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路人甲,他可能還會帶上溫和的面具妥帖對待,可他對南宮薇是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厭惡,他從來都不屑與自己厭惡的人虛與委蛇!
“好一句與你無關,既然你說與你無關,那好,請你找皇上寫一道解除你和她婚約的聖旨,放給她一條路與你沒有任何瓜葛的路走。”唐果兒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
若是南宮薇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也就罷了,隨便慕容晟怎麼對她。可偏偏她卻是一個率直真性情的女孩,看着她置身於這樣尷尬的地步,自己就不由覺得於心不忍。
“唐果兒!”慕容晟一下坐了起來,眉間隱隱跳動着一縷戾氣。
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他不願娶南宮薇又是爲了什麼?她明明都能猜到的,爲何還要裝瘋賣傻,一個勁將他往南宮薇身邊推?
慕容晟臉沉了沉,隨後又擺出招牌式的溫潤笑意,“唐三小姐,本王的婚事只怕還輪不到你管吧?當初你我交易之事,本王可是幫你做到了,讓你免去戰場受苦,可你答應本王的事情,卻還沒有完成,你難道忘得一乾二淨了?”
“如果堂堂皇子殿下,搞不定這段不如你意的婚事,仍然要拿我這個小女子當擋箭牌,我自然會履行諾言!”唐果兒語含譏諷道,做擋箭牌就擋箭牌,只是最後擋不擋得住,就不能怪她了!
唐果兒冷哼一聲別開頭,她往外挪了挪,掀開簾子露出一條縫來。
馬車之外南宮薇正的和車伕聊得盡興,每當看到路旁新奇的事物她更是頻頻側目,高興地如同一隻飛出鳥籠的雀兒。
這樣無憂無慮毫無顧忌的笑臉讓唐果兒感到深深的羨慕。
只是她不知道,南宮薇若是一直得不到慕容晟的迴應,一直這樣難堪下去,這笑臉會不會慢慢的消失,最後也變得工於心計,斤斤計較?
唐果兒剛想到此處,馬車慢慢停了下來,車簾一下被由外拉開來,南宮薇高興至極衝她道,“果兒,香滿樓到了!”
唐果兒輕點了一下頭,率先下了馬車,望向面前雅緻古樸的三層酒樓。她微微一頓,帶着南宮薇領頭朝前走去。
進了酒樓之後,二人才知道慕容晟所言非虛。樓中早已人滿爲患,一樓大廳的所有桌子全座無虛席,加上來往送菜的小二,幾乎連她們的落腳之處都沒有了。
南宮薇靠近了唐果兒,面色忐忑道,“果兒,照這情形看來,不會真沒有我們的位置了吧?”
“放心,不會的。”唐果兒淡淡道,往前邁開一步,拉遠南宮薇近得讓她不自在的距離,放低聲音道,
“這酒樓既然分爲三層,料想身份越貴重的人都坐在樓上。你看這一層坐着的食客,他們的言行舉止,衣着外表都在昭示着他們的身份地位並不高。你再看看他們點的菜色,這其中有多少是你沒有見過的?這些人多數是普通的商戶,他們來此多半是爲了商場應酬。大皇子既然說待我們來吃飯,這位置是肯定少不了的,照他的身份而言,我們往上走就對了。”
說完,唐果兒徑直往樓上走去,南宮薇看着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又扭頭看向門外,見慕容晟正往酒樓裡走來,她臉上纔再露出笑來,腳步極快跟上了唐果兒。
然而,二人走到二樓樓梯的口上,卻被一位衣着樸素長着兩撇八字鬍管事模樣的人攔了下來。
“二位小姐,可曾有事先預約?”管事緩緩開口道,八字鬍跟着他嘴脣的張合一抖一抖的,他的神情很是恭敬,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隨後收起眼底所有的情緒。
按照面前二人的穿着打扮來說,只能分爲丙等客人,坐在大廳裡。可這二位姑娘卻都長得極爲出挑,行爲舉動又不像是一般商賈之家調教出來的孩子。
掌櫃曾告訴過他,不一定要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才是大家閨秀,而是要先看一個人的氣質。尤其是面對他阻攔卻仍然保持着淡淡笑意的這位,那渾身上下無形之間散發出來的傲人氣勢,讓他禁不住的想要爲之折服。
但香滿樓有香滿樓的規矩,凡是來的人都必須遵守,沒有預約的人,他是絕對不能隨意放進去的,否則,傷到裡面那些真正的貴人,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麼個預約法?”唐果兒又往上邁了一個臺階,與管事站在同一高度上回答他道。
“我們香滿樓有兩種預約的辦法,第一種就是普遍使用的,食客託人帶銀子前來交押金,定下位置,但這樣的預約只限制在一樓。第二種預約首先要是我們香滿樓的貴賓,其次還要答上我們掌櫃的對子,才能交了押金訂座,這樣的人能訂到第二層的位置。”
“那第三層?”唐果兒瞥向頭頂安靜得出奇的第三層。
“第三層是雅間,每個雅間在年初的時候會公開競標,出價前十位者,即刻獲得雅間一年的使用權,在這一年內,雅間的主人每次可以帶上至多三個客人,前來品嚐香滿樓的食物,不需要再花一分錢。”管事摸了摸一撇鬍子,喜笑顏開道。
三樓的這些主子們,哪個不是身份貴重?平日裡什麼山珍海味沒吃着?也就是研究出新菜色的時候會來嚐嚐鮮罷了。
他們競標時給的銀子別說是免費給他們吃一年,就是免費讓他們吃上三年都完全夠了。
“果兒,沒想到香滿樓的規矩倒是挺別緻的呀。”
南宮薇聽得興致盎然,終於忍不住插嘴道,隨後她也站上了樓梯最高的那一階,湊到唐果兒身邊悄聲道,“你說大皇子給安排的是在哪一層啊?會不會在三樓?”
