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琸的人馬朝段奕的馬車包圍起來,幾十柄寬口大刀齊齊指向馬車門。
奕王府隨行的四個護衛同時也抽出了身上的配劍迎上,兩方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林中寂寂,但空氣中迷漫着肅殺,陽光已西斜,林中變得陰暗更顯詭秘。
青一發現手裡還抓着周侍郎,他一怒之下一拳頭將周侍郎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一腳,口裡罵了一聲,“小人,敢害王爺,小爺我不會放過你!”
幾柄大刀馬上朝青一揮來,很快,林中響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劍博擊聲。
周侍郎一摸疼得直冒眼淚的鼻子,一手的血,又驚又怒,“太子殿下,王爺的護衛竟然狗膽包天毒打朝中命官,殿下,你得爲下臣做主啊!”
“全部拿下!奕王爺縱容門客毆打朝中命官這是想謀反了嗎?”段琸怒喝一聲。
所有的羽林衛刀劍唰地朝青一與四個護衛一起劈去。
而這時,三匹快馬朝這裡奔來,當中一個着綠衣的女子擡手搭弓,“嗖”的一聲,三箭齊發直射三個羽林衛。
撲通!
三人倒地。
段琸雙眼一眯,冷眸看向騎馬而來的綠衣女子。
她居然會三箭連發,而且三箭都中,好精湛的箭法!
同時,段奕的馬車門也忽然開了,一條長鞭子從裡彈出,飛快地卷向圍攻青一的幾個羽林衛。
撲通!
又倒三人!
段琸大怒,冷笑一聲,“奕親王,你與人勾結謀害北疆公主還毒打羽林衛,這是想謀反了嗎!”
北疆的使臣宇吉也大聲說道,“太子殿下,貴國奕親王護送不周,原來是與賊人相勾結,以至於害我公主命喪,請太子務必拿下奕親王!”
“宇將軍放心,本太子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太子殿下的這頂謀反帽子可是大得嚇人,王爺爲何不說一句話?”
綠衣女子與隨行的兩個侍女已騎馬到了近前,她看向段奕的馬車諷笑說道。
段琸看向她微微眯眼,原來是鎮遠侯的長女,寧雨薇?
鎮遠侯常年鎮守西戎北疆一帶的邊關,因爲家中三代人出了四個大將軍而且除了現在的鎮遠侯,家中的七個兄弟子侄都戰死沙場,家中更是沒了男兒。
皇上對他一家格外開恩,特封了長女寧雨薇爲長寧郡主。
寧家更是無論男女都可世襲大將軍一職。
鎮遠侯居然與段琸有來往?他的眸色更是冷了幾分。
馬車裡,段奕的聲音緩緩地道來,“本王的這個侄兒自小離了父母,不知禮數不懂尊老,本王仁厚,不與他計較。”
長寧郡主寧雨薇揚眉一笑,“奕親王大度!但長寧還是不解。”她坐在馬上朝段琸施了一禮,笑道,“太子殿下,能否讓人停了刀劍聽長寧說一二句?”
段琸微微眯眼,對這個郡主他也不敢太得罪,揮手製止了廝殺,“郡主請說。”
寧雨薇輕笑,“太子殿下。你們都說是北疆公主被人刺死,公主的人呢?屍體在哪兒?奕親王勾結了匪徒害公主?匪徒在哪兒?口說無憑便是誣陷。”
北疆使臣宇吉冷笑說道,“我國公主剛剛一聲慘叫,怎麼會沒出事?你們看,從馬車裡還流出了大片的血漬。”
段奕的聲音又傳來,“宇吉將軍的眼神可真不好,那明明是兩隻兔子的血,哪裡是公主的血。公主,本王說的對不對?”
衆人的神色都是一變,兔子的血?
奕親王在問素公主,素公主沒事?
