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近七百人走出大牢,哪怕是在深夜,府衙震動,府官震動,全城震動,全府震動!
古往今來千萬載,除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則的話,從來沒有一次性的釋放過這麼多犯人。
府衙之中,一知府,三同知,五通判匯聚一堂,面色盡皆陰沉,鋼牙緊咬,目放兇光。
“一夜之間釋放七百囚徒,言道無辜,豈不是在說我們這些官僚尸位素餐,冤枉忠良?”主位之上,身穿四品緋袍,頭帶兩帶烏紗,腰胯犀角腰帶,腳蹬紋雲黑靴的知府大人勃然大怒。
一同知哀聲嘆道:“因爲此事,我們金華府的政績考覈肯定會大幅度下滑,各位大人與我,想必也會受到牽連。”
令一名同知冷聲說道:“那始作俑者,連累一府百官,該死,當誅。”
知府目含兇光:“誰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一通判道:“始作俑者爲一名叫做寧採臣的書生,據說是奉了羅應浩的命令,徹查大牢冤屈,爲數百人洗雪。”
“寧採臣……羅應浩……”知府臉上露出一絲遲疑,輕道:“居然是羅應浩下的命令,他爲何要與我們爲難?”
“大人將其叫來詢問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嗎?”知道知府大人這是畏懼羅家的家世,一通判提議說道。
知府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還不趕緊快去給我請人?!”
半晌,一身青袍的羅應浩昂首走進殿中,對着堂上三人拱手而笑:“恭喜九位大人,本年的官員評估,定然優等。”
知府聞言一愣,眼睛眯起:“羅大人這話何意?金華大牢之中錯抓近七百良人,此事在短短時間之內已經傳遍府內。我們九人頭上的這頂烏紗,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羅應浩表情驚訝,愕然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您吩咐我說,現在時局不安,人心動盪,下面官吏多有欺壓良善,讓我澄清府內,清算執法犯法的奸惡官員?”
知府手指一顫,與其餘八人對視了一眼,乾笑說道:“這年紀大了,記性也不怎麼樣了,我都差點忘了還說過這件事情。羅推官,這次你做的很好,我會親自上奏內閣,爲你表功!”
羅應浩笑道:“一天之中審案千餘起,所受牽連者人人信服,民有所安,惡有所懲,冤得雪洗,大人功德無量。內閣諸老聞聽此事,或許大人的運氣就要到了。”
知府眼光變換:“這也多虧了羅推官明察秋毫啊,不過那些欺壓良善的底層酷吏,羅大人可是要看管好,以免出了什麼差錯。”
“這還需向大人請一道手諭,整頓不良酷吏,提拔優秀才人,將我金華治理成錦繡河山。”羅應浩拱手說道。
知府拳頭握起,低聲笑道:“手諭什麼的就算了,不良酷吏終歸只是少數,別涉及到了無辜。對了,那寧採臣究竟是何許人也,緣何能夠一天之內審判千案?”
“回稟大人,這寧採臣乃是儒家一門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弱冠之年,便身聚浩然正氣,我懷疑……”羅應浩身體前湊,遲疑說道。
知府心臟一顫,失聲叫道:“浩然正氣?這不是連大儒都夢寐以求的力量嗎?怎麼會,怎麼會,難道他和聖人……”
“我在他身上,見到過《大學問》一書。”羅應浩彎腰探身,在他耳邊輕道:“說實話,金華大牢一事,並非是我指示的,而是我收到消息趕過去的。除了我們猜測的那種原由,誰還能,還敢做出這種事情?”
知府渾身一個激靈,執住羅應浩的手臂,顫聲說道:“那寧採臣現如今身在何處?”
“知府大人,寧採臣沒有自報家門,便是想要潛訪出遊,你這貿貿然的去找他,或許會引得對方不快,甚至,有可能破壞到學堂的計劃。”羅應浩低聲道。
知府倒吸了一口冷氣,忙道:“你說的對,學堂之事,學堂之人,不是我們這種地方官員可以去招惹的。隨他去,隨他去,他想要做什麼就儘管去做什麼吧。”
“既然大人都這麼說了,何不賣學堂一個面子,上報都察院,言及浩然正氣之事,爲那寧採臣請下一個言官身份來,也方便他彈劾不法,糾察地方,懲戒酷吏,爲民除惡。”想起自己父子都佔了人家書生便宜,羅應浩此時便想着回報。
“這……”知府遲疑道:“言官位卑權高,身份獨特,職權特殊,對道德品行,政治素質,年齡出身,文章辭辯等等都有較高的要求。”
“寧採臣有浩然正氣,量過三尺。”羅應浩平靜說道。
知府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若是本府促成此事,再引火燒身怎麼辦?言官可能彈劾百官吶。”
“言官這個羣體可以彈劾大人,但是寧採臣一人,大人覺得有這個可能嗎?更何況,不是還有我呢嗎?犬子和寧採臣是至交好友,我和大人們又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能做那蠢事嗎?”羅應浩蠱惑說道。
知府握緊了拳頭,突然拍桌而起:“幹了,就算寧採臣不是學堂中人,也肯定是隱世大儒的天才弟子,否則的話擁有浩然正氣的他,就更加恐怖了。這種人,不可爲敵。”
羅應浩鬆了一口氣,在心中暗道:“賢侄啊,你要代天而伐,懲惡揚善,誅殺奸邪,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讓浩然正氣長存,這言官的身份,簡直就是爲你量身訂造的啊!”
