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給韓愈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高爾夫球場打球。
手機在歐陽浨手中,她站在一旁遠遠的看着,韓愈在幾位集團老總的映襯下,一米八幾的身高,再加上一身白色運動裝,顯得很扎眼。
一羣商業老狐狸,齊聚高爾夫球場打球,看似是在消遣娛樂,事實上打球時間少,談話時間多。
在這種場合,能夠把生意和合作滴水不露的融入到隻言片語裡,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韓愈在這方面是高手,歐陽浨見幾人相談甚歡,知道合作一事,怕是自此敲定了。
韓愈手機響了,陌生號碼,歐陽浨接聽了:“請問您是哪位?”
對方沉默,似是在猜測歐陽浨的身份,或者是在查看電話號碼是不是打錯了。
“顧笙——”韓愈手機不是隨便任何人都能接聽的,既然能夠接聽,可見關係親近。若親近,怕是認識她。
顧笙聲音不大不小,歐陽浨聽到“顧笙”的名字有些發愣,直到任洋在不遠處喊她,她纔回過神來。
“韓總正在打球,您要跟他通電話嗎?”歐陽浨下意識看向韓愈,球進洞,周圍幾位老總鼓掌談笑,一羣人拿着球杆慢吞吞的往下一處打球場地走去。
“如果他方便的話。”
阿笙聲音清晰,這讓歐陽浨感慨不已,彎腰拿起幾條毛巾,歐陽浨聽到她是這麼迴應顧笙的:“您稍等。”
草坪上,歐陽浨含笑把毛巾遞給了幾位老總,對方感謝接過,再看韓愈,男子戴着白手套,雙手拄着球杆,期間看了她一眼,又跟周圍老總淺聲交談着。
“先生,您的電話。”歐陽浨把毛巾遞給韓愈的時候,順勢把手機遞給了他。
韓愈也沒多想,接過電話,話語簡潔利落:“韓愈。”
“......顧笙。”
那聲音猶如驟雨密集而下,狠狠的擊打在心間。
站在原地,動不得,說不得,未開啓的話語被一股莫須有的堵塞生生壓了回去。
隱隱約約中,周圍似乎有人在說話,至於說些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清,卻依稀聽見顧笙在同他說話:“你定時間,我們見見。”
“現在。”語氣竟有了幾分急切。
歐陽浨在一旁聽了,垂下眸子,腳尖踢着腳下的草坪。早就知道,顧笙一通電話,足以讓他險險失控。
停頓一秒,阿笙說:“我有約。”
韓愈沒問阿笙和誰有約,也沒問她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麼,聰明如韓愈,又怎會不清楚她是在什麼情況下才撥通了他的手機。
她既然說見面,就絕對不會避着他不見,這纔是最重要的。
......
阿笙把手機從車窗裡伸出去,遞給了韓愈的人,那人眼眸閃了一下,接在手裡,“好......我明白......”
手機重新遞給阿笙,阿笙搖上車窗,對駕駛座的陳煜開口說道:“開車吧!”
陳煜心事有些重,顧笙有和韓愈見面的打算,他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告訴給陸先生。
車行一段距離之後,之前幾輛座駕減半,只餘兩輛尾隨其後,陳煜皺了眉,韓愈果真不是善茬,再看阿笙,似是沒有看到這一幕,望着窗外街景,很久之後,呢喃出聲:“轉眼間12月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陳煜熟練的打着方向盤,誰說不是呢!過完十二月,新的一年也要馬上到來了。
......
掛斷電話,韓愈眸中已不見絲毫情緒,擡手招來任洋,對他簡單說了幾句話,於是陪幾位老總打球的重任就落在了任洋的身上。
歐陽浨跟在韓愈身後,忽然有些失望。這個合同案,他們跟進了很久,只是一場球,韓愈只要多呆幾個小時,至少可以爲鑫耀帶來一季度的盈利......
這番話她是很想說給他聽的,終究還是不敢。
“您要去找太太嗎?”歐陽浨跟在他身後問道。
韓愈走進休息室,摘掉手中的白手套,回頭看向歐陽浨:“車鑰匙給我。”
歐陽浨站着沒有動。
“給我。”
聲音較之前一次更輕了,卻讓歐陽心絃一緊。咬咬牙,拿出車鑰匙遞給韓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越走越遠,歐陽浨移開視線,沉沉的閉上了雙眸。
不知是誰給韓愈打來了電話,那道手機鈴聲隨着他的背影漸漸如煙飄散。
......
