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想起書房書櫃裡的最底層的抽屜裡，擺放着的，一直讓她不開心的那個照片——被莫建生從墓碑上敲下來的瓷烤的照片！
如果是那張的話，的確容易破碎，已經被削減地，只剩下薄薄的一層了。
“是的，少爺，對不起。”莫俊明堅毅中略帶歉意的回答，更加讓孫曉蘭大吃了一驚。
是莫俊明打碎的？孫曉蘭一點都不相信，總感覺莫俊明像是在爲自己頂包。因爲她關抽屜之前，好像是聽到了乾脆的“啪嗒——”一聲。
孫曉蘭的心臟不免緊繃了起來，也不忙去書房了，直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少爺，您現在的女朋友是言小燕小姐，不管您是出於報復孫小姐的心理，還是對孫小姐的逝世感到痛心，您都不應該在揹着言小燕小姐的面，收藏着一位女性逝者的墓碑照片。這是對言小姐的不忠誠，更是對孫小姐的不尊重。”莫俊明冷毅地說着。
莫俊明的聲音十分地堅毅，分毫聽不出來撒謊的心虛。這難道也是莫家訓練死衛的項目之一嗎？說謊不打草稿還不心虛？
孫曉蘭忽然感覺有點樂。莫俊明明明知道她沒有死，而她現在頂着言小燕的名字，做着莫建生的假女友，莫俊明還能不喘氣地說出，莫建生收藏她的照片，是對她的不尊重，和對“言小燕”的不忠誠！
“所以呢？”莫建生冷冽的聲音響起，孫曉蘭突然感覺一陣寒冷，像足了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冰冷的惡鬼！
“這就是你打碎我的照片的理由？”莫建生如王者一般的氣場，清冷着嗓音緩緩地道。
可是他道得越緩，越令孫曉蘭感到瘮得慌！
“對不起，少爺，”莫俊明低着頭，筆挺的西裝一如他堅毅的性格，“打碎照片這件事，是我不對。可是這也不是您的照片，這是已經過世的孫小姐的。”
莫建生恨不得一巴掌揮到莫俊明的臉上，高高地揚起手，莫俊明感受到了莫建生的氣場，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準備硬生生承受這一巴掌全部的力度，這是他從小被作爲莫家死衛的訓練項目之一，主人要打他，他就得全部承受！
可是良久，巴掌也沒有如期落下來。莫建生垂下了手。
“算了，”聲音也緩和了不少，莫建生轉過身，拿着帕子繼續擦拭着他還在滴水的頭髮，“一個照片而已，碎了就碎了吧！正好如果那個照片被小燕看見，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的小燕，就是他心心念唸的蘭蘭啊！真人都能夠隨時擁入懷中，一張從墓碑上鑿下來的照片而已，何必那麼糾結！
莫俊明微微擡起頭，眼裡滿是驚愕地看着莫建生的背影，但是他又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收斂了表情，冷毅地說：“謝謝少爺的原諒，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
在門口偷聽的孫曉蘭遲遲不能從驚愕之中反應過來！倒是聽到莫俊明這麼說，才頓時醒悟，這句話是結束之語啊，要麼是換個新的話題，要麼是莫俊明和莫建生談完了話，要出臥室了！
孫曉蘭連忙手忙腳亂地跑下樓，一股腦地衝進客房，然後背靠着臥室門，輕輕地扳着門把手，把門鎖上了。
孫曉蘭呆若木雞地走到牀邊，把自己狠狠地摔在牀上。她還懵地很。莫俊明先生可不是那種會那麼不細心，把莫建生的東西打爛的人！分明就是在給她頂包！
如果不是莫俊明去“負荊請罪”，主動向莫建生承認錯誤，被莫建生髮現了是她打碎了那個照片，再刨根問底，質問她爲什麼要進書房，有沒有動過莫建生的書房裡的其他的東西，只怕是要讓莫建生察覺出什麼事情，然後提前撕破臉皮了！
俊明先生這次可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孫曉蘭沉重地閉上了雙眼。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俊明先生，他這樣幫助了她，她卻沒有別的能爲他做的事！
哦，有一件！劉文年還在療養院裡，因爲莫家的命令，莫俊明沒辦法給已經痛病纏身的劉文年過一個安穩的晚年。
可是孫曉蘭可以！她現在的身份是言小燕，是莫建生的女朋友！未來的莫氏集團的少夫人！也算是半個莫家的主人了吧？
如果是由她出面，吩咐一直潛伏在療養院，監督劉文年的那些人，不要再難爲這位老人，給她辦理轉院，應該是行得通的吧？
孫曉蘭想到這裡，終於舒展了一點點眉頭，這是目前她唯一能爲俊明先生做的事了！
雖然她只能揹着莫建生去做，然後儘量壓制住這件事不要鬧大，不要讓這件事被莫家其他人知道但是，她會盡力的！如果不行的話，她就去拜託寧溯哥哥，讓他以江家的身份出面，接走一位老人，還是很容易的！