就在羅應浩費力爲寧採臣討官的時候,寧採臣這個名字隨着近七百個長生牌位的立起,傳遍金華全城。翌日天明,隨着人口的流動,口口相傳,病毒一般向所有鄉縣傳播。
大街小巷,酒樓茶肆,青樓桂芳……一府之內,無數地方無數人,在不斷談及牢獄大赦的話題,談及到寧採臣這個人。
在說書人的臆想中,寧採臣一身白衣,貌勝潘安,秉承浩然正氣而生,被隱世大儒收爲關門弟子,悉心調教,傳授諸般學問。
現在幼童成年,入世歷練,行的那第一樁事情便是懲惡揚善,日審千案,洗雪冤屈,澄清寰宇。
什麼?你不信?呵呵,不信的話你去昨晚被放出來的七百人家中問問,可有日審千案,可有浩然正氣,可有白麪少年貌似潘安?可有冤屈得雪,可有閤家得歡,可有長生牌位立滿桌前?
嘿,有人將信將疑的去了,不經意間說出了懷疑的話語,直接被戶主拿着掃把打了出來,怎是一個悽慘了得。
不管是古往今來,古今中外,人們都渴望英雄存在,特別是在政治黑暗的年代。這是一盞明燈,是生活下去的希望,是未來前進的方向。
在那最艱苦的時候,人們還能唸叨他的名字,熬過艱難時光,這是信仰的力量。
信仰,本是仙人神佛的專屬,可是在金華府,一個名聲初揚的少年,或者說是青年,在一小撮人心中替代了神明的地位,成爲了他們生命中的曙光。
可以預見的是,若是將來寧採臣能夠造福一方,絕對能和神佛在普通民衆之中,爭奪信仰!
而在這種萬衆傳誦之下,寧採臣卻在接待參客們之時出現了意外。一股金黃色的力量,從他上丹田中的金色符文中涌現而出,順着面部的血管,涌至鼻孔旁經絡,在此處一分爲二,左邊的向右,右邊的向左,在人中處再次交匯,灌入會地倉,進入下齒槽,下行鎖骨上窩和頸旁,匯入扶突,天鼎兩穴。
支脈貫通,金黃色的力量消耗二三層,其餘七八層源源不斷從支脈流出,沿着手臂兩側手陽明大腸經,一路橫衝直撞,破左右巨骨,肩髃,臂臑,肘髎,曲池,偏歷,合谷,商陽十六穴,貫通手陽明大腸經所有經脈!
兩日之內,連破兩道正經,這種修行速度莫說是在江湖中,就是在那修行界,也絕不常見。正因如今,感受着自己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又快了兩倍,寧採臣都爲之發怔。
拯救無辜囚徒的饋贈,昨日不是已經送出了嗎?令他瞬息間打通了手少陰心經十八穴位。今天的這手陽明大腸經正支兩道二十個穴位,又是怎麼一回事?
寧採臣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你沒事吧?”見到寧採臣將他們請到莊園正廳,便突然間僵在原地,目光呆滯,參客頭領壯着膽子問道。
“啊,沒事,就是莫名其妙的破了一脈。”寧採臣被他一句話驚醒,搖頭說道。
參客頭領張大了嘴巴,心中被震撼佔據,身體不可抑止的顫抖着:“破了一脈?十二正經?還是在接待我們的時候,莫名其妙破的?”
其餘八名參客聽到他的話,心臟紛紛震顫,瞳孔大張,難以置信的望着寧採臣。
一條正經之上少則十八穴,多則數十穴,常人破脈,每打通一個穴道,就要積攢至少半月的功力,且破穴之後還要用真氣蘊養穴道一段時日,前前後後破一穴最少要一個月。破一脈,用時簡直無法估量,畢竟穴道壁壘的厚薄程度也相差懸殊。
就拿他們之中天資最高的頭領來說,破第一脈手太陰肺經之時,便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可是……面前的這名白衫青年,只用了幾個剎那!
轉瞬,破脈!堪稱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