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手一擺,袁大頭一臉的剛正不阿,煞有介事的四處張望一下,隨口報了個房間號出來,“約我的人,應該到了。”
呃?
展天翼反應極快,不過半秒的停頓,瞳仁閃了一下,便快速的接口,“是凌少吧,人在包廂呢,我送袁副局過去。”
說着話,他已經邁開了腳步,側着身子,單手背後,一手朝前,做着引路的姿勢。
袁大頭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兒沒動,半真半假的客氣一句,“展少這麼大的老闆,怎麼好意思勞動你。”
“袁副局這是拿我不當朋友啊。”
展天翼失笑嗔言,“要不是年紀小那會兒入錯了行,能早點到部隊去鍛鍊幾年,沒準退伍後,還能到袁副局手下混個差事兒呢。”
“呵……”
袁大頭輕笑一聲,側眸似是打量,又似是隨意撇過般的睨了一眼展天翼,擡手一拍,調侃道:“咱們這行可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兒,人前瞧着像模像樣的,吃苦受罪的時候,沒準連條家養的寵物狗還不如呢,展少要是真入了這行,就這樣的行頭,怕是一年到頭,也穿不上一回呢。”
似調侃,又似嘲弄。
展天翼臉色不變,笑語接道:“我這樣的行頭,滿大街隨處可見,從幾十塊,到幾百塊,只要有價,只要想買,隨處都能買到,可像袁副局這樣,就算手下帶的兵,那身行頭,也不是遍地都是的,走在街上,不知道吸引多少漂亮小姑娘的視線呢。”
“哈哈……哈哈……”連聲大笑,袁大頭搭在展天翼肩上的手拍了兩下,這會兒力道到是不重,面色也顯得親切一些,“這話到是實話,我手下那些傢伙,走到大街上,用現在年輕人的話來說,回頭率那叫槓槓的。”
展天翼一番巧舌自貶,恰到好處的奉承了袁大頭的心裡,雖然顯得有些諂媚,可大丈夫不都是能屈能伸的嗎?
有了這番笑談,接下來,展天翼要給袁大頭帶路,到也就順理成章了。
凌晨定的包廂偏靠裡側,不算大,內置的東西很低調,卻不掩其奢華的本性。
篤篤……
敲了兩下門,展天翼親自推開,身子貼在門板邊,讓開一人通過的路,“袁副局,裡面請。”
或許是這樣的聲響,驚動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凌晨。
袁大頭邁步進來的時候,入目的便是凌晨欲睜未睜的眸子這會兒正緩緩掀動,那雙交疊在膝蓋上的手剛剛分開,落在大腿兩側的沙發墊子上,做出撐起的姿勢。
“行了,別跟我客氣。”
幾乎在發現這個動作下一個姿勢是什麼時,袁大頭已經大手一揮,不在意的笑着阻止了凌晨接下來的動作。
展天翼看的眸色又是一閃,心裡悄悄的升起了計較,不過,這點心思變化,卻半點沒表現在臉上,識時務的開口:“袁副局,凌晨,你們先聊,我去安排人送點東西過來。”
一句話落,也不等裡面的人應聲,展天翼已經快速的帶上了門,隨後,走廊就有腳步聲傳進來。
“你跟他,很熟?”
