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越鬧越大,雨越下越大。
激動的心情和瓢潑的大雨,使得羣人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恍惚之間,所有人都發現看不清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了。
在大家都因爲葉初九的表現而變得大腦短路的時候,葉初九的大腦卻是有着從未有過的清醒。
“開胃菜已經上來了,主菜還會遠嗎?”葉初九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人羣。
“二哥,先進去吧。”尤悠接過了馬忠手中的傘,撐在了葉初九的頭頂,而她自己,卻是被大雨淋了個裡通外透。
葉初九感激地看了尤悠一眼,轉身朝着樓門走了過去。在踏上臺階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用一種君臨天下的眼神睥睨着羣人,緩緩豎起中指指着天空說道:“我潑出去的髒水,就算是天老爺也別想洗乾淨。不管你們是來找香江會館麻煩的,還是來找我麻煩的,不管你們是自願來的,還是被人逼來的。總而言之,站在這個院子裡的在我眼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來我這裡消費的客人,一種是來我這裡找事的敵人,想做哪種人,你們自己選!”
選?怎麼選?他們有得選嗎?
不管是警察還是混混,不管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他們都沒得選,如果他們有得選的話,就不會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還站在這暴風雨之中了。
“走嘍,進屋一邊喝酒一邊看傻.逼淋雨嘍!”何保國十分招人恨地叫了一聲後,便是快步跑到了葉初九身後。
華子期一臉同情地看着崔風雲說道:“崔風雲,這個世界上的傻.逼已經有很多了,不缺你這一個,別再繼續給你們家惹麻煩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白慶雲和花飛兩人的態度則不像華子期那麼好了,兩人臉上寫着的盡是幸災樂禍。
“還愣着幹嘛,還不給我帶着你的人滾進去!”李巖怒衝衝地踹了李康一腳。
李康只能是招了招手,垂頭喪氣地領着自己的跟班進了香江會館。
羣人一進屋,服務員就將那剛從烘烤室裡邊拿出來的毛巾披到了羣人身上。
葉初九一邊擦着頭,一邊對着正在拼命甩着已經被水浸透的手機的黃騰飛說道:“老黃,那邊有電話。”
黃騰飛苦笑一聲,無可奈何地朝着電話走了過去。走到了電話機旁的黃騰飛,並沒有將電話撥到海特大隊,而是撥到了療養院黃老的房間。
當他將這裡的一切給黃老講述完畢的時候,黃老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就掛斷了電話。
黃騰飛深呼一口氣,只能是按照葉初九說的那樣,打電話叫人。
雨水能遮掩淚水,但是沒有辦法掩飾憤恨。
從頭溼到腳的冷豔彤,瑟瑟發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並不是被雨水冷的,而是被葉初九一干人等給恨的。
“豔彤。”區勁一臉糾結地看着冷豔彤,事情發展到了現在的情況,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你們手裡拿都是玩具槍嗎?”冷豔彤怒不可遏地指着區勁咆哮道。
區勁再怎麼說也
是一個副局長,被冷豔彤這麼當面呵斥,饒是他不敢發怒,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冷豔彤恨恨地指着那正站在一樓大門前看着她的葉初九叫道:“打電話,給我打電話!我要他死,我今天就要他死!”
華子期一臉擔心地說道:“初九,冷豔彤可不是個善茬,冷家上上下下,除了她是閒人一個之外,其他人都是身居要職。她三叔去年剛剛到國防部任職,大姨夫是外交部的副部長。你看要不要找羊叔出來調和調和?”
葉初九神情冷峻地看着那正在雨中不停撥打着電話的冷豔彤,聲音堅決地說道:“不用。”
“初九,今天我爲了你算是豁出去了,這事完了,就算我的軍裝扒不了,連降三級是保準的了。”打完電話的黃騰飛欲哭無淚地走上前。
葉初九一臉感激地拍了拍黃騰飛的肩膀,沉聲說道:“老黃,你這個恩情我記下了。你放心,如果你弟弟現在活着,我肯定想辦法讓你見到他的人。如果他現在死了,我肯定讓你見到他的屍體。”
“嗯。”黃騰飛使勁點了點頭。
“轟轟……”
武裝運輸機螺旋漿震動的聲音在天空響起,一個個全副武裝的海特隊員順着軟繩落了下來。
黃騰飛大步走出會館大門,面無表情地看着所有的隊員叫道:“把他們幾個全部帶走,剩下的全部控制起來,等待支援!”
“黃騰飛,你要瘋嗎?”區勁聽到這話登時就急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黃騰飛竟然真得會像葉初九說的那樣把自己抓起來。
黃騰飛神情堅毅地說道:“我沒瘋,瘋的是你!竟然敢知法犯法,敢跟境外恐怖分子串通劫持我國商船,區勁,這官司就算是打到國安部去,老子也不怕你!來人,帶走!”