所有的人都看向北疆公主的馬車。
這時,從那車攆裡丟下兩隻被刀砍得腦袋都險些掉了的死兔子來。
一隻女子的纖細的手還伸了出來,手上沾着幾滴血漬。
很快,兩個侍女走向前,捧上溼布巾給她擦了手,手又伸了回去。
“奕親王好耳力好眼力。”公主馬車裡,一個女子的聲音輕笑說道。
青一眨眨眼,擡腳踢了踢兩隻死兔子,哈哈大笑起來,“周侍郎,太子殿下,這便是你們口裡說的死公主?明明是兩隻兔子!”
他現在才明白,爲什麼那公主的車上掛滿鈴鐺了,原來裡面藏着兔子,這是擔心殺死兔子時有異樣的聲音傳出用來迷惑人的吧。
這公主的心思可真縝密。
北疆使臣宇吉的神色忽然大變,他走到車攆前恭敬一禮,“公主。”
“怎麼,宇將軍這是詛咒本公主早死嗎?”女子的聲音森冷。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擔心公主才……”宇吉嚇得撲通跪下來。
素公主的聲音一緩,“算了,你也是北疆皇室子弟,擔心本公主也是再所難免,起來吧。”
“謝公主。”宇吉起身,看了一眼太子段琸後,眼神又移向地上的周侍郎。
而這時,周侍郎的神色也大變,對着馬車驚惶說道,“奕……奕親王,下臣也是擔心公主,才誤會您了,您大人大量……”
“本王的肚量一向都小,你就別指望本王原諒你了。”馬車門口,一個緋紅色的身影一閃,段奕從車中緩步走出來,神采奕奕,俊美無雙,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寧雨薇看向他,眸色亮了幾分,翻身下馬朝他屈膝施了一禮,淺淺含笑,“奕王爺,好久不見。”
可再看第二眼時,她的神色迅即一暗,笑容也僵在脣邊,表情也有些訕訕。
而段琸看向段奕時直接是怒得兩眼冒火。
因爲段奕那張絕美的臉上,有幾個指甲血印,下巴上還有一個牙齒血印,脖子上更是青紫一片,一直往下延伸,似乎衣襟裡也有。
牙齒印小巧,不可能是男人的。只可能是——
段琸的兩眼噴火,而袖中的拳頭狠狠的握緊,額上已蹦出青筋來。
他和她難道——
段奕卻無事人一般,朝寧雨薇微微額首,“多謝長寧郡主的三支箭。”
“路見不平而已,王爺不必放在心上。”長寧笑道,只是笑容不再自然。
段琸看向熱絡寒暄的二人,眸色深沉。
但旋即,他心中釋然了,如果曦曦知道段奕與長寧郡主如此相熟的話……
他的脣邊浮起一抹冷笑,說道,“奕親王,原來只是一場誤會。既然誤會解開,大家還是近早趕路,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公主也想早些進城休息。”
“對,對對,公主想休息。”周侍郎抹了一把鼻血朝段奕陪着笑臉。
段奕沒理會二人,他的眸色寒如深冬之雪。
他朝周侍郎走近了幾步,“周侍郎爲什麼要在本王的酒裡下藥?你分明是想藥倒本王,而引來刺客刺殺本王,讓本王無力逃跑,周侍郎爲何要這麼做?”
周侍郎嚇得不輕,“王……王爺,沒……沒有……沒有的事……”
“沒有嗎?青一,酒壺拿來!”
周侍郎一聽酒壺神色大變,那酒壺不是藏在自己的馬車裡嗎?什麼時候被奕親王的人偷了去?
段奕冷笑道,“周侍郎,這種酒壺有一個特點,便是可以在裡面裝兩種酒,你要不要嚐嚐其中一種?酒中下的藥叫神仙醉吧?神仙中了藥也會睡上三天。”
周侍郎已是嚇得冷汗淋淋,撲通跪倒,“不,王爺,下臣受人指使。下臣不敢害王爺啊……下臣……”
嗖!
