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成了
納斯達克的股票價格沒有動靜，過山峰的簡版報告不受太多關注，香江媒體只有小報的零星轉載，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
俞興與劉琬英都在等待中觀望，但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然而，就在過山峰發佈報告的次日，芬衆傳媒內部已經臨時組建了一個過問此事的團隊。
團隊的規格很高，董事隆俊、高級副總裁馬銳豐、副總裁塗雅芳、公關部總監季海榮共同來應對公司外部的突發事件。
以及，還要定時向老闆江楠春彙報相關情況。
但是，經過三天時間的研究卻有些束手無策。
第一，本以爲是要掏公關費，但對方毫無動靜。
第二，嘗試調查了註冊地在香江的過山峰調研公司，但它是層層佈置，難以追究背後的實控人。
第三，明面上的聯繫方式都聯繫不上。
第四，這家調研公司出具的報告十分簡潔，但確實有那麼點……意思。
也就是因爲那麼點意思，芬衆傳媒的核心高層都願意意思意思，但對面一片空白就不知道什麼意思。
“要不，我們找人把它的網站黑了吧？”副總裁塗雅芳提了個建議。
“黑了一個網站不起作用，反而容易激化矛盾。”隆俊搖頭，“這樣一個新的網站無關緊要，它可以繼續發，可以找媒體發，現在有一個重要的事是它爲什麼能鎖定那些事。”
過山峰的調研報告沒給出具體數據，但屏幕數量、關聯交易、收購與信披，這種指向性太過明顯。
所以……掌門人江楠春在知道情況後先是震怒，再是諱莫如深，隨即讓信得過的人來處理。
高級副總裁馬銳豐簡潔的說道：“還在查，但不好着手。”
如此指向精確的報告，很難不讓人懷疑公司內部有泄密，但這種層面的數據與交易只有少數人知道。
不好查，真的不好查。
四個人正在討論商量，忽然，公關總監季海榮的手機響了。
他看着陌生的座機號碼，指了指屏幕，說道：“是香江那邊的座機號碼。”
三位高層的面色都變得凝重。
季海榮吸了口氣，按通電話，打開外音：“喂，您好？”
“您好，是芬衆傳媒的季海榮季總監嗎？我是香江《經濟日報》的記者衛延麗，這是我們辦公室的號碼。”來人自報身份，禮貌的問道，“最近有關於芬衆傳媒的調研報告在市面上流傳，請問，您知道這件事嗎？”
季海榮穩了穩情緒，絞盡腦汁的迴應來自香江記者的採訪。
旁邊三人本以爲這是“過山峰”終於有了動靜，沒想到是記者的採訪，心裡並不覺輕鬆，反而更顯凝重。
得益於“過山峰”，他們現在對香江的媒體也有粗略的認知，不同於先前零星的小報報道，《經濟日報》屬於那邊很有影響力的媒體。
一旦《經濟日報》進行大規模的報道，公司的局面極可能會變得被動。
季海榮好不容易結束通話，放下手機，說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需要有應對外部變化的預案。”
隆俊直接問道：“你怎麼想？”
“這個‘過山峰’背後不知道有誰，一時間也追查不出來，那就得見招拆招，既然它說屏幕數量有問題，那我們就得證明沒問題。”季海榮這兩天就在考慮後續發展，“搞兩個獨立第三方的機構來調研背書，還得是有名的那種。”
“關聯交易這個事……它那個報告上也只是提可疑，捕風捉影，澄清的話還好一些。”
“收購的問題……”
季海榮覺得有些爲難，那些都是體現在財報裡的事情，不太好解釋清楚。
“我現在有一個考慮，你們覺得這個‘過山峰’會不會是外人在搞？”高級副總裁馬銳豐忽然開口，“不是咱們公司內部的人，我覺得這種動機比較弱，但如果，這是一家像‘香櫞’那樣的做空機構，情況是不是更合理了？”
季海榮一愣：“會是做空的嗎？這個……”
臨時團隊的組建來自掌門人江楠春的懷疑，所以從一開始就把目標對準內部。
但這種事吧，看誰都像，又覺得誰都不像。
馬銳豐緩緩說道：“也不是說內部沒問題，或許是一場內外勾結。”
董事隆俊問道：“‘過山峰’這個名字是國內的叫法，那玩意就是眼鏡王蛇，但咱們這邊好像沒有專門搞這個的空頭。”
馬銳豐點點頭，那些有名氣的空頭似乎都在歐美。
但他隨即說道：“沒準這個就是爲了填補國內沒有狠毒空頭的空白。”
隆俊瞪了一眼馬銳豐，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是空頭作案，那我們需要做的是抓住基本盤。”馬銳豐解釋自己的想法，“只要業績好，只要咱們佈置的屏幕數量越來越多，這個面能撐住股價，公司的麻煩就解決了一大半。”
