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當激情消退,愛情不在,生活歸於平淡,失了刺激,多了親情,兩個人在一起,還會有感動嗎?
杜若想,會的。
即便有很多東西,會在歲月的磨礪中漸漸的消退,及至夭折,可內心被觸動的柔軟卻會永遠存在你的記憶裡,哪怕垂垂老矣,腦子不清,卻依然會把那會美好深刻,隨着鮮血的流動,蔓延四肢百賅。
不知道別人的小月子是怎麼做的,在大院,杜若有一種感覺,叫興師動衆。
三餐六頓,主食湯品,不拘門類,只要是孕婦能入口的,見過的,沒見過的,吃過的,沒吃過的,在這半個月輪番上陣,在她憂心自己這麼吃下去會養成個大胖子的時候,莫驕陽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嗯,該胖的地方胖了,該瘦的地方還瘦着,摸起來手感會不錯。”
“流氓。”每每此時,杜若總會把這兩個字用脣語吐出來。
明明沒有聲音,偏偏,男人的眼神犀利,哪怕她一個表情變化,兩片脣瓣翕動一下,都能被精準的捕捉,換來的結果,就是男人挑着眉更加肆無忌憚的巡禮着她的周身,最後淡淡的回了一句,“佔我便宜的時候,怎麼沒聽你叫我流氓。”
杜若撫額,她佔他便宜了?
怎麼可能,身高,體形,連語言都算在內,哪一點她佔男人便宜了。
杜若鼓着腮幫子瞪着莫驕陽的時候,眼裡的控訴直接的表達出去,連委婉二字,都被她從字典裡摳出去了。
莫驕陽像看着自家不懂事兒的孩子一般,不疾不徐的語氣中盡顯耐心與風度,“從第一次到現在,你那個洞裡吸了多少好東西,那都是男人的精髓,我說過什麼嗎?”
“……”杜若蒙被,再次敗北。
躲在被子裡的杜若,卻在這時,錯過了男人眸底掩不住了憐惜。
彎腰拿出藏在牀底下的髒衣服,莫驕陽起身去了衛生間,以前,莫驕陽也給杜若洗過衣服,家裡有洗衣機,只要往裡一扔,全自動按扭一按,什麼事兒都不用管,最後晾一下就好了,與其說是他在洗,不如說他只是動了一下手指頭,衣服都是杜若每次收拾好放進去的。
現在想來,他似乎錯過了許多細節,比如,那些放在洗衣機裡的衣服,都是可以機洗的外套,夏天的t恤,襯衫,還有貼身的小衣物,這些東西都在洗衣機裡看不到身影,可是每次只要他換,就一定會有熨燙妥帖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擺在那,或掛,或疊。
還記得剛把結婚證甩到她面前那會兒,他說,一日三餐,我做了,家裡的家務,我也能做,銀行卡,工資卡,房照,信用卡,無論子卡,母卡,全部上交,那一天,胸膛燃燒的血液都奔涌着豪氣這兩個字。
可是他的工作性質,讓他沒辦法準時三餐家務,所以,漸漸的,生活中這些細節,都被女人替代了,那樣的悄無聲息,卻又理所當然。
水龍頭傳來嘩嘩聲,當那些冷水沒過衣物的時候,看着原本無色的水面被紅色浸染的時候,眉心緊蹙,眸光幽暗。
杜若是聽到關門聲,纔敢把頭從被子裡拿出來的,實在是太過沒臉了,雖然屋子裡就兩個人,可是這會兒天還沒黑,哎――
突然間想起什麼,側身掀開了牀單,果然,原本被自己偷着放在牀底的衣服又不見了,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的笑卻透着甜蜜。
莫依嵐捧着剛剛熬好的藥粥,笑的一臉詭譎莫測,一邊把托盤放到了牀頭櫃上,一邊坐到了杜若的牀邊,眉飛色舞的笑道:“嫂子,你猜,我剛纔碰到隔壁新進門的媳婦,人家問我什麼?”