本來看到黃騰飛要自己抓的人有特警的時候,他們還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在聽到眼前的人竟然跟希望號事件有關聯時,所有隊員的眼睛裡當時就露出了令人不寒而粟的殺氣。
希望號,是整個海特大隊心中永遠的痛,凡是海特的隊員,上至指揮官,下至炊事員,無一不是想將跟那次事件有關係的人殺個乾淨。
“咔咔咔……”
“蹲下……”
“放下武器……”
子彈上膛的金屬聲,攝人心肺的厲喝聲,將空氣中那焦灼的氣氛再次推向了極點。
冷豔彤咬牙切齒地看着黃騰飛,恨恨地說道:“好啊,好啊,黃騰飛,你仗着你是海軍陸戰隊的隊長就欺負人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冷豔彤不吃你這一套!唐司令和費參謀長正在往這邊來,一會兒我看你怎麼跟他們解釋!”
“我次奧!”冷豔彤不點明黃騰飛的身份還好,他的身份一被點明,那些本來還是無比堅決要跟香江會館把帳算清楚的人,頓明就慌了。海特的隊長?被他們弄過去的話,那就算不死也得掉層皮啊!
不過,在聽到冷豔彤叫來了什麼司令和參謀長的時候,大家的心又穩了下來,爲自己剛剛沒有站錯隊而感到慶幸。
“怎麼解釋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還愣着幹
什麼,馬上執行任務!”黃騰飛神情冷漠地看了冷豔彤一眼,大手直接一揮,直接下出了死命令。
把人帶走和執行任務雖然聽上去意思差不多,但是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卻是有着天壤之別。
前者,有得商量。後者,沒有餘地。
“手抱頭!”
“手抱頭!”
“黃騰飛,我要把你告上軍事法庭!”被海特隊員用粗暴的方式摁倒在地的區勁氣得眼睛子都快瞪爆了。
冷豔彤的反應卻是要冷靜的多,她任由那海特隊員押着自己朝着被堵在外面的軍車走去,只不過在走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邊盡是濃濃的殺意,她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她想中所想的,肯定和區勁嘴裡邊說的一樣。
“抱頭蹲下!”
“全部抱頭蹲下!”
冷豔彤、區勁、崔風雲等人被帶走之後,剩下的海特隊員便是將槍口對準了那些剛剛還是覺着自己的選擇沒錯的人羣。
“呼啦……”
連猶豫都沒猶豫,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抱着頭蹲到了地上。
黃騰飛的身體在發抖,他的拳頭都已經緊攥了起來,以公謀私這種事情他從來沒有做過。今天,爲了能夠找到弟弟的下落他破了這個例。他並不恨葉初九這麼堂而惶之的利用他,他只恨自己沒用,當年沒用,如今還是沒用。
葉初九看出了黃騰飛的心思,大步走出了館門,神情凝重地站在館門前面的臺階上注視着那一個個在暴風雨中無比挺拔的身姿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你們不願意把槍口對着手無寸鐵的民衆,更不願意把槍口對着自己的同胞,因爲你們是軍人,你們沒得選,你們只能是違背自己的意願去這麼做。”
話一出口,海特隊員就用一種好奇地眼神看向了葉初九。
葉初九大步邁進了雨中,大聲對着人羣叫道:“黃隊長知道,被抓的人有可能是無辜的,他爲什麼還要去這麼做?並不是因爲他在七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弟弟,而是因爲他失去了自己的戰友!你們也是他的戰友,無論你們在場的哪一個人,遭遇到了七年前的隊員所遭遇的一切,黃隊長都會像今天一樣,寧可錯抓一萬,也不放過一個!”
短短的幾句話,就讓那些剛剛眼神裡邊還有些迷茫的海特隊員就變得無比堅毅起來。
葉初九擡手指向了黃騰飛,神情凝重地說道:“你們剛剛也聽到了,黃隊長今天所做的一切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軍事法庭,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那是一個充滿了恥與辱的地方。但是,對於軍人來說,比進那個地方更加讓人恥辱的事情是什麼?是任務的失敗,是戰友的失去!今天,我站在這裡,我和黃隊長一起站在這裡,我們不管明天要面對的是什麼,我們只知道,我們必須得洗涮七年前的恥辱,替我們失蹤了七年、背了七年黑鍋的戰友洗涮恥辱!不管是上軍事法庭還是槍斃,我們都要不遺餘力的查下去!”
“查下去!”
“洗涮恥辱!”
在這個雨夜,海特大隊體內那沉寂了七年的血被點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