他頓了頓，又說道：“就是不清楚這個過山峰手裡有多少東西。”
目前看到的報告很簡略，但說不準後續會不會還有，大家這幾天都感覺到了被暗處毒蛇盯住的不安感。
如果這條毒蛇真如同它名字那樣是一條毒性夠猛的眼鏡王蛇，那就不僅僅是不安了。
“雖說基礎屏幕數量存在點問題，但未來幾年，國內這方面的廣告業務肯定是上升的。”隆俊說道。
這是一個行業發展的問題，整體方向是上升，也就意味着芬衆的業績長期看漲。
季海榮作爲公關總監，最後說道：“先準備吧，總不至於那麼喪良心的不好好讓人過個年吧。”
隆俊微微點頭：“往好處想，沒準只是一出訛詐。”
馬銳豐也頷首，訛詐好過做空，前者手裡未必能有多少東西，也用不了多少錢就能打發，做空就太惡劣了，機構的收益遠低於公司的損失。
希望能好好過個年。
……
“真希望能過個好年啊。”
“我這邊就等芬衆撥款了。”
“小英，你說，美利堅那邊的代理律師不會黑吃黑吧？”
1月18日的早晨，俞興蹲在公司樓下與劉琬英通話，順便等待鍾志凌、呂海穎一起去和沈楠楠、徐欣會面。
宋宇鋒畢竟身體不便，他這次和孔惠琳就在公司等結果了。
“應該不會吧，律師費沒給完。”劉琬英在電話裡也有點緊張，“另外，如果SEC成功罰款，我們這邊拿到的獎金還會分出兩成。”
俞興只能感嘆：“真黑……”
“這還是我表示會有後續合作的價格。”劉琬英嘆道，“如果能自己招人，成本肯定可以下降，但是……還是這樣安全些。”
律師是以開曼羣島的公司名義聯繫，PUT是不同的海外公司通過不同的券商買入，這些設置又增加了成本，但不同的環節相互獨立，安全感確實拉滿了。
俞興剛要說話就見二把手和三把手從小區出來，只能最後說句：“有動靜了給我消息。”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有迴音，可能會有滯後性。”劉琬英答了句，“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發短信吧。”
俞興結束通話，起身活動了下蹲麻了的腳，衝着鍾志凌和呂海穎笑笑：“準備好了嗎？是不是沒上次那麼緊張了？”
不管鍾志凌還是呂海穎，他們上次見過徐欣後覆盤，都承認心裡相當緊張。
兩人齊齊搖頭。
呂海穎說道：“我剛纔還和志凌討論，想知道這個沈楠鵬和徐欣，誰更厲害。”
俞興想了想，沈楠鵬創立的紅杉華夏發展很快，以後應該是影響力比徐欣大，但現在……
他琢磨片刻，說道：“徐欣做投資的資歷很老，她以前和99派打了很多交道，投資網易就是在1999年，現在看肯定是她更厲害。”
鍾志凌與呂海穎異口同聲的疑問道：“99派？”
“就是泛指1999年前後創業的一幫大佬。”俞興解釋道，“單是1999這一年就有阿里巴巴、天涯、盛大、噹噹、億唐等公司成立，前後還有新浪、企鵝、網易……很多都成功上市了，BAT現在都是巨頭了，新浪、網易、搜狐它們雖然腳步變慢，但也活的不錯。”
“另外，之所以提到徐欣和它們的接觸，也是因爲它們的顯著特點就是擁抱資本，大部分也在海外上市了。”
俞興說到這裡，補了句：“當時環境就那樣，國內沒什麼上市的土壤。”
鍾志凌思考一會，問道：“這是真這麼明確的劃分嗎？如果有99派，是不是還有其它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和小英閒聊，她和我說的，但我聽着挺有道理。”俞興笑道，“走，先上車。”
今天比較奢侈，沒有坐地鐵，而是打車去會見投資人。
主要吧，上次是五個人，一輛車坐不下，今天可以了。
等到上了車，俞興也就閒聊道：“99往前數，還有84和92，正好是兩次往南走的時間，84那個時代的市場啥都缺，從無到有，國內更多有了品牌集團的建立，海爾、美的、聯想……”
“92年嘛，房地產行業起來了，十萬大軍下海南，萬通六君子逃頂，馮倫、王宮權、潘拾屹、易曉迪、王啓復、劉鈞，還有復星、泰康……”
俞興侃侃而談，連出租車師傅也安靜的聽着。
等到臨近目的地，鍾志凌有些悠然神往：“84、92、99，這樣算……我們現在這個年代也應該有名號啊。”
俞興這次只笑，沒說話。
這樣算的話，只能是15了，移動互聯網的浪潮席捲而來，大家在巨頭的競爭下生存與尋找機會。
出租車師傅倒是開口鼓勵了句：“小夥子，加油啊，未來就是你們的。”
俞興笑道：“加油加油，我們一定加油，師傅，我看你聽得那麼專心，以後能和其他乘客侃了，這趟給我們免了唄。”
出租車師傅也是爽朗果斷：“不行！”
“那給抹個零頭總行了。”俞興示意道，“志凌，付錢。”
鍾志凌成功抹零，深覺師兄這人……抓大不放小。