俊明先生這邊的人情是暫時能夠還一些了。她剛剛偷聽那麼久，還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一個照片而已，碎了就碎了吧！”莫建生熟悉的聲音在孫曉蘭的耳畔響起。
對啊，那張照片對於莫建生來說不過是她孫曉蘭的一個照片而已，又沒有什麼重要的意義。一言不合就可以讓莫建生下令鑿了照片，毀了墓碑。
縱然，那個墓碑上面寫着的是，莫氏少夫人，莫建生之亡妻的名字。
可她對於莫建生來說也不過是孫易衫的一個影子……
——“蘭蘭，不要離開我了好嗎？我好害怕失去你。”
莫建生曾經在落霞山這樣對孫曉蘭說過，可現在再回想起這句話，彷彿是一把刺刀，刺進了孫曉蘭的心臟，還被人捏着刀柄，狠狠地在裡面攪動了兩圈一般。
——“你要明白，我和孫易衫，沒有關係。我不能也絕對不可能做孫易衫的替代品。”
“那麼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
落霞山旁邊的那座山上，密密麻麻的細雨浸潤了整片樹林，也打溼了孫曉蘭的面頰。她被從背後緊緊地抱在莫建生的懷中，一字一句，充滿惶恐地問着，生怕莫建生的答案令她的整個世界崩塌。
“我知道。”
莫建生的回答異常堅定。他是這麼說的，孫曉蘭一輩子都記得。因爲那段記憶太刻骨太銘心。
曾經一度以爲是臨終前的甜蜜。孫曉蘭聽到這個回答之後，有一種從心底蔓延開來的暖流甜進了她的喉嚨和嘴裡，在舌尖綻放出一朵朵爛漫的花來。可是也正是這令孫曉蘭感到無比甜美的回答，此刻越發讓孫曉蘭感到寒冷。
孫曉蘭不自覺地收緊了雙臂，交叉着，緊緊地抱住自己。平躺着躺在牀上都沒有安全感，漸漸蜷縮着，收緊了雙腿和膝蓋，側着身子，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縮到了靠牆的地方。
牆沒有心跳，也冰冷得可怕。可是她的心跳太快，身體更寒冷。相比之下，牆纔是稍微溫暖的那個。罷了。再過多地回想那些無論是令她溫暖的，還是令她心寒的話，都是出自那個，她不應該帶有過多的情愫，必須要報復的男人。
這一夜，孫曉蘭徹夜難眠。冬天天亮得很晚，她卻早早地就起來了。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孫曉蘭無奈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的面容。
哎，都怪她自己太玻璃心，因爲莫建生的幾句話，就一整個晚上睡不着覺，把自己搞得這麼憔悴。
孫曉蘭止不住地打哈欠，可就是睡不着！算了，孫曉蘭拿手沾着爽膚水拍拍自己的臉，冰涼的水拍到臉上和額頭上，瞬間讓她清醒不少。
洗漱完畢之後，孫曉蘭坐到梳妝檯前，拿出遮瑕筆，嘗試着遮蓋住她那堪比熊貓的黑眼圈。可是失敗了。因爲太深了，她的皮膚本身又比較白，越遮越顯得奇怪。
算了，反正今天她都要陪莫建生去參加那個勞什子宴會，乾脆配上禮服，畫個煙燻妝掩蓋吧！
孫曉蘭化好妝之後，出了客房的門，剛好碰上起來巡視安全問題的莫俊明。明顯地把他嚇了一跳！
“孫小姐……您這是？”莫俊明冷毅的眼眸動了動，他沒想到孫曉蘭會這麼一大早化這麼濃的妝，可是莫家訓練出來的性格使然，話到嘴邊也嚥了下去，只是清冷地問，“現在時間還早，少爺忙了一晚上，剛睡下不久。您何不再去睡個回籠覺？”
何不再去睡個回籠覺？！她倒是想啊！硬生生在牀上翻來覆去地閉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睡着了個屁啊！要是能睡着，這麼冷的冬天，她纔不想起這麼早呢！
可是面對莫俊明，孫曉蘭倒也不能把這股一晚上沒睡着覺的怒火牽扯到他的身上，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之後，勉強地笑着對他說：“俊明先生，我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莫俊明一驚，連忙擔憂地問着：“是房間內的暖氣沒有調製好，讓您不舒服了嗎？還是牀不舒服，我馬上幫您換一套臥具！或者您想換一間客房睡？我去幫您安排。還是，您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幫您檢查檢查，我是經過莫家培訓的，醫術得到了國際上的認可的！”
莫俊明恐怕連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滿腦子擔心着孫曉蘭，到底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