一隻劍朝周侍郎的胸口射來。
周侍郎的兩眼一直,倒地而亡。
寧雨薇眼神一眯,馬上拉弓搭箭朝林中射去。
啊——
林中荒草一晃,一個人慘叫一聲。
“把人拎出來!”段奕朝青一說道。
青一飛身進了路旁的林子裡,片刻,手中拎着一個人跳出來,“主子,死了。這人身上中了一刀直扎脖子,郡主的箭只是射中了他的腿。”
“這便是殺人滅口啊,一環接着一環。太子殿下,這事兒可得查啊,這可涉及到一個朝中命官的性命,雖然他想害人但卻是藏着不少秘密未說,還涉及到奕親王與北疆公主。”寧雨薇意味深長的看着段琸。
段琸的臉上黑一陣白一陣。
他朝段奕拱手行禮,“奕親王,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讓王爺先帶着素公主進城,本太子來追查刺客了。”
“太子辛苦。”段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拂袖坐進了馬車。
“起程!”周侍郎被殺,禮部另一個小官戰戰兢兢的代替他的位置指揮起了車馬。
一行人又緩緩朝城中而行。
寧雨薇看了太子一眼,微微彎了一下脣角,也跟着車隊往城中走去。
很快,林中又恢復了寂寂。
段琸的暗衛暗雨從林中跳了出來,“殿下。”
段琸的兩眼直噴怒火,手中揮起馬鞭子朝暗雨的身上狠狠的抽去,厲聲怒罵。
“廢物!這麼點兒事都辦不好?你們的劍刺向了哪裡?爲什麼那公主還活着?”
他身邊八個身手最強的暗衛,如今只剩了三個。且是最弱的三個,用着很不順手,讓他心中氣悶。
暗雨不敢反抗,忍着身上的痛跪拜在地,“太子,屬下們的劍的確是刺中了車,可誰想到那公主那樣的狡猾。”
段琸忍着怒火,“以段奕的狡猾性子,一定會猜到今天的事情有着蹊蹺,做好準備,防止他的暗算。”
“是,太子殿下。”
……
青一看着禮部的幾個小官員一臉的不善,居然敢算計王爺?找死!
密林離城門也不遠,黃昏前,一行人都進了城。
北疆公主的府邸早在半月前就準備好,是設在皇宮附近的一所大宅院,早先年在元武帝還是醇王時住的一座別院,卻也建得富麗堂皇。
門楣上大書着兩個大字“靜園”。
而靜園前,也早已侯着宮中派來的幾個宮女太監。
領頭的大太監朝素公主的車攆走近幾步,恭敬的行着禮,“公主一路辛苦,皇上有話吩咐下來,您今日就不必進宮覲見了,時辰不早,早日休息。”
“有勞公公傳話。”素公主說道,又讓人挑起簾子,微微朝段奕的方向施了一禮,“多謝奕親王護送,明天,本公主一定親自到府上拜謝。”
“迎接公主是本王份內的事情,公主不必客氣了,請早日歇息。”段奕還禮,又吩咐着隨行的二十個羽林衛在府邸前站崗守衛。
素公主的馬車並沒有在府門前停下,而是一路駛進了院子,隨後,大門關上。
段奕帶着人離開。
行了一段路後,青一敲了敲車壁,說道,“主子,這位素公主真是奇怪,她怎麼會在車裡藏着兩隻兔子?難道她知道有人殺她?”
“不是兩隻,而是有十幾只。”段奕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來。
“十幾只?”青一睜大雙眼,一臉吃驚,“主子怎麼知道的?”
“聽到的,兔子乖順的待在車裡,幾乎沒有聲音,但若被殺時,還是會尖叫的,那鈴鐺的聲音便是遮掩兔子死亡時發出的聲音。”
青一吸了一口涼氣,“這公主還當真聰明。”
“她不是公主,那是個男子。鈴鐺的聲音也遮住了他聲音的不同。”
“男子?”青一更是吃驚,“難道北疆的公主沒來大梁?”
