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修容一襲靛色的薄衣,手執白玉小扇,優雅扇着暑熱。
她媚眼如星,卻含一絲尖銳,細眉跟着一飛,話語之間也沒好氣,“建國之時本宮被冊爲修容,至今未曾晉封。曦充儀未承聖恩卻連升三級,還真是令人羨慕呀!”
又是一個眼紅之人,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
連升三級不過是南宮策的手段,一爲得到她,二爲孤立她。在他意識中,一個女子只有孤立無援、寂寞難耐時,纔會乖乖順從於他。
連晉封、寵愛都充滿算計和玩味,這些嬪妃有什麼可貪戀的?慕容絮起身,微微向她屈膝,“多謝修容娘娘誇讚。”
也不知怎麼,總覺得她恭敬行禮的樣子,像是在悼念亡人。她還好端端活着,就遭了這樣的詛咒,心下怎麼可能不氣惱?
還未發作,慕容絮便先發制人,語氣只是淡然,卻像是警告般,“穆昭媛連降兩級之事,六宮想必已然傳開了吧?修容聽說了嗎?”
這算什麼?警告、挑釁?明明是個無寵的嬪妃,卻有恃寵而驕的權利。簡直比那些孕中的妃嬪更加氣焰高漲,叫人看着眼紅,憑什麼只她一人隨心所欲?皇上究竟貪戀她的什麼?
想罷,只見不遠處的鑾駕。已然兩個多月不見南宮策了,現下好不容易相逢,靛修容自然興奮不已。忙上前而跪,一跪便是三叩首的大禮,“臣妾恭迎皇上鑾駕,皇上金安、皇上萬安!”
厭棄了的玩物南宮策從來不會記得,也懶得問她是誰,只吩咐一旁的李德書清路。
忽覺疲倦、正要閤眼,才餘光瞥見芙蓉涼亭中的美人。還記得方纔見時,她是一襲水綠色的衣裙,現下又換了淡淡的粉色,與池中芙蓉互相映襯,分外清美。
她故意背對,只當沒有看見他。他卻是厚臉皮地上前,微微靠近便聞到一股芙蓉雅香,原以爲是池中香氣,細細一聞才知來自美人玉體。
雖是雅香,卻足以令他浮想聯翩。似乎忘卻了要去給太后請安,只一心想着慕容絮。
想着她女子該有的媚色盡顯,他一向好色,自己也已經不足爲怪了。
愈是胡思這些,就愈是想要佔有她。就像想佔有其他女子一般,不過天生玩性罷了,至多三天也就厭倦了。
怕就怕在對方懂得鬆緊之道,時而欲擒故縱、時而乘勝追擊,就是不讓他得到她,那麼這場拉鋸戰,就是三年也打不完......
還未言語,便見他出神。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春色,慕容絮微有不悅,故意摔破了茶杯,迫使他從胡思亂想中出來,才福身冷冷道,“皇上金安、臣妾告退!”
如此躲避,在南宮策看來就是欲拒還迎。
一般這樣的女子,骨子裡都是狐狸精,一股子媚色十分誘人。如此一想,更是想要她,忙喚住她道,“你回宮也沒事可做,不如陪朕賞一會兒芙蓉吧?”
也懶得故作病痛,慕容絮只一副淡然不屑的樣子,眸子輕看了他一眼,“臣妾身子不適,許有些中暑,恐怕不能待在這兒了。”
這才注意到她額上的虛汗,南宮策馬上吩咐道,“讓內務府的人準備足量的冰,每日按時送去棲鳳閣。若有一日怠慢,皆視爲叛國,即刻
斬首!”
其實有了金簪之後,熱症便好了許多。慕容絮也不想再接受他的好,只微微屈膝道,“臣妾多謝皇上隆恩,只是皇后娘娘下令六宮都不許用冰。皇上好意,臣妾心領便可。”
南宮策故作擔憂的模樣,倒有幾分真意,取出汗巾親手替她拭汗,“連乘涼都能出那麼多汗,就別硬撐着了。皇后的旨意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旨意也該因人而異,你受不住便例外用冰吧!”
見她還有拒絕之意,南宮策才霸道命令,“這是朕的旨意,你必須遵從!”
這突然的關心之語,聽着真叫人不自在。記得前世他亦是如此地百般討好,卻在得到她之後改頭換面,從此關心不復、玩心盡顯,整整折磨了她四年!
慕容絮默然,就表示同意了。
但凡女子,接受了他的好,便沒有不動心的。南宮策心下得意,只覺得勝利將至,便乘勝追擊道,“你且坐下,陪朕賞賞芙蓉。”
餘光睨見尷尬在不遠處的靛修容,慕容絮才巧然一笑,“不如請靛修容一同欣賞?”
什麼靛修容?南宮策先是一愣,後才注意到她,似乎是方纔向她請安的人。
既然是美人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正好那靛修容也長相傾城,說不定今晚還可以“大展宏圖”一番,想罷便點了點頭,“靛修容一同吧!”
