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您懷孕了

平遙城繁華依舊,皇宮輝煌依舊,文武百官們繁忙依舊,後宮妃嬪們無聊依舊——只有晉武帝,覺得自己不再依舊。他經常會在身心疲憊的時候無意識的捂住胸口,覺得那裡疼痛的空虛,又空虛的疼痛,惹得經常候在他身邊的人都以爲當今皇上身有疾患,所以自文武百官到太后,到嬪妃貴人到太監宮女,都無不對他小心翼翼、呵護備至,每日光是各種明目的補藥都可以灌滿御池了。晉武帝起初覺得很煩很鬧心,最後也漸漸地習慣了,只不過除了太后送來的補藥之外其他的一概從未喝過。他其實很怕喝藥的,但是他一向都很孝順,所以每一次太后送來湯藥的時候,他都會遣退除了彤姑娘以外的所有宮人,因爲他自認爲自己喝藥的樣子很難看,殊不知他的所有言行在宮人看來都是優雅動人的。

一口氣將湯藥灌下去後,彤姑娘立刻遞上了紅糖水,高庭宇又是一仰脖子全部都灌了下去,看着正在爲自己擦拭不小心滴下來的水汁兒的彤姑娘,自嘲自笑道:“這樣子朕晚膳都不用吃了——”

“這會兒外面空氣正好,皇上出去走一陣兒,什麼時候覺得肚子餓了,奴婢就吩咐御膳房去準備。”已經成爲了皇宮首席女官的彤姑娘,一如既往的聰慧體貼,總會在晉武帝稍稍有些倦意的時候走過來不動聲色的勸着他去外面走走,而高庭宇多半都會依從,可是今日卻坐在椅上未動,看着彤姑娘鬢髮間一根微細的銀髮,忽然間問道:“彤兒,你今年二十了吧?”

“回皇上,彤兒實歲二十。”彤姑娘有些不解晉武帝爲什麼會突然問道這個問題,想到前幾日皇上剛剛爲以前從高府跟進宮的宮女賜了婚,心裡沒來由的一慌,卻不敢搶先婉拒。

“吳謙將軍年少英勇,屢立戰功,又尚未娶妻,不知彤兒覺得怎麼樣?”今日的高庭宇有些反常,難得這麼有耐心溫柔的和婢女說話,不知道是因爲晉朝國運昌盛,還是因爲皇后娘娘和淑貴妃同時懷孕,又或者是御花園裡櫻花開得很好:總之,他就是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雖然滿心的委屈不願,可是彤姑娘硬是咬着嘴脣不讓自己衝動胡言,垂下眉頭,聲音十分冷靜,說道:“奴婢願意在陛下跟前侍奉一輩子,求皇上不要趕走彤兒!”

“噗通”一聲,彤姑娘已經跪在了晉武帝跟前,語氣懇切而又堅定;讓高庭宇一怔,繼而笑了,說道:“難道彤兒心有所屬?說出來,朕爲你做主吧!”

那個男子眉目如畫,眸光如星,聲音性感而又渾厚——和年少時的恭謹溫和已經截然不同。彤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陪着他走過了十多個春夏秋冬!

“彤兒只想要日夜侍奉在陛下身邊,此生足矣,求陛下成全!”彤姑娘邊說着邊在地上叩着頭,高庭宇見她如此堅決,怕自己再說下去她就要想不開了,只好作罷,親自扶她起來。

“彤兒,陪朕逛逛去吧!”在書案前又工作了一陣而後,晉武帝終於覺得有些煩悶,帶着彤姑娘在皇宮裡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而後,終還是來到了御花園,那裡似乎有很多人在賞花,歡笑聲不絕於耳,讓高庭宇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很可笑,一直在爲別人的幸福快樂忙碌緊張着。

“咯咯咯——”隨着清脆悅耳的歡笑聲,一個紫色的影子已經出現在了眼前,她的後面又跟隨而來另外一個紅影,興高采烈地說着“抓到你了”,然後他們發覺皇帝正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們的時候,立刻安靜下來,理了理衣服上前請安,這下子驚動了在櫻花從間的所有嬪妃,都一一過來請安,晃得高庭宇眼花,因爲他不知道自己的後宮竟然這麼的充實了,而有些妃嬪,他已經連名字都忘記了!

“不必多禮,愛妃們繼續賞花,朕先走了!”

那些嬪妃們已經習慣了晉武帝冷淡疏離的態度,都儘量裝淑女不敢有所逾越,只有性格奔放的淑貴妃湊過來挽住了晉武帝的右手臂,撒着嬌兒說道:“皇上,您看這麼好的天氣,這麼美的櫻花,不來和臣妾門一起賞花實在是太可惜了!”

晉武帝撫摸了一下淑貴妃的頭,一貫的淺笑,有些責備的說道:“都快要當額孃的人了,還這麼的調皮!”

看慣了這樣的場面,其他的妃嬪只有在心裡怨恨嫉妒而已,蕭貴妃已經將牙齒咬得“咯咯”響,臉上卻不敢路出半點慍色,強顏歡笑的附和道:“皇上日理萬機,難得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閒,不如留在這裡賞賞櫻花可好?”

晉武帝擡眼看向御花園裡那一片櫻花樹,看着看着,神情忽然間就恍惚起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像這樣子出神的看着一片櫻花林,只不過那林裡有她——“三生石上淚痕仍未乾,檀板響,玉碗映來琥珀光。紅燭搖,何時君影入夢鄉——”那悽愴悽美的歌聲縈繞耳邊,歌的晉武帝眉心一皺,忍不住的擡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那裡很空很虛,就像是被萬金石壓榨一般的疼,每次胸痛發作的時候,他都會覺得自己當時所做的決定是多麼的愚蠢!

