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看到陳興出來,工人的喊聲才低了下來。這時。又有人大聲喊了一句,“我們要發工資。”
喊話的是個年輕男子,不過看到其他人都靜了下來,就他一人冒出頭來。年輕男子很快就往人羣裡縮了縮,不敢再往外冒。
“我剛剛在樓上吃飯,聽到大家喊着要見我。不知道大家有什麼訴求?”陳興看着衆人,和顏悅色的問道。
“市長。我們聽說你和公司的領導在樓上大吃大喝,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個中年工人壯着膽子問道。
“嗯。你說的沒錯。”陳興點了點頭,陳興這話一出來,人羣一下子譁然起來,有不少工人甚至情緒激動的說着什麼。但都被掩蓋在衆人的聲音裡。
陳興沒說話,讓工人的情緒宣泄了一會,陳興這才舉起手示意衆人安靜。笑道。“晚上這頓飯,雖然是工廠接待,不過我們是自個掏了錢的,大家要是不信,可以自個上去看看。”
陳興說着,環視着衆人,“不過我想大家聚到這裡來,應該不是爲了追究一頓飯的問題,而是有別的訴求。”
“我們的訴求就是把欠我們的工資發了,你們領導在這裡大吃大喝,一頓飯動不動就幾千塊的,卻是一直拖欠着我們工人的工資,也太讓人寒心了。”工人們大喊。
“工資的問題,我上次來的時候已經說過一次,市裡會盡量督促廠裡解決,看來廠裡並沒有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陳興回答着衆人,“不過想來大家也都聽說了,市裡派了工作組進駐了江汽,這個工作組的任務是什麼呢?我想大家可能也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天既然有這麼一個機會,我就和大家好好聊聊。”
“咱們這個工作組,除了對江汽進行正常的財務審計,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實地瞭解江汽的情況,和江汽的管理層一起協商探討工廠的出路以及未來的發展,也就是說,市裡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希望解決眼下的欠薪問題,而是要讓江汽更好的發展起來。
江汽發展起來了,對大家有什麼好處呢?不僅以後這種欠薪的情況不會再出現,而且只要工廠的效益越來越好,大家不僅能及時拿到工資,還能漲工資,甚至能有各種福利和獎金,這些,難道大家不期待嗎?”
陳興語速不快,但卻說得極具感染力,原本喧鬧的工人們竟是一時聽得安靜了下來,不過陳興一講完,便有人質疑道,“說得很好聽,但誰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是假,大家拭目以待便知道,我作爲市長,既然在這裡放了話,那麼,聽到的也不僅僅是你們,相信我今天這番話,同樣會傳出去,很多人都會聽到,如果我說謊,那豈不是自打耳光,大家說是不是?”陳興淡然一笑,“坐在我這個位置上,自己打自己耳光,那可是很疼的。”
現場響起了一陣笑聲,很顯然,陳興的表現獲得了工人的認同,在工人眼裡,眼前這個市長並不是那麼的高高在上,甚至有點兒接地氣,說的話挺合大家口味,看着竟是讓人覺得有幾分好感了。
工人們反應挺好,但其餘人卻是表情不一,孔正良聽到陳興的話,卻是暗自爲陳興捏了把汗,剛剛有意想阻止陳興說那番話的他,最終卻是沒能來得及阻止,因爲他也沒想到陳興會當衆說出那番話,而事實正如陳興所說,作爲市長,陳興當衆說了這些話,日後有可能真會自打耳光,不過話都說出去了,想收回來卻是不可能了。
瞥了陳興一眼,孔正良暗自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陳興哪來的信心,江汽的問題積累已久,以前沒能解決,現在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起碼孔正良就看不到江汽發展的希望,但話說回來,若是陳興真有可能解決江汽這個包袱,那陳興可就十分了不起了。
安撫了工人,陳興並沒有在江汽久呆,和江汽管理層的人象徵性的又寒暄了幾句,陳興便和孔正良幾人離開。