杜若連屋門都不出,哪裡知道外面流言飛語早已勢如破竹。
“人家說,你要是方便,能不能把電話給她一個,或者qq,msn,實在不行,郵箱也成。”
杜若不解,這人得有多堅持啊,一口氣要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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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幹嗎?”
莫依嵐翻了個白眼,揚了揚眉角,嘖嘖兩聲,看着杜若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點醒,“羨慕,順便討教點經驗唄。”
“羨慕?經驗?”杜若越聽越糊塗,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連照面都沒打過,何來羨慕,討什麼經驗?
莫依嵐重重的點着頭,一張臉笑的粉面桃花,她怕她不笑的這麼誇張,連她自己也要開始嫉妒了,“嫂子,你不知道,咱們大院這一片,現在都說呢,原來咱們家就大伯母一個老佛爺,如今大伯母還沒等退休呢,又捧出一個比她更得寵的老佛爺,偏偏還是得了咱們一大家子歡欣的老佛爺,嫂子,你不知道,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你取經呢,要不是顧着你的身體不方便,怕是咱們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杜若流產的事兒鬧的挺大,這一片住着的都是上下關聯的人家,再加上莫家現在形勢真是越來越好,有人得到小道消息,說是莫建軍又要升官了。
莫家低調,就算是真的,也不會大肆慶祝,那些想花心思套關係的人,也找不到門路,不然,人家兒媳婦都進門了,還能悄無聲息的連個酒席都不辦,所以,杜若流產,變向的給這些鑽門盜洞的人提供了一次契機。
只是莫家的門禁森嚴,警衛員盡職盡責,半個月過來,能被放進來的人,寥寥無幾,還都是這一片的鄰里,小坐半日,已然見到莫家兒媳婦在莫家的威望,廚房的火從早燒到晚,不是燉湯,就是熬粥,這也不算什麼,更讓大家談資大增的是廚房裡飄出來的藥香味,不是苦藥,帶着濃濃的香氣。
賈美雲便笑着說女人小月子,血虧,得調養,所以找了名醫,要了方子,又怕吃藥太過,便放到了食材裡,既能補身,又不會讓藥氣太重。
若說這還不足以奠定杜若成爲莫家新一任皇太后的地位的話,那麼,某天午時,有位鄰居離開的時候,偶然回頭,看到了莫驕陽在陽臺上晾女士內褲的時候,瞬間血壓就飈升了,她和自家男人走了大半輩子了,兒孫都繞膝了,也沒見自家男人給她洗過一次衣服,別說是內衣了,就早外衣,哪怕在她生病的時候洗過一次,她都感恩戴德了,可是沒有,真沒有。
都說三人成虎,衆口鑠金,這位太太當作感慨把這話說出去的時候,就註定了某些愛添油加醋的人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了。
尤其,關於女人愛八卦,偏偏莫家很難扒出點有用的消息,無疑,杜若的這一次流產,給別人的生活也增加了無數的談資。
杜若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成爲名人,尤其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名,原本晴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懨懨的。
莫依嵐覺得自己好像惹禍了,她只是想分解一下杜若鬱悶的心情,當然,像她這樣的性子,就算是坐月子在一間屋子裡悶上一個月都要受不了呢,將心比心,她想杜若一定也會乏味,苦悶的,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
所以晚上回來的時候,碰上這樣的事兒,她還覺得是個樂子,哪成想,“嫂子,我有口無心啊,那些人其實也進不來,你好了也不用搭理她們的。”
“怎麼了?”