段奕未說話,頓了頓後,朝外說道,“青峰,馬上帶上幾個人,沿着北城門往北沿路去找一個使彎刀但輕功很高的年輕女子。
記住,不要讓太子發現素公主未到京城。今天的事情絕對與他有關,他居然爲了陷害本王而殺北疆公主,這無疑會挑起兩國事端,真是鼠目寸光愚蠢之人。”
“是,主子。”青峰揚了揚馬鞭,策馬離去。
……
段琸回了太子府,坐在書房裡一臉陰沉一言不發。
他的侍妾走進來小心地問道,“殿下,晚飯已備好,是端來書房,還是……”
紫玉離着他的桌案三尺遠,低着頭,一臉乖巧模樣的站着。
看到她的一身紫色的衣衫,段琸又想起了雲曦,繼而又想起段奕脖子上的淤痕與下巴上的牙印。
他的雙眼馬上一片血紅,咬牙擡手揮掉了桌上的一堆書本與筆墨。
噼裡啪啦散了一地。
紫玉嚇得馬上跪下了。
一個暗衛在門口說道,“太子,有曦小姐的情況彙報。”
“講!”
“曦小姐回了夏宅,而且,服侍的侍女也回了夏宅,還帶了一馬車的行李。”
段琸的眼神一眯,她這是回夏宅住了?
他的神色平靜下來,“知道了,下去吧,繼續盯着。”
“是,殿下。”暗衛退下。
他又看向紫玉,柔着聲音道,“本宮今日心情不好,嚇着你了,你起來吧。”
紫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讓人盯着謝雲曦的事。
起身時,她的脣邊浮着諷笑,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她前幾日遠遠的見過奕親王的準王妃謝雲曦一次,那是個渾身透着靈氣的女子,一身紫衣翩然似仙。
她始知,她只是謝雲曦的替代品。
“殿下,晚飯已經備好了。”她低着頭,柔聲說道。
“嗯,你陪本宮一起吃飯吧。”
紫玉驚詫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小心的說道,“是。”
……
夏宅裡。
雲曦被謝甜送回宅子後,就一直在牀上睡着。
夏玉言以爲她生病了不免心中擔憂,問雲曦,雲曦卻將自己蒙在被子裡死活不說話。
謝甜坐在一旁,手裡端着一盤雲曦不吃的草莓吃着,嘻嘻一笑說道,“夏嫂嫂,她什麼毛病也沒有,就是……咳咳……就是一晚上沒睡覺而已。”
夏玉言眨了眨眼,驚愕的問道,“一晚上沒睡?那她做什麼去了?”
“王爺沒讓她睡覺!”謝甜笑道,又將空盤子伸向一旁侍立的桂嬸,“草莓好甜,桂嬸,還有嗎?”
“有的。姑小姐儘管吃。”桂嬸笑呵呵接了空盤子。
“沒了,娘,我還沒吃呢,怎麼全讓姑姑吃了?”雲曦惱火的翻了個身,惡狠狠看向謝甜。
她怎麼會有個這麼不靠譜的姑姑,這是拆她的臺嗎?
“姑姑是頭回來咱們家,她是客人,曦曦你得讓着她。”夏玉言軟語安慰她道,又轉身問謝甜,“王爺爲什麼不讓她睡覺,她做錯事了嗎?”
謝甜眨眨眼,又咳嗽了一聲說道,“王爺與她……呃……說事情,商議事情呢,嘿嘿嘿……”
夏玉言鬆了口氣,“哦,只是這樣啊,我還以爲曦曦犯錯了呢,她年紀比王爺小,王爺教導教導她,她虛心聽着是應該的。”
謝甜一聽這話噗嗤一聲笑起來,又要開口,卻聽雲曦沉聲說道,“端木舅舅有一回跟我說起姑姑的一件事,他耿耿於懷呢……”
謝甜的神色一斂,忙走向牀榻,將頭伸向裡面,“小曦曦,你舅舅說我什麼了?”
雲曦眯眼狡黠一笑,“讓我想想,只是……我昨晚睡得少,一時想不起來。”
謝甜:“……”
“姑姑,想知道的話就讓我多睡會兒。”她眨眨眼。
謝甜咬着牙黑着臉,“你要是想不起來,有你好看的!”
想不起來你也不敢將我怎麼樣!