以陳建設爲首的董事長帶着一干管理層的人將陳興和孔正良送上了車,直至目送着兩人的車子遠去,陳建設才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身後的一幫管理層人員,神色陰沉,“我陳某人自問沒有虧待過各位,哪怕是工人的工資發不出去了,給所有中高層管理人員的工資和福利卻一分錢沒少過,年底還有獎金,平常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今天的事,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管理層裡的人肯定有人吃裡扒外,別讓我查出是誰,否則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陳董,說不定是有工人看到陳市長來了,所以自個聚集起來了,你也知道,工人們當中總有一羣刺頭喜歡挑事。”總經理趙啓源輕咳了一聲,說道。
“是不是工人認出來的先不管,今天這事,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陳建設目光陰冷,“我還是那句話,誰吃裡扒外,最好祈禱不被我查出來,否則我陳某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陳建設說完,冷哼了一聲,甩手離開。
回去的路上,陳興坐在車裡和孔正良聊着,對於他們走後江汽發生的這一幕,陳興自是不知道,而此刻在車裡,孔正良同樣和陳興聊着江汽的問題,對於陳興剛剛在江汽的表態,孔正良頗有些擔心,“陳市長,你剛纔和工人說的那些,要是沒達到工人們的期望,恐怕會引起工人的反彈。”
“所以江汽的問題要當成一場硬仗來打,只許勝不許敗。”陳興神色嚴肅,“正良,剛剛在江汽吃的晚飯你也看到了,一頓晚餐,說是奢華亦不爲過,要是放在酒店,剛纔那一頓晚餐,少於一萬塊是不可能的。”
孔正良聽到陳興的話,知道陳興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微微沉吟了一下,孔正良覺得有必要站在相對客觀的角度爲江汽的管理層說句話,“市長,我估計可能是他們聽到你要留下來吃飯,爲了招待好你,所以才高規格的搞出了這麼一頓招待酒宴,這畢竟也是人之常情,他們要是真的只弄一桌普通的飯菜,恐怕他們自己心裡都不安。”
“正良,我知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對江汽的管理層,你覺得我對他們有成見也好,又或者我從一開始就不待見他們也罷,總的一句話,江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管理層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甚至要承擔主要責任。”
“管理層有責任是肯定的,這個我並不反對,不過責任有多大,如何界定,這個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咦,正良,我發覺你經常在爲江汽說話,怎麼,難道你對江汽現在的局面沒有意見?”陳興笑着看了孔正良一眼。
“市長,這個鍋我可不背。”孔正良笑着擺手。
孔正良用了一句網絡上的時髦話,陳興聽了也是忍俊不禁,兩人到目前爲止還算是合作愉快,工作上的配合也相得益彰,所以陳興也願意將一些話開誠佈公的和孔正良談,剛剛類帶開玩笑的一句話,同樣是陳興對孔正良的一個試探,因爲孔正良今天的言論,讓陳興也突然有點把握不準孔正良對江汽問題的確切態度,不過孔正良的迴應也算是打消了陳興的擔心。
“市長,江汽的問題要解決,但我擔心你一下子下猛藥,會適得其反。”孔正良說出了自己的真正顧慮。
“重病就得用重藥醫,這一點我和正良你的看法不同。”陳興笑道。
孔正良聞言,只能無奈的笑笑,陳興已經說到這份上,孔正良知道自己也不合適再過多勸說什麼,作爲陳興的副手,他在和陳興持有不同意見時,可以委婉的勸說,但卻不可能和陳興鬧僵,和一把手搭班子,孔正良有一套自己的處世和工作哲學,而他也堪稱最稱職的好副手,擔任常務副市長已有四年,孔正良在和前一任市長耿敬毅搭班子時,同樣相處得極好,工作上沒紅過臉,私底下亦相處得不錯,耿敬毅退休時,還給了孔正良極高的評價,由此也可見孔正良做人處事極爲老練。
車廂裡相對沉默着,陳興心裡大概能猜到孔正良的顧慮和擔心是來自周志明的壓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孔正良的這種擔心也能說是爲他着想,但陳興這次在江汽這個問題上卻是態度十分堅決,心裡也早已做好了迎接壓力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