等到抵達上次來過的辦公室，鍾志凌與呂海穎再看出現的徐欣，只覺她身上帶着99派發展的歷史光輝，哦對，跟着出現的沈楠鵬也是。
攜城同樣是在99年創立的，彼時，他屬於創業的那一撥。
“徐總好，沈總好。”俞興打了招呼，“嗯，沈總讓我來這裡見面，我還是挺驚奇的。”
“我正好來這邊和徐總探討京東投資決策的得失。”沈楠鵬笑眯眯的說道，“也是拜你所賜的遺憾，要是再發一次消息，你還那樣發嗎？”
俞興聽明白了，如果不那樣提京東，或許，沈楠鵬就不會和徐欣這邊達成一定的默契。
他搖頭：“還是那樣發，好歹算是爭取出了機會。”
徐欣直接說道：“我這邊沒給你機會嗎？”
“給了，想要更多。”俞興實誠的說道，“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失敗了。”
他看向沈楠鵬：“百曉生的模式還用我說嗎？沈總，我這邊有融資意向書。”
沈楠鵬擺擺手：“我看過了，模式清晰，團隊還行，用戶發展的不錯，有投資價值，未來有發展空間，我認爲是值得投的，但我還有個額外的疑問，雖說我今天在你網站上看到了許多用戶的日常活動，但你的主要引流機制有考慮緩和嗎？”
他笑道：“你不能一直這樣憑藉負面消息來引流吧？”
“我們提供的其實只是一個客觀中立的平臺，但目前實際呈現的效果是負面消息更引人注目。”俞興說道，“偏偏，我們認爲這些都是真實的，這難免有些遺憾，不是爲百曉生，是爲被爆料的企業。”
他看了眼沈楠鵬，繼續說道：“負面不是我們最關注的事情，我們最關注是真實性，而對於職場，許多真實性的東西只有匿名才讓人敢發。”
“雖說有實名和工作的雙重認證，但考慮到匿名機制的問題，我們後面還會推出來自企業的實名澄清機制，這樣想必能緩和一些我們與企業B端的衝突。”
以C爲主，照顧B端。
沈楠鵬思考片刻，認爲這算是一種不錯的設置了。
他看了眼徐欣，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不願再繞，直接說道：“220萬美元，30%，紅杉華夏與今日資本各自110萬，如果網站發展的不錯，紅杉願意領投後面的B輪。”
比先前的價格高了20萬美元，以及，還多了下一輪的條件。
也就是，公司估值提高了66.67萬美元。
“如果公司發展好，B輪融資會困難嗎？”俞興這樣反問了句。
沈楠鵬笑道：“或許會輕鬆，但這是來自我們紅杉華夏的誠意。”
俞興再問徐欣：“之前的顧問辦公室還會設置嗎？”
徐欣委婉的堅持：“百曉生的成立時間畢竟不久，俞總，你不要把這當作是一項牽制，事實上，或許我這樣說會讓你不舒服，但很多公司想讓我們設置辦公室，我們也不去。”
會面的進展速度比俞興想象的要快得多，甚至沒有其他人開口的機會，直接就談到了價格與條件。
他沉吟片刻，說出自己想要的條件：“300萬美元，20%，完全自由的發展。”
徐欣似笑非笑：“你這個估值不合理。”
沈楠鵬微微點頭，說道：“俞總，我前兩個月在京城開年會，到場了32位企業的CEO，都是我們紅杉華夏投資的公司，我很希望你今年年會也能到場。”
“220萬美元的A輪對於一家成立不久的網站已經十分優渥，這是一張入場券。”
“我其實沒有考慮太多，願意相信徐總的眼光。”
“你應該謝謝徐總。”
沈楠鵬看着面前猶豫不決的年輕創始人，如此說道。
俞興吸了一口氣，其實，這個條件也是在預期裡的，也是屬於可以接受的。
正當他想開口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俞興拿出來一看，上面有來自劉琬英的信息，只有兩個字——成了。
成了！
芬衆要撥款了！
我們A輪有金主了！
俞興保持表情不變，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按照沈楠鵬的意願，說道：“謝謝徐總。”
徐欣露出一絲微笑。
俞興繼續說道：“也謝謝沈總。”
隨後，他頓了頓，給出決定：“我們暫且擱置吧。”
沈楠鵬同樣露出的笑容卡在了臉上。
俞興直接起身：“徐總，沈總，雖然A輪沒合作，但你們會是我們B輪最優先考慮的機構，謝謝你們的認可。”
沈楠鵬皺眉，問道：“爲什麼？擱置是什麼意思？A輪不融了？連考慮都不考慮？”
還沒等俞興回答，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沈楠鵬拿起手機，聽了兩句，神色變得有些糟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