“皇上,您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御醫?”淑貴妃見晉武帝疾患發作了,緊張的不得了,心神慌亂的想要喊御醫,卻被晉武帝制止了,沉聲說道:“朕沒事,一會兒就好。愛妃們繼續賞花,朕回去休息!”

“恭送皇上——”其餘的妃嬪雖然也跟着緊張不安,可是都沒敢像淑貴妃一樣喊着“臣妾送您”,然後就屁顛屁顛的跟上去了!

總之,他們都只有羨慕嫉妒恨而已,誰叫人家多年來和皇后娘娘一同恩寵不斷——從前聽人說山中無歲月,唐雪菲會覺得很難理解;可是現在她終於理解了,這樣忘卻了時間、遠離了凡塵,躲藏在山中日復一日的過去的幾個月的生活就無關歲月。

那日刺殺高庭宇“成功”後,唐雪菲就躲進了洪濤山中,憑着身上的一塊上等美玉換了不少銀子,在山陰縣一個偏僻的小村莊裡暫時住了下去,一邊千方百計的打探着外面的事情。當聽說她那一劍並沒有要了高庭宇的命時,她大吃一驚,要知道她刺得可是心臟的位置啊,而且下手頗重,他到底是怎麼活下去的?唐雪菲驚奇之餘,無比的憤恨老天怎麼不長眼睛!可惜以後想要接近他肯定難上加難了!

好在外面並沒有要逮捕自己的風聲,但是唐雪菲並沒有覺得高庭宇會好心的放過自己,依然忐忑不安的在村莊裡足足待了快超過四個月了纔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去長治看看古叔叔和雲兒。

唐雪菲所買下的一個小院子其實很小很簡陋,但是她一向都不怎麼挑剔,好在僱傭的那個老媽子廚藝還不差,唐雪菲白天裡跟幾個村裡的頑童耍耍刀劍,上山去打打獵物,夜裡就在屋裡百無聊賴的看看買來的圖冊,或者坐在屋頂裡胡亂的吹一陣子竹笛——日子淡若清水,不留痕跡。只是她發覺自己好像越來越倦怠了,睡覺的時間也越愛越長,惹得那羣頑童經常爬牆翻窗進來把她從牀上鬧起來,折騰的她哭笑不得,有時又火冒三丈——往往這時候頑童們就會嘻哈笑着跑出門去,屋裡又恢復睡醒之前的平靜。

唉——高庭宇,我恨死你了!唐雪菲忍不住的腹誹着,老媽媽端進來了早飯照顧她吃飯,唐雪菲看着今日的主打菜雞湯,覺得油膩非常,還未動筷子就先噁心上來,趴在桌邊一陣乾嘔,把那老媽子生生的唬到了,手忙腳亂的拍背遞茶,還嚷着去喊大夫,唐雪菲想要拉她也沒拉住,只好任她去了;好在噁心症狀已經好多了,便開始勉強自己喝湯吃飯,等到村裡的老大夫被自家的老媽子拽進屋來時,唐雪菲已經感覺到很飽了,愜意的躺在搖椅上休息。可是衝着老大夫這一趟跑和自家老媽子的辛苦來回,唐雪菲也只好配合他們的診治工作,聽到老大夫把脈問她:“小姐這樣噁心疲倦多久了?”

“好像有——兩個月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唐雪菲撓撓頭,對那診病也特別認真地老大夫不好意思的答道。

“請問小姐上一次月信是什麼時候?”老大夫繼續問道。這下子唐雪菲更加迷糊了,想了半天才記起自來這裡後月信就一直都沒有來過,於是紅着臉老實答道:“大概有三四個月了吧——”

“恭喜小姐,您懷孕了!”老大夫很真誠的說道,然後叮囑着什麼小心安胎之類的——可惜唐雪菲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大腦一片空白,連屋子裡什麼時候跑進來了一羣頑童也不知道了——“爺爺,懷孕是什麼病啊?”一個年級較幼的女娃娃扯着老大夫的衣袖問道,老大夫似乎很喜歡這個女娃娃,便解釋道:“懷孕不是生病,是要生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一羣孩子聽得一愣,一些年紀大點的孩子似乎明白了,雀躍起來,全部都圍繞着老大夫問東問西,諸如“怎麼生”“爲什麼要生”“生弟弟或妹妹”之類的問題,他們的聲音在唐雪菲聽來就像是一陣陣悶雷敲擊在唐雪菲的心頭,使她大腦脹痛不已,她堅信如果這些聲音如果不立刻停止下來的話,下一秒她就會崩潰塌陷!

“都給我安靜!”唐雪菲終於站起身來發出了雷霆大吼,震得屋頂瓦片也落了幾塊,屋內迅速的安靜下來,那老媽子嚇得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顫抖着聲音說道:“小姐,孕婦忌怒啊,小心流產——”

“住嘴!”唐雪菲失去控制的暴喝一聲,把他們一屋人再次的鎮住了,她看着驚疑不定的人們,渾身無力的坐回了搖椅裡,一手扶着額頭,似乎十分頭疼的樣子;老大夫見她這樣,以爲她不舒服,好心氾濫的問道:“小姐是否不舒服,容老夫爲你開服藥調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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