿過窗格,我淡淡一掠,卻見院門口葛戴身上那件背心獨有的彈墨色,在半敞的門扉間輕微晃動,門隙裡我分明還看到另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心頭一慌,忙低下頭,假裝未見,可捧着茶盞的手卻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葛戴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我仰起頭,目光與她對觸。她沒料到我已經起身,些微一愣,臉上大窘,悄悄將手往袖子裡攏。
“拿出來罷!”我幽幽嘆息。
“格格……”葛戴跨步走到我面前,收攏的拳頭緩緩展開,一枚剔透盈綠的翡翠戒指靜靜的躺在她白皙的掌心。
我眼神一黯,心口像是被捱了一記重錘。
好半天,我才伸手將那枚翡翠戒指拿起,緩緩套入自己左手食指,大小合適得令人嘆息。
滿人喜愛佩帶戒指,也盛行將戒指送人,但是會將戒指量指定做成這般大小的人,唯有他……
“格格,要不要出去見見二爺?他……還在門外呢。”
我澀然一笑,將戒指從指間取下,放在桌面上,忽然抄起旁邊一塊緬玉鎮紙。
“格格——”
“啪!”鎮紙擊在戒指上,猶如砸在我的食指上,痛徹心肺。
戒指被砸成三斷,若非翡翠質地堅硬,這一擊怕是已成齏粉。我將那三截碎片收了放回葛戴手中,冷道:“把這個還給他。”
“格格……”葛戴痛呼。
我別過頭,狠起心腸。
如此最好!我和他,如此結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