莫驕陽是聽見有人上樓的,隨後就傳來莫依嵐扎扎呼呼的聲音,並沒上心,這會兒不過是想着看看還有沒有被遺漏的衣服,一推門就聽到莫依嵐連聲道歉,還有杜若的臉色有些厭,擰過眉看向莫依嵐的時候,就夾了層冰。
莫依嵐自打那次醫院失職以後,就被他哥冷凍了,這都過去十多天了,還沒解凍,本來想着從杜若這邊尋求解凍之法的,好嗎,這下子連嫂子也給得罪了。
訕笑的撓了撓頭,貼着牆面準備往出退,不過門口這會兒被堵上了,想退出去,必然要經過莫驕陽的身邊,爲了讓冷氣回暖,莫依嵐極爲聰明的指着牀頭櫃上的粥碗,強笑道:“哥,我給嫂子送粥,剛熬好的,大伯母把藥材都加到裡面去了,你看着我嫂子吃啊,我晚上還有約得出去一趟。”
莫驕陽終於把冷氣收了起來,目光落到了牀頭櫃上的粥碗,熱氣微薰。
不過在莫依嵐與他擦肩的時候,還是提醒了一句,“天冷了,晚上別在外面逗留太久。”
莫依嵐感動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努力了這麼多天,終於被原諒了。
門口的男人明明手上還有洗衣液的泡沫,指尖的水珠落到地板上還會發出啪嗒的響聲,明明是那麼冷硬的一個人,可是這會兒卻讓人覺得柔軟。
杜若嘴角散開了一抹笑,原本懨懨的情緒被這份柔軟撫平,說出來的話,帶了幾分矯情的味道,“說了不用你洗的。”
莫驕陽輕瞥着杜若,把女人的矯情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她不會好意思讓婆婆和小姑給洗,李嫂那就更不可能了,徹徹底底的外人,所以這個時候不用自己的男人,用誰?
“還有沒有我沒看見的?”
杜若搖了搖頭,被男人注視的臉頰有些紅,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想過,要不就扔了吧,要是等她一個月後再洗,那些東西與扔了沒分別,因爲根本就洗不出來,洗不乾淨,她怎麼可能再穿。
也不是說她有多節儉,買不起幾條新內褲,可是女人每個月都要經歷一次,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側漏,或是量多的時候弄髒了褲子,甚至牀單,被罩,若是都扔的話,那這一年得扔掉多少。
以前,偶有弄髒,都是她自己搓洗,這次,因爲是小產,到現在竟然還沒走乾淨,連她都開始懷疑,身體裡的髒血到底多到什麼程度,若是再流下去,只怕她身體裡這點血都流乾淨了。
“自己把粥喝了,我去把衣服晾好了,回來抱你去衛生間。”
低沉有力的聲音夾裹着不容反駁的霸道,仿似發號施令的將軍,令出,如山。
杜若抿脣輕笑,不知道過了這一個月,她的兩條腿還能不能正常行走了。
還好,只是兩條腿,要是男人霸道的不讓她自己吃東西,而是讓專人喂她的話,怕是,她的四肢也會在這一個月裡萎縮。
杜若知道,家裡的人,對她的身體很盡心,至少,她覺得若是她親媽在的話,也未必能做的這麼周全。
所以有些事兒,能選擇淡忘,便淡忘吧。
上學的時候,同學們總喜歡說什麼至理名言,連畢業冊上也會寫一句座佑銘,代表着人生的信條。
一年多的時間,悄然劃過,在收穫了愛情與親情的時候,她始終沒忘那幾個字――難得糊塗。
記住生命中的溫暖,淡忘那些不美好的瞬間,總會相信擡頭就能看見陽光,生活,只有在希望中前行,纔會收穫美好。
一碗粥下肚,暖了胃,暖了心。
比起在醫院的六天,她的飯量總算是恢復了一些,雖然還達不到以前的標準,好在面色比在醫院的時候,要紅潤一些。
剛剛放下碗,莫驕陽就擦乾了手進了屋,男人的毛衣袖子還挽在臂彎,進門的時候先掃了一眼牀頭櫃上的碗,看到裡面留有幾粒殘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喝水,還是先去衛生間?”