雲曦的眼睫眨了眨,心中已有了主意,反正想起一件還有另一件,謊話永遠編下去。
端木舅舅就是她的一個劫。
將謝甜騙走,雲曦安穩的睡了一下午。
不知睡到了什麼時候,有人輕輕的撫着她的臉。
她一驚,忙睜開眼來。
屋中的光線已暗,原來已到了傍晚,而她發現自己正睡在一人的臂彎裡。
“嗯,將你吵醒了?”段奕正合衣躺在她的一則,目光溫柔的看着她,臉上有些歉意。
她側過臉來看着他微微一笑,“也沒有,睡了一下午了呢。”
她翻了身,微微擡頭看向外面,牀前的層層幃幔低垂,凝神細聽下,屋中,甚至是院中都沒有人的聲音。
她鬆了口氣。
段奕撫着她的臉輕笑,“本王來了,她們誰敢進院子?當然會離得遠遠的。”
她這才又閉了眼重新睡下,吸着他身上好聞的青荇氣息,還將頭往他懷裡鑽了鑽。
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來,猛然從牀上坐起,飛快地下牀找衣衫穿。
段奕也從牀上坐起來,訝然看向她,“怎麼啦,這樣慌慌張張?”
雲曦一面在衣櫃裡翻騰,口裡一面說道,“我在屋中睡覺,你卻在我屋中這麼久,我娘會怎麼想?啊,孤女寡女獨處一室!這誤會就大了。
還有呢,這個時候,我哥一定也從衙門裡回來了,他又會怎樣想?真是的,你也不早一點兒叫醒我!一會兒我準會被他們訓斥。”
段奕瞧見她慌亂的穿衣衫,不禁莞爾一笑,走到她的身後幫着她系衣衫的帶子,溫聲說道,“夏夫人已經知道我們昨晚圓房的事了。”
雲曦迅即呆住,眯起眸子扭頭看他,咬牙切齒說道,“段奕!這事兒你怎麼不經過我的同意?你怎麼就這樣跟我娘說了!”
她的臉還往哪兒放?
段奕挑眉,一臉的無辜,“曦曦,不是我說的,是太后的意思,你前腳一走,她馬上着人送了一馬車的補品過來,你想想啊,夏夫人看到近百個藥材盒子,和兩個做藥膳的嬤嬤,當然得問是怎麼回事了,隨車送東西的瑞嬤嬤便全都交待了。”
雲曦的臉一紅。“……”
她只是不小心睡了段奕,要不要這麼高調?
她還怎麼見人?
段奕溫和地笑了笑,“好了,沒人會笑你的,女子長大遲早有這麼一天,只是你打亂了計劃,提前了而已,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關係?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咱們去前院吧。”
雲曦用冷水浸溼了一下臉,這才平復了一下心情。
豁出去了!不就是挨一頓訓嗎?
兩人一齊往前院走。
曦園外間的廊檐下掛着兩個紅燈籠。
雲曦走下臺階時不經意的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迅即呆住了。
段奕忙問道,“怎麼啦?”
她伸手撫向他的下巴,那兒有個深深的牙印。
是她昨晚在身子不適的時候咬的,當時也沒印記,現在卻是變成了裸紅色,可見那一口咬得多深。
她撫着那個牙印,耳根一陣發燙,“你……你就這樣出門?”
“嗯,怎麼啦?”段奕點點頭,一臉訝然,然後又微微一笑,“爲夫容顏絕美,多個牙印也不會醜。”
“沒什麼,走吧,去吃飯。”她低頭轉身朝前院走。
這下好了,丟臉丟到天上了,那個牙印小巧,一看便是女子的。
而段奕能容忍近他身邊的女子只有她,人們看到那個牙印,不聯想到她纔怪!