袁大頭挑了挑眉,找了個離凌晨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二郎腿翹起時,他略帶疑惑的問道。
S市,叫凌少的人不少,叫小晨的人也有,當然,這分量就有些不同,至於叫凌晨嗎,嗯,直呼其名的,還真是寥寥無幾,據他所知,這寥寥無幾中,也都是關係相當親近的,比如莫驕陽,再比如黎耀他們那羣人。
展天翼……
一個外來的和尚……
凌晨調整了坐姿,手探向茶几,摸過打火機和煙盒,自己點了一隻,又把打火機放到煙盒裡,朝着袁大頭扔了過去,看着他接穩,才吸了一口,不緊不慢的說道:“打過幾次交道。”
呵,這話。
袁大頭搖了搖頭,先按了打火機,待火花迸出,他指尖夾煙,往前湊了湊,點燃,語氣不以爲然,“跟你打交道的人多了,怎麼沒見你個個都這麼通融。”
“呵……”
凌晨輕笑一聲,彈掉剛剛聚集的菸灰,“或許是合了眼緣吧。”
“噗……”
袁大頭一口煙霧剛吸進嘴裡,又全數吐了出來,要不是功力深厚,這會兒沒準就要咳嗽兩聲呢。
他撇了撇嘴,覺得凌晨這傢伙真特麼不老實,沒準就是從展天翼那算計了什麼,得了便宜,送點無本的好處。
嗯,一個稱呼,尤其還是有別於旁人,還真別說,就憑展天翼那個腦袋,心裡打的小九九,還真有可能當了真。
輕嘖兩聲,袁大頭決定把事兒撇開,談正事兒,“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怎麼能是我要袁副局做什麼,不該是袁副局肩任着爲民除害的任務嗎。”
凌晨一雙眼眸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是調侃,又帶着幾分促狹的言語逗的袁大頭連連擺手,“得,咱們倆不分你我,戴高帽子這種事兒,還是留給那些想要巴結的人說吧,不然,都被你說光了,再從他們嘴裡聽到,我該覺得多沒意思啊。”
呵……呵呵……
凌晨被他說的低笑出聲,無奈般的眨動下眼睫,又吸了幾口煙,擡手將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這才略正了正顏色,“驕陽有沒有跟你提?”
“沒有。”
袁大頭果斷搖頭,手上的菸頭還餘一半,不過,這會兒也被他掐斷了,扔進菸灰缸,目露正色,“你說吧。”
“美人如玉這個地方,你知道嗎?”
袁大頭眸露思考,看着凌晨,“我記得,莫依嵐之前賣掉的那個酒吧,叫什麼……”
“美人依舊。”
故意拖長的語調聽起來有點無力,似乎對於袁大頭的聯想力表示無奈。
凌晨搖了搖頭,到是沒多兜圈子,“是一家女子養生會館,採用高級會員制,裡面往來的皆是有身份的闊太。”
“噢……”袁大頭猛然拍了下頭,像是想起了什麼,“我知道了,我們局上個月會餐那次,王太太過來好像跟王局提了一句,似乎就是這家會館。”
袁大頭單身一枚,對這種女人的事兒,並不上心,這會兒恍然過後,訝異不明的看向凌晨,“人家專門做女人的生意,還惹着你了?”
嘴角一抽,凌晨真有種衝動,揮個巴掌照着袁大頭的腦袋拍下去。
尼瑪,他是那種見不得別人生意好、小肚飢腸的人嗎?
袁大頭被凌晨類似控訴的眼神逼視的漸漸心虛起來,好像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可又不知道自己這麼說到底錯在哪兒了,動了動脣,補救一句,“你要是不想讓那家繼續幹,打個招呼就行,沒必要還約我過來談。”
凌晨:“……”
這是補救呢,還是補刀呢?
所謂神一樣的對手,豬一樣的隊友,這會兒,凌晨突然發現,他和莫驕陽是不是都看走眼兒了?
袁大頭不會日子過的太安逸,這思維就開始下降了吧?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其實,很多人被我猜中過心思,都是這種崇拜的眼神。”
袁大頭有些羞羞了,凌晨被他羞羞的表情逗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習慣,還真是一直不變呢。
不過,袁大頭自然也有他可用的地方。
緩了一會情緒,凌晨便繼續之前的話,“昨天美人如玉的監控,你想辦法消掉。”
“就這事兒?”
袁大頭語氣輕飄飄的,看凌晨的眼神很怪異,好像他大材小用似的。
凌晨挑了挑眉,故意壓了後半句話,逗道:“怎麼,辦不到?”
袁大頭:“……”
鬱悶。
絕對的鬱悶。
這麼點小事兒都敢鄙視他,絕對是對他實力的考驗啊?