“其實,我可以自己去的。”
雖然被人寵是一件幸福的事兒,可是寵愛太重,也頗爲吃不消。
比如,剛從醫院回來那天,杜若想去衛生間,房間裡連拖鞋都沒有,她下不了地,便只能打了樓下的座機,讓李嫂或是賈美雲幫她送雙鞋上來,只是她沒盼到鞋,卻看到李嫂拿了簡易的坐便器進來。
那會兒,她是無論如何也形容不出來自己的表情的,尷尬有之,無語有之,各種表情渲染之下,竟是失了顏色。
李嫂偏偏還鎮定溫語:“早兩天前就買好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先出去,用完了,叫我一聲就行。”
李嫂很體貼,怕杜若面子矮,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半身不隨的老年人才用呢。
只是李嫂再體貼,畢竟年歲比杜若大,她實在是拉不下臉來在屋裡方便之後麻煩人家送出去,然後……
沒有然後,杜若壓根就不能想然後,她怕想完了,以後再見李嫂都不自然。
那天她是跟李嫂打着商量,連賈美雲和莫偉天都驚動了,才勉強被李嫂和賈美雲扶着一道去了衛生間。
那天晚上,她本來是想找莫驕陽理論的,可是偏偏男人回來的晚,她睡着了,錯過了莫驕陽聽說杜若出了屋子之後黑沉的臉色。
隔天早上杜若原本想上了廁所之後再與男人理論,偏偏,男人二話不說抱着她進了衛生間,然後插着兜拿了一片衛生巾靜等,並沒有出去的打算,至此,她又開始風中凌亂了。
這會兒杜若想着莫依嵐嘴裡那些羨慕她的女人,看到她有這樣的待遇,不知道會不會再羨慕下去了?
莫驕陽自然不可能讓杜若自己去衛生間,袖子拉下來,是怕胳膊上被涼水浸過還沒回暖的涼意沾到她的皮膚上。
身體前傾,把牀上的女人抱起來時,莫驕陽又忍不住估量一下女人的分量,這麼補,都未見半分起色,女人偏偏還擔心吃成大胖子……
二樓的衛生間剛剛被他洗了衣服,這會兒地面還會有水漬,只怕那些冷水的涼意鑽透了腳心,索性就抱着女人下了一樓。
莫偉天見怪不怪的斜睨了一眼下樓的兩人,眸光落到杜若身上時,也只是溫和的笑笑,“一會兒穿那雙帶後跟的棉拖。”
杜若真心沒臉見人了,那麼大歲數的老人,慈愛溫和的告訴你,穿上帶後跟的棉拖,不然腳後跟鑽風,上了年紀,就會時不時的後跟疼。
這種經驗,像她這樣沒有經歷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知道了,爺爺。”
莫驕陽步子不停的應了一聲,等到把杜若放到坐便器上的時候,直接蹲下了身子,拿過一旁帶跟的棉拖套在了她的腳上,雖然長的有點難看,不過,確實很厚實。
“我在門口等你,好了叫我。”
杜若點了點頭,並不擔心一樓衛生間裡不會放衛生巾,就像這樣帶跟的棉拖,也是樓上一雙,樓下一雙一樣,坐便器一旁的置物架上,同樣放着一個品牌三種長度的衛生巾,這份體貼,被那個驕矜又霸道的男子演繹的無微不致。
衝廁的時候,莫驕陽便開門走了進來,單手扶穩杜若的身子,另一隻手已經打開水籠頭調好了冷熱水,然後才把杜若的手伸到了籠頭下面,拿了洗手液清洗,送上乾毛巾擦試乾淨,然後才彎腰抱起杜若上樓。
杜若其實想洗個臉,這些日子都是拿熱毛巾擦的臉,總覺得臉上有一層厚厚的髒東西。
可是家裡人都不同意,她央了莫驕陽兩回,也沒成功,只能作罷了。
這會兒,出了衛生間,目光還有幾分戀戀不捨的味道。
莫驕陽輕易的穿透了她的小心思,興致頗好的調侃道:“如果喜歡,等你出了月子,在裡面給你安個牀?”
呃?
杜若無語,她得有多喜歡衛生間,能把牀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