一聽如此,靛修容纔開懷一笑。她的反應也快,幾步便進了涼亭,應了他的眼神而坐下,故作矜持地一笑,“能陪皇上賞芙蓉,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喜不自勝。”
李德書本要提醒給太后請安一事,可見他興致滿滿,只好悶聲不發,並悄悄吩咐小聰子去告知太后一聲。小聰子是李德書的得意弟子,自然明白該怎麼說話。
似是要顯耀自己的才學,靛修容觀景,馬上詞賦一首,“覽百卉之英茂,無斯華之獨靈。結修根於重壤,泛清流而擢莖。芙蓉蹇產,菡萏星屬。絲條垂珠,丹榮吐綠。焜焜韡韡,爛若龍燭。觀者終朝,情猶未足。”
曹植的詞賦總是優美,不禁令南宮策沉醉。芙蓉如美人,正應了慕容絮的清麗婉約。先前見面都不曾細看她,現下凝目才發現她眉心一點桃粉,果然堪稱美人。
傳說這便是美人痣,只有真正的美人才得眉心一點。一般美人皆是棕色一點,只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者纔有桃粉一點,更顯美人獨特。
恍若得寶,南宮策欣然一笑,“愛妃眉心一點,可是天生就有的?”
終是談及美人痣了麼?記得鄭定一年時,因他一句誇讚,美人痣就被人趁夜悄悄點去......慕容絮點頭而笑,只是淡然的笑意,笑而無味,“確是天生的,皇上何故問此?”
好不容易見到皇上,想以詩引起他的注意,卻反讓他將注意力投給慕容絮!靛修容心下不滿,忙替他答道,“曦充儀的美人痣甚是難得,皇上問此,定是喜愛了。”
似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南宮策只自顧自地答道,“傳說只有美人才有美人痣,現下看來傳說真是不假!愛妃眉心一點美人痣,果然絕配!”
也不知是故意討好的話,還是真心喜愛美人痣。慕容絮心下無謂,面上配合地一笑,“皇上過譽
了。”
因着慕容絮怕熱,所以李德書還細心地差人準備了冰,剛一送來便擺在涼亭之中,東西南北各兩位宮人扇涼。原本就是陰涼之處,經這麼一折騰,竟有了幾分秋季的微冷之感。
李德書及時伺候主子着衣,靛修容可慘了,凍得微微發顫卻也不敢言語。只怕掃了皇上的興致,反叫皇上不愉快。
涼亭一敘很快過去,慕容絮以休息爲由回了棲鳳閣。
靛修容本還捨不得皇上,巴巴看着他遠去,纔不舍地回了宮。誰知一回宮就接到一個好消息:今晚由靛修容侍寢。
兩月餘未曾承寵,消息一至便就傳開了,像是故意向她人炫耀一般。
慕容絮也微有耳聞,不過南宮策的發泄物罷了,爲何個個都肝腦塗地、心甘情願的?細細想來,自己昔日何嘗不是這樣,只要能與他相守在一起,不論如何都是歡欣。
想想靛修容命不久矣,慕容絮也懶得理會她可笑的炫耀。只一心沐浴,便回了寢殿歇息。
許是想着白日南宮策誇讚美人痣的事,她久久難眠。忽聽外頭一陣風吹草動,心下一驚,難道昔日景象再現,有人要來點去她的美人痣?
她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膽!
想罷馬上翻身下牀,將軟枕塞入錦被,故作她還在睡覺的假象。自己則隱身於櫃子之後,輕手取出一早藏在櫃後的匕首。
匕首並不是防南宮策的,而是爲了今日的抓獲。
慕容家世代爲將,更有慕容氏秘創的武學。她的功夫自然不賴,雖然長久未展手腳、大不如前,但抓獲一個小賊,還是不在話下。
窗戶一道黑影閃現,眨眼功夫便進了寢殿。看來對方的輕功不錯,走起步來竟覺不出一絲動靜。
現下正是子時三刻,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判別出是個女子,而且沒有蒙面巾。趁着她伸手輕輕掀被,慕容絮一瞬跑到她的身後,匕首自然落在她的肩上,微微碰到脖頸。
感覺到脖頸一陣寒意,她頓時僵住,想要反擊慕容絮,卻能清晰地覺出對方的實力,便不敢輕舉妄動。
慕容絮馬上喊了人進來,這纔將對方擒獲。
點了蠟燭一看,竟是雲妃宮中的淺萫!還記得前世的雲妃,不僅囂張跋扈,而且因着兩家有仇,便事事都與慕容家作對、處處爲難慕容絮。
想罷,慕容絮才道,“本宮認得你,你是雲妃娘娘的宮人。說,爲何深夜來棲鳳閣?!”
淺萫似是不懼,故作從容道,“這兒是棲鳳閣?原來奴婢走錯了門!還請充儀娘娘恕罪,奴婢本是要給雲妃主子守夜的。哪知從太醫院回來就走錯了路,奴婢是新來的宮人,還不熟悉宮中路線......”
也懶得聽她的解釋,慕容絮只看了一旁的香卉一眼,冷冷一句,“搜身!”
香卉應聲上前,淺萫卻是慌了,下意識拒絕道,“奴婢真是走錯了門,娘娘何故懷疑奴婢?難道奴婢還會害娘娘不成?”
左右兩個嬤嬤按着她,她也動彈不得,只能任香卉搜身。沒過一會兒,便從她身上搜出了一瓶藥水和一根銀針,慕容絮接過那藥水一聞,正是點痣所用!
“淺萫,你可知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