手搭胸脯,拍的啪啪響,“一會兒就辦,兩個小時內,消失無蹤。”
“可別順手把其餘時間的都抹滅了。”
袁大頭:“……”
還能不能更鄙視他了?
“沒事兒,我先走了。”
袁大頭像是急於辦事兒似的,手搭沙發坐墊,便要起來。
凌晨擡腳一攔,雖然沒碰到他,可姿勢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袁大頭頓了一下,目光又上下掃了過來。
凌晨抱臂環肩,薄脣泛起淺淺的笑意,待袁大頭目光收回,他纔不緊不慢的吐出兩個字,“死胎。”
袁大頭:“……”
一瞬間瞠大的眸,還有瞳仁裡迸射的精芒,霎時將之前那副迷糊的形象揮趕的一絲不剩。
刑警出身,袁大頭太知道這句話背後含着什麼意義了。
“你是說,那家美人如玉里有……”
他的聲音與表情足以讓凌晨看清楚他內心的起伏,像是爲了讓他表達的更準確,凌晨眸帶肯定的點了下頭。
嘶……
輕吸一口氣,袁大頭直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乖乖,還真被老子碰上了。”
凌晨:“……”
喧賓奪主,這麼明顯,袁大頭,你覺得真的好嗎?
袁大頭一雙眼睛的興味太過明顯,可偏偏,他行事上又不極盡衝動。
在辦案上,袁大頭的性子越發的沉穩,也越發的有建樹,這會兒思緒不過一個翻轉,便像是摸到了重點似的,“昨天的監控裡,有發現?”
雖然是問句,可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帶了肯定,而且隱約,他猜到了發現這件事兒的人,一定跟凌晨的關係匪淺。
袁大頭逗留的時間不長,線索拿到手,具體操作自然得由他來制定計劃,與凌晨分道揚鏢時,他保證這件事兒不會牽涉到凌晨不想暴光的人。
展天翼沒想到兩人散的這麼快,原本想要挽留一句,不過,瞧着袁大頭行色匆匆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便嚥了回去。
分道揚鏢之後兩個小時不到,凌晨就接到了袁大頭的電話,“搞定了。”
“好。”
兩個男人簡短的通話不過兩秒便掛斷,好像美人如玉突發的事兒,與他們沒有半點交集似的。
“瑜姐,警方的人都走了。”
美人如玉的服務員小美,悄悄收回探在門口的腦袋,看着外面幾輛車同時離開,眉眼輕快的轉過身,跟領導彙報。
傅瑜微閃着目光,故作無事的擺了擺手,“好了,臨檢而已,大家都繼續工作吧,客人還在房間的,記得好好解釋一下。”
本就以高端路線爲主打風格,確保客戶的安全和隱私是美人如玉吸引顧客的強硬手腕,突然來了臨檢,服務員和保養師到是無所謂,反正都是正規營業,從接待到服務,都是女性對女性,不存在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於某些貴婦人而言,她們還是比較忌諱這樣的事兒的。
保養師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服務員也都各就各位,按部就班的開始工作。
整個大堂,剛剛還人滿爲患,這會兒,竟是稀疏的連空氣流動都能感覺到了。
傅瑜站在那裡,停了半晌,像是在想事兒,又像是什麼也不幹,只是單純的站在那裡,透過門口的玻璃,看着外面的街面上車來車往。
“瑜姐,喝杯水吧。”
前臺服務員極有眼色,悄無聲息的端着熱水杯走過來,遞到了傅瑜的手邊。
敞口的杯蓋遮不住水的熱氣,撲臉而來的溫度帶着霧狀的蒸氣,看的傅瑜眉眼越來越迷惑起來。
“瑜姐?”
服務員低低的又叫一聲,似乎在疑惑傅瑜只看不接,是想喝,還是不想喝?