段奕見她一副小女兒樣的嬌羞模樣一直忍着笑意。
昨晚的她那麼大膽,今天竟然這麼膽小。
晚飯在前院東側的花廳裡擺開。
一張大圓桌上擺滿了各色菜餚。
謝老夫人與趙玉娥也被請了過來。
衆人看到段奕走來,紛紛起身行着禮,“王爺。”
段奕朝謝老夫人與夏玉言走近幾步,一手扶起一個道,“都是一家人,老夫人,岳母不必多禮了。”又對謝楓與趙玉娥額首道,“大哥,趙小姐也請起。”
“王爺是貴客,禮數還是不能少的。”謝老夫人微笑道。
雲曦先朝謝老夫人屈膝行了一禮,又低低朝謝楓與趙玉娥喊了聲,“哥,玉娥姐。”便站在夏玉言身後低頭不語。
很快,謝老夫人與謝楓便與段奕閒聊起來,夏玉言忙着給衆人佈菜。
趙玉娥拉着雲曦悄聲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你臉紅幹什麼?”
雲曦:“……”
這頓飯她別想吃好,好幾雙眼睛不時地往她身上瞧。
宴席散,夏玉言將雲曦拉到僻靜處,低聲問她,“不就是圓房了嘛,你怎麼不說?還是王爺跟太后說起,娘才知道,難怪你回家就睡着,你那姑姑也跟個大孩子一樣,將人扔下就跑了。你不說,讓娘怎麼照顧你?”
雲曦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這事兒,非得跟衆人都說一遍嗎?她低着頭,“能有多大的事?”
夏玉言埋怨說道,“當然大了!女子頭次得保養着身子。廚房裡還燉着補湯,一會兒端來你喝了。”
雲曦汗顏:“娘,剛剛吃完晚飯,還喝得下嗎?”
夏玉言道,“這可是王爺再三交待的,娘要是將你養瘦了,王爺和太后那兒怎麼交待?王爺說務必要在兩個月內將你養胖十斤。”
雲曦:“……”這是段奕的養豬計劃?
夏玉言想了想,伸手撫着她的小腹處說道,“要是這兒有了,十斤來得也快。”
雲曦的臉更紅了:“……”才一晚上而已,有那麼快嗎?
快二更天時,段奕才起身告辭。
謝楓看了一眼她,說道,“曦曦,送送王爺。”
雲曦馬上挑眉看向謝楓。
謝楓居然讓她送段奕?她這位大哥不反對了?
謝楓悄悄的對她道,“做了王府之婦,就要有個賢妻的樣兒。”
大哥也知道了?
雲曦,“……”
謝奕與雲曦一前一後往前院府門處走去,繞過一座假山後,便聽不見身後的腳步聲了,府裡的僕人們都識趣地躲了起來。
段奕停了腳步,站在原地等着,微微偏頭看着她,目光溫柔。
等她走到他的一則,他伸手捉住她的小手。
他的手正好將她的手包在裡面,讓她的心一陣溫暖。
他低頭看向雲曦,溫聲道,“大婚日定在八月八日,好嗎?永貞皇后的國喪日過完,是七月,七月這個月不利婚娶。
八月金桂飄香,天氣入秋,適合做許多事情,你覺得怎樣?我也畫了幾張請貼,明天讓人送來給你看看圖樣。”
雲曦擡頭看向他,迎上他的眸子。
他的眸中目光沉沉,讓人不由得深深陷入。
八月啊,才兩個月而已,她道,“好。”
銀色月光拉長了二人的影子。夏夜,涼風習習,偶爾聽到幾聲蟲鳴。
兩人已走到了照壁處,再往前走,便出了府門了。
段奕將她拉入懷裡,揉着她的發,半晌說道,“等着我。”聲音有些低啞。
“好。”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夏宅前停着段奕的馬車,青一坐在趕車位上。
“曦小姐。”青一見二人出了府門,馬上跳下車位笑呵呵行着禮。
“嗯。”雲曦朝青一點了點頭。
段奕放開她的手,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溫聲說道,“不早了,進去吧。”
“她看着你回。”她道。
“不行。”段奕沉着臉,“天晚露重,早些睡。”段奕將她往府裡推。
青一閉了眼,仰天長嘆,唉,爲什麼不着調的謝師祖非得讓曦小姐回家?看他們王爺一臉怨婦相。
雲曦笑了笑,“好,我進去。”
段奕看着她進了府裡才上馬車,一陣車輪響,馬車消失在月色裡。
而云曦又回過頭來,她看着夏宅前空空的街道,訝然失笑,每天看着的人不覺得,一旦分開,心中竟空了一處。
她伸手正要關府門,忽然聽到隔壁段輕塵的別院裡響起了一陣琴聲。
琴聲悠揚,卻透着無盡的淒涼,每個跳躍的音符都在訴說失去愛人的心痛。
曲聲悲得讓人心中不由得跟着一陣一陣的抽痛。
雲曦微微蹙眉,世上竟有如此震撼心神的琴聲?
