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了好一會兒了。”
我扭頭看向窗外天色已是黑沉沉的原來我竟已睡過去好久了。打了個哈欠我勉強撐起身子海真端了粥碗一邊餵我一邊笑說:“二阿哥對格格可真是上心自打你受傷到現在他每晚這個時辰都會過來探病……”
“你說什麼?代善每晚都來?”我驚呆“我怎麼從沒見着他?”
“那會子格格身子還沒好得這麼利落天沒黑便早早歇下了。二阿哥每次來都站在格格窗外等格格睡着了才進屋。格格前陣子正喝那養氣補身的藥丸這一睡下去自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奴婢可是瞧得真真的二阿哥每回來都會替格格揉背有時候還一個人自言自語總要待到戌時末纔回去的。”
細細品味海真的每句話想着他每晚孤獨執著地守在窗下想着他對着昏睡的我喃喃細語想着他悉心呵護地替我拿捏想着那張蒼白而又溫柔的臉……我不由得癡了。
***
臘月末。
努爾哈赤率部返回費阿拉。
除夕夜裡與衆人吃罷年飯我陪孟古姐姐回房守歲兩人閒聊了一些關於葉赫、關於小皇太極的趣聞。
每年除夕夜努爾哈赤按例都會在大福晉房內安寢所以當孟古姐姐留我在她那裡過夜時我一口應承。
阿濟娜替我在外間暖閣裡鋪好牀褥我憐她體弱辛苦便放她到隔壁屋與海真做伴早早讓她歇了。
因爲趴着睡了一個多月我現如今竟養成了習慣往往睡到半夜會因爲胸悶難當而憋醒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傷已痊癒不必再保持趴睡的姿勢爲難自己。但是一個習慣養成後短期內很難改變。
這晚睡到半夜我照樣驚醒然後痛苦地翻身胸口麻痹得要揉好久才能舒緩悶氣。
我正閉着眼嘟噥輕聲抱怨忽聽牀頭一聲嘆息我倏地睜開眼卻意外地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
我驚駭得張大了嘴瞪着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噓……別嚷。讓我好好看看你……”他輕聲說語音裡透着溫柔身上散出微醺的酒氣想來酒宴上一定灌了不少酒。
“貝勒爺。”我拉高棉被一臉警惕地瞪着他。孟古姐姐就在裡屋我不信他會如此亂來所以我寧可相信他此刻並沒有喝醉神志還是清醒的。
努爾哈赤輕笑“好久不見……”他伸出手撫摸我散在肩上的長臉上展露出心滿意足的歡喜“總算今兒個見着了。”
我沒說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好。
他見我拿防備的姿態敵對着他忍不住嗤笑“就這麼厭惡我?聽說你曾在族人面前起誓誰人若能殺得了我你便嫁他!東哥你可真看得起我努爾哈赤……”他攥緊我的梢用力一拽我疼得將頭偏過卻被他飛快用脣封住了我的嘴。
“唔!”我不客氣地咬他他一觸即退冷笑“還是這麼牙尖嘴利啊!”
“哼。”我故意當着他的面扯起被面使勁擦着嘴擺出一副噁心討厭到極點的表情。我就是成心氣他!
“真的不願意嫁給我?”他再次問。我聽出這句話的背後似乎還隱藏着什麼彷彿是他想竭力說服我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把布齋的屍骨還給葉赫呢?”
我挺直脊背冷笑“人都被你殺了剩下的屍骨又算得了什麼?你愛怎麼處置隨你!”
“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
“那你還來費阿拉做什麼?”他陡然嚴厲起來喉嚨深處壓着憤怒。
“你以爲我喜歡來麼?”要不是布揚古逼我就算費阿拉派出八擡大轎來請我我也不會來!他這真是明知故問!
“你——”他被我氣得不輕紅潤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神情反覆多變“好!好!你不在乎……你不在乎的東西我留着又有何用?我會把布齋的屍骨還給葉赫可是你——東哥你既然已經踏入我的費阿拉城今後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再也沒有隨意離開的自由!我要你留在這裡……一輩子!”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暴戾與殘酷那雙眼酷似怒火中燒時壞脾氣的褚英他們果然不愧是父子連兇狠的眼神都如此相似。
“你會後悔你所說過的那些話!”
看他最後近乎賭氣般的詛咒我非但毫無懼怕之意反而抑制不住輕笑起來“後悔什麼?後悔拒絕嫁給你?不!永遠不!”
他噌地騰身站起憤怒地摔門而出。在離開的剎那他頓在原地拋下一句冰冷而僵硬的話語:“從明天起你搬去蘭苑!從今往後不准你再踏出蘭苑一步!”說完他揚長而去。
我淡淡地冷笑心裡涌出無奈淒涼的酸澀。回過頭我看見扶着門框的孟古姐姐。她僅着一身雪白中衣散着烏黑的披肩長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臉色慘白如雪地呆望着我空洞的眼眸透出悲涼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