咖啡館裡,陳煜在不遠處給陸子初發了一條短信,發送成功後,回頭看了一眼顧笙和楚楚。
前者面無表情,後者眸色冰冷。
“快七年了,我一直以爲你不會再回來。”率先說話的人是楚楚,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其實心中疑惑重重。
風景別墅外面發生的一切蓋過了之前的憤怨,思緒被好奇佔據,楚楚滿腦子都是那聲“太太”,如此這般,心性反倒平靜了下來。
若是別人對阿笙說這話,她可能會告訴那人“這座城畢竟有我惦念的人”,但她對面坐着楚楚,一切又該另當別論了。
“聽說你現在是刑辯金牌律師,恭喜你。”完全是客套話,縱使阿笙說的實誠,也不見得楚楚就會接受。
楚楚表情有些誇張了,張着嘴,愣了幾秒,方纔說道:“真難得,還以爲今天這番對話,我會很吃力,畢竟在此之前,我從未跟瘋子說過話......你確定你此刻清醒嗎?”
阿笙也不惱,反倒笑了一下:“確定。”
“你在美國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說瘋就瘋了呢?”楚楚皺眉,痛心疾首道:“我聽說這件事之後,難過了很久,你以前是多出色一個人啊!t大回去了嗎?現在法學系還放着你的照片,t大建校以來,那麼多年的歷史,百位出色學生中,你是其中之一,多大的殊榮啊!如果校領導知道,指不定該有多痛心呢!”
“是麼。”阿笙脣角微微含笑:“我何德何能?有機會我回一趟t大,建議校方把你的照片換上去......”
楚楚坐直了身體,有些不悅了:“可別,你這麼一說,倒像是我在搶你榮譽一樣。你自個留着吧!瘋了之後就沒工作吧?事業受創,一事無成,仔細想想,你也挺可憐的。”
阿笙語氣平淡:“聽說,說人可憐的人,其實自己纔是最可憐的人。自以爲找到了優越感,其實內心極爲可悲,有這份同情心,不妨先疼一下自己。”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牙尖嘴利,讓人又喜又恨。”楚楚湊近,阿笙頭髮太長,她挑起一縷,纏繞在指縫間。白與黑,異常醒目。
阿笙看着,也只是看着,“歡喜我回去慢慢體會,說說你的恨吧!”
“你知道什麼叫曾經嗎?再相見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愛情在時光裡褪了色,你當年不是走的很乾脆嗎?這麼多年杳無音訊,怎麼還有臉回來?哦~”楚楚拉長了聲音,恍然大悟道:“難怪你會回來,一個瘋子,臉皮厚一點,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兩人坐的近,好像真的是多年故友,阿笙甚至能感受到楚楚溫熱的呼吸,明明很*,卻宛如毒蛇信子,直往阿笙心窩上戳。
阿笙眼睛定定的看着楚楚,有光芒在裡面閃爍着,但她僅僅是輕輕一笑,並不作聲。
楚楚恨恨的瞪着顧笙:“你笑什麼?”
“我很慶幸,你的苛刻只是針對我,如果你用這副嘴臉跟你的辯護當事人說話,只怕整個t大法學系都會因你而蒙羞。”阿笙語氣輕飄的,帶着譏嘲。
“顧笙——”手指使力,阿笙頭髮被她抓着,難免有些疼。
想嘆氣了,究竟誰纔是瘋子?
楚楚從牙縫間逼出一句話來:“你還回來幹什麼?就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哪裡配得上子初哥?你如果真的愛他,就不該拖累他。”
“你倒是癡情,真是一個傻姑娘,真正愛你的人,又怎麼捨得讓你白等這麼多年呢?他既然沒回應,就只能說明他不愛你。”顧笙說着話,看着楚楚竟是一臉心疼,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有眼淚在她眼眶裡打着轉,似乎隨時都能滴落而下。
楚楚嘴角抽搐,竟忘了手指上還纏繞着顧笙的長髮......她這是在演戲嗎?
這邊,陳煜遠遠看到,當即皺了眉,正欲上前時,已有一道身影越過他,宛如鬼魅的朝那邊走去。
陳煜止步,是韓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