管事對南宮薇的悄悄話聽得一知半解,但最後她所說的那一句聲音稍大,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聞言,他再次仔細打量了南宮薇一番,有些不以爲然道,“這位小姐,三樓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你們約的是什麼位置,還得看你們那位朋友的身份資格如何,而且,你們連那位朋友有沒有事先預約都搞不清楚,還請你們先下去一樓等着吧,等會,這樓上的貴客們可就要用完膳下來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南宮薇自小哪裡受過這樣的冷嘲熱諷,當場拔高聲音急道。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管事蹙了蹙眉,二人方纔給他稍許的好印象完全消失了。
這女子在公衆場合不知禮數的大呼小叫,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名門貴女,他何須再給她們好臉色?
管事八字鬍往上一翹,臉當即拉了下來,眼底是濃濃的嘲諷。
他不屑道,“你們那位朋友怎麼還沒到?還是根本就不存在你們口中那位所謂的朋友?也是,我們香滿樓的二三層,可都是一等一的貴人,你們杵在這裡,搞不好是想傍上他們其中一個飛上枝頭做鳳凰吧!你們是長得挺出衆,可這鳳凰也不是光長得好看就能做的,還得看身家和背景懂嗎?我說二位姑娘還是哪裡涼快去哪裡呆着吧。”
唐果兒並沒有因爲這番話生氣,是真鳳還是假凰並不是一個區區管事說了就能算的。
可她不生氣不代表她會任人污衊!
唐果兒冷瞥管事一眼,淡淡道,“我倒覺得這裡挺涼快的,不知管事的覺得如何?”
管事沒料到唐果兒會反脣相譏,來香滿樓的人誰不知道他是掌櫃的大舅子,誰不看在掌櫃的面上對他禮遇三分,何曾給過他這樣的難堪?
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連維繫最起碼的和顏悅色都困難了,額上隱隱跳動着青筋,“我卻覺得不涼快,還請二位姑娘下去!”
唐果兒擡了擡眼皮,再不想看他這副嘴臉,淡然轉身觀賞着二樓的裝潢。
管事見二人的模樣徹底憤怒,當即毫不客氣怒道,“你們執意要賴在這裡,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敢!”南宮薇冷喝一聲,睜大眼睛瞪向管事。
她眼底突然散發出的凌厲氣勢讓管事心中一震,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下一刻他卻又猛地挺着了腰板,什麼人他沒見過,若是傳出去他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娃唬住了,以後怎麼在這香滿樓中立足?
管事想到此處,心中怒焰蹭一下猛漲,“你就看我敢不敢!”
話音剛落,他果然伸出手去推唐果兒,想將她推下樓去。
他就要證明給這女娃看看,他究竟敢不敢動手!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一片柔軟的袖角,只覺眼前又道身形一閃,隨後面前空空如也,再沒有唐果兒的身影。
可他卻無法制止自己前傾的趨勢,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情急之下,他想也沒想的伸手去拉一旁的南宮薇,意圖借這股力搭一把手,穩住身形避免讓摔到地上。
南宮薇躲閃不及被管事拉住,當即用盡力氣甩開可管事。因爲用力過猛,她的身子也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她本來就站在樓梯的邊緣,這一退,她一腳踏空,身子直直朝後倒去,不由得驚叫了一聲,唐果兒本來閃開老遠,聞聲快速掠上前,伸手去抓她。
看見唐果兒,南宮薇連忙也往前伸手去抓她的手,可沒想到這一伸二人的手反倒錯開了。
唐果兒連南宮薇的衣袖都沒有摸着,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往樓下摔去。
事關緊急,若是南宮薇真摔着,就算不死也要丟半條命。唐果兒稍一猶豫,就想衝下去,可下一秒她卻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