“啊?噢。”
傅瑜像是才被叫醒,應了兩聲,恍惚過來,伸手接了杯底,撐起手心,不會讓熱度燙到手,“好了,你忙吧。”
“好的,瑜姐。”
服務員送過了水,直接回到了吧檯,開始一張單子一張單子的合計起來,不一會兒,大堂就響起了指尖敲擊計算器鍵子的聲音。
傅瑜呷了口手,潤了潤嗓子,突然轉身,朝着監控室走去。
“瑜姐。”
監控室有兩名員工,都是網絡高手,是傅瑜花高價請來的,平時閒的無聊,打手遊,玩QQ,不亦樂乎。
這會兒見老闆進來,兩人也沒顯得多拘謹,或許是因爲傅瑜平時待她們親厚,也或許是因爲她們這裡,掌控着某些不爲外人所知的秘密,因此,有恃無恐。
傅瑜果然如平常一般不去看兩人剛剛放下的手機,只把目光盯在監控屏幕上,語氣看似平常,卻透着打探,“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啊?”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各自互看一眼,準確的點了頭,“他們就進來看看,然後就走了。”
呼……
輕舒口氣,傅瑜剛剛笑的不大自然的嘴角,這會兒輕輕舒展開來,“嗯,沒事兒了,你們倆接着玩吧。”
倆人:“……”
監控室的門再度關上,傅瑜的腳步沒有停留的上了樓梯,二樓最裡間一個房間是她的辦公室,偶爾也會過夜。
走廊撲了紅色的迎賓毯,高跟鞋踩上去沒有半點聲響,並不驚動兩側房間的客人。
辦公室上了鎖,傅瑜從口袋裡掏了鑰匙出來,擰開門鎖,推門而入時,一室溫暖的陽光照的她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緒,竟是奇蹟般的平和下來。
“呵,不過一個臨檢,看來,我也是想多了。”
人朝着單人牀走去,因爲偶爾歇歇,這間辦公室並沒有裝修的富麗堂皇,不過,擺在辦公桌上的擺件卻是不容忽視的古物,就連窗臺上的兩個寬口花瓶,也不是近年來流行古玩市場的贗品,那是貨真價實的清朝宮廷用具,單瓶的價位就不下七位數,她這裡一擺就是一對,所以,就算有客戶偶爾被邀進來喝茶,看到這樣的東西,也不敢小瞧這間看似不起眼,卻實藏內秀的辦公室了。
身體剛挨着牀側坐了下來,還沒及躺好,口袋裡的手機就嗡嗡的震動起來。
掏出來一看,塗太太……
傅瑜眸光展了笑意,拇指愉快的按下接聽鍵,聲音聽起來都彷彿含了糖,“塗姐,怎麼樣,想好嗎?”
電話另一端的人似乎說了想好了,傅瑜原本就有九成把握,這會兒到也不算太過驚訝,“那好,你等我電話,這種事兒,得孕婦的時間,不是咱們說定就定的。”
塗姐顯然也是知道的,連聲稱是的掛掉電話。
傅瑜輕吁了口氣,躺在牀上的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知道有些該安排的事兒,可以着手了。
“袁頭,對方通話了。”
警局,辦案一組,監聽設備開始運轉,負責監聽的人將被監聽人的通話情況報了上來。
“查,這個電話號碼的登記信息,再查一下之前那通電話的主人,背影,身份,如果有可能,儘量查齊來這裡消費的那些會員用戶的信息。”
好大的工作量啊?
一組的職員雖然想要恪盡職守,可這裡面牽扯的人物,還真有他們惹不起的。
等到袁大頭交待了工作,轉身離開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臉上掛起了苦笑,卻沒人敢鑽空子說不做。
嘛的,袁頭手下幹活,從來都是完的成,完不成,哪有沒做就喊不行的。
袁大頭這邊開始慢慢佈局,一點點的收集資料,凌晨這邊已經跟周鬱提及明天出差的事兒。
周鬱覺得凌晨最近出差挺頻繁的,一邊拿着手機看日本那邊的天氣情況,一邊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公司最近要拓展國際業務?”
“嗯。”
凌晨拿着被罩準備換的動作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掩飾過去,繼續扯着被罩,漫不經心的說道:“想多談幾個合作商,爲公司擴大海外市場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