是段輕塵撫的嗎?
但,那樣一個人,眸中神色如深井之水的靜,笑容如春日陽光般溫和的人,怎會有悲?
心中好奇,她藉着月色,往段輕塵的府邸走去。
而這時,街角忽然閃出一人一馬,由遠而近狂奔而來。
雲曦眯眼,這人有些眼熟悉?是誰?
她正要躲開那馬,但騎馬之人卻彎腰將她擄到馬背上。
“不好,快!曦小姐被人劫持了!”兩個管家白虎與玄武當先追了上去。
很快,青裳與吟霜也跑了出來。
“家門前被劫持?誰幹的?追!”謝楓也被驚動了,飛快地牽出馬來大怒着順着聲音追去。
夏玉言嚇得不輕,“這……這是怎麼回事?誰這麼大的膽啊,這是……”
留在府裡的朱雀安慰說道,“夫人不用擔心,楓公子已經追上去了,曦小姐不會有事的。”
夏玉言坐立不安,“這……這纔剛剛回府呢,這可怎麼辦?”
“小姐不會有事的,夫人。”桂嬸也安慰說道,而臉上也焦急起來,天子腳下啊,當街擄人,這還有王法嗎?
……
馬兒跑得飛快,轉眼便離了夏宅,在寂寂的夜裡一路狂奔。
“曦曦,是我。”那人的嗓音暗啞。
雲曦聽到這聲音後頓時大怒。
“原來是太子殿下!你竟敢當街搶人?快放我下去!我是你未來的嬸嬸,你竟然這麼無禮?”
“不放,我有事問你。”段琸一手拉着馬繮繩,一手死死的摟着她的腰身。
“你到底放不放我下去?”雲曦已伸手摸向腿上的匕首,拔出後咬牙飛快地朝他刺去。
“曦曦,你傷不了我的。”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一片雪亮閃來,擡手一揮將匕首打落在地。
“段琸!”她眸色一冷,口裡舌尖捲起開始吹出一聲尖利的嘯音來。
這時,二人身下的坐騎忽然一聲嘶叫,停下狂奔。
雲曦藉機擡手劈向他。
段琸卻以更快地速度將她的雙手反鉗,伸手胳膊夾着她躍上屋頂。
她忽然看見了有人朝她追來,大聲喊道,“我在這兒!”
可畢竟隔得太遠,青裳幾人沒聽見。
段琸眸色一沉,伸手拍上她的脖子,她便動不了。
“曦曦,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我不會將你怎麼樣,你不用擔心。”
她根本不怕他,她已死過一回早已無懼死亡。
她只是厭惡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
可她的確打不過他,此時,唯有用冷眸看着這個僞君子。
段琸帶着她在巷子穿梭,然後進了一所小宅子。
宅子空無一人,物品卻齊全,顯然有人住過。
段琸踢開屋門,抱着她進了裡屋,然後將她放在牀上。
雲曦馬上冷眸看向他。
屋中的蠟燭被他點燃,一室明亮。
他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雲曦。
雖然只隔着牀三尺遠,可他卻覺得像是隔着三生。
她的冰冷的目光讓他心中陣陣抽痛。
“我只想問你一句,曦曦。你真的喜歡段奕?”他道,聲音哽咽。
“是!”她看着他冷笑道,語氣堅決,“我喜歡他,我已是他的女人了,昨晚上我們就圓房了,你還將我擄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