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寒五歲的時候。
雖然地處東方大陸的北端,可是上京的春夜卻也溫暖溼潤,大遼皇太子耶律英明的東宮裡更是春樹萌芽百花盛開,帶着鮮花芬芳的夜風吹拂在東宮正院裡,帶來了側妃蕭雲珠的春風院裡的歡笑聲和絲竹聲。
可是熱鬧是別處的,東宮的正院裡只有冷清和寂寞。
空蕩蕩的正堂裡只在炕桌上點着一個燭臺,皇太子妃蕭氏坐在正堂的炕上,拿着賬本湊近燭臺在看,一邊看一邊對挨着自己坐着的兒子說道:“勤儉爲立國立家之本。你父親遲早會醒悟的,明白母親這樣的出身高貴的女子纔是良配,蕭雲珠那小婦生的狐媚子只會蠱惑他!”
旁邊立着的理嬤嬤忙道:“太子妃——”怎能和小皇孫說這些呢!
蕭氏索性放下賬本,道:“我以前太傻,被蕭雲珠那賤人利用,引狼入室,庶妹變成了丈夫的愛妾,還被那賤人搶先生下庶長子,我要讓寒兒從小知道母親的委屈……”
她忘了懷裡抱着的耶律寒,滔滔不絕地控訴着變了心的丈夫耶律文明和橫刀奪愛的庶妹蕭雲珠。
五歲的耶律寒因爲母親的無窮無盡的控訴,早就明白了東宮華麗外表下的醜陋,他靠在母親枯瘦的懷裡,被講的激動的母親拍來拍去,只能垂下眼簾竭力忍耐,漆黑的貓眼幽深難測。
他都不喜歡你了,你爲何不肯放棄?爲何不自立自強?爲何要做一個怨婦?!
第二日中午,已經好幾日沒見丈夫耶律文明的太子妃得知丈夫在側妃蕭雲珠那裡用午膳,在幾位貼身嬤嬤的攛掇下,帶着人去春風院找太子側妃蕭雲珠吵鬧了。
侍候耶律寒的理嬤嬤小心地侍候着小皇孫耶律寒在牀下睡下,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做起針線來。
耶律寒閉上眼睛想着心事。
他才五歲,卻已經滿腹心事了。
這時候在院中做雜活的明嬤嬤從窗臺上探進頭來,小聲問道:“皇孫睡着沒有?”
理嬤嬤擡頭瞅了瞅,見皇孫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便壓低聲音道:“睡着了。”
明嬤嬤低聲道:“你們都是太子妃從蕭府帶來的人,她每次傻傻地去春風院鬧,鬧一次皇太子就打她一次,體面也都沒有了。你們爲何不勸勸她?”
理嬤嬤嘆了口氣,道:“太子妃的生母早就亡故,如今蕭府是姨娘當家……”側妃的生母控制了她們的家人,她們也都沒有辦法啊!
耶律寒藏在薄被下的手指顫了顫。
沒過多久,太子妃就被人拖了回來。
她枯瘦的臉被磕破了,青一塊紫一塊的,髮髻被採得亂糟糟的,踉踉蹌蹌跑到耶律寒房裡,把他拉起來抱在懷裡,哭訴着丈夫和庶妹的可惡。
說一句,她就在耶律寒頭上打一下。
母親瘦骨嶙峋,她的懷抱自然呆着也不舒服。
也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耶律寒下意識喜歡和母親完全相反的女子,那種容貌嬌美,身材豐滿,性格活潑多情,看着柔弱,內心卻又堅強的女子。
就像他悄悄喜歡了一輩子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