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在鍾靈家裡坐了十幾分鍾,鍾靈同自己父母交代了一聲,便同陳興出來,一起往溪門趕去,兩人坐在同一輛車裡,鍾靈笑道,“今天浪費你不少時間了吧。”
“鍾靈,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來拜訪伯父伯母是應該的,怎麼能說浪費時間呢。”陳興佯裝生氣,“你再這樣說,可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我當然把你當朋友,不過你除了是我朋友,還是縣長,我可不能把你當成普通朋友對待。”鍾靈笑了笑。
“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的朋友關係不會因爲彼此的身份地位而發生改變。”陳興大有深意的看了鍾靈一眼,他的身份在變,鍾靈又何嘗不是一樣,對於鍾靈,陳興感覺更加的看不透,對方這半年多來的經歷,陳興也不好追究根究的去詢問,不然他倒是對鍾靈如何在半年內就成爲一個集團的總經理,哦,不,應該說董事長了,對鍾靈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掌控了一家大集團,陳興還是很感興趣的。
“這個社會總是很現實的,很多時候,這裡並不是我們自己能夠左右的。”鍾靈笑着指了指腦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現在算是相信了,口袋裡的腰包很多時候也決定了肩膀上這顆腦袋。”
“不錯,這個經濟掛帥的年代,很多事情確實都變質了,物質金錢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第一選擇。”陳興微微沉吟着。
鍾靈同樣是笑了笑,車廂裡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過了片刻,還是陳興率先打開話題,“鍾靈,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弟弟也要大學畢業了,怎麼要,準備從事什麼行業的工作。”
“我弟啊,他說他要去考公務員,想當官,我是不贊成,不過我的話他是不聽咯。”鍾靈笑着搖頭,想起自己那個弟弟,眼神也柔和起來。
“考公務員?這想法也不錯嘛,你這個當姐姐的幹嘛反對。”陳興詫異了一下。
“要是擱在以前,我肯定贊成他考公務員,畢竟家裡窮,考公務員圖個穩定也不錯,現在家裡的經濟條件還行,我就不贊成了,官場裡面的事複雜得很,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也不是沒跟那些當官的應酬過,在羊城,爲了拿一些工程,跟城建部門的那些領導沒少打交道,一個個尸位素餐,心比誰都黑,我算是見識到當官的真實一面了,當官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墮落,況且在體制裡面工作,沒有背景,一輩子也就那樣過了,很容易就磨滅一個人的鬥志,我還是希望自己弟弟能夠有出息點。”
“鍾靈,你這可是連我都罵進去了,看來我不僅是墮落了,這輩子也註定是個沒出息的人咯。”陳興苦笑了一下。
“陳興,我沒說你,你可別自己對號入座了,你已經是個領導了,前程不可限量,不在我說的那一類人裡面。”鍾靈笑道。
“看來我在你眼裡,除了是比較有前途外,跟其他墮落的官員也沒啥區別了。”陳興開玩笑道。
“有沒有墮落,那可只有你自己清楚,不過我相信陳興你肯定是別人不一樣的,是嗎?”鍾靈笑着凝視着陳興。
陳興笑了笑,沒有說話,怎麼定義才能不叫墮落,這恐怕就很難說了,至少在陳興看來,爲了謀求自己的利益而採取一些適當的手段並不算什麼,獲得權力的手段不一定要光明,但只要最終獲得的權力真正的爲老百姓幹了實事,陳興覺得在取得權力的過程中卑鄙一點又何妨,官場中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的地方。
從建安回到溪門,已經是下午2點多,給鍾靈安排好下榻的酒店,陳興抽空回了辦公室一趟,縣公安局局長路鳴已經在辦公室外等候,陳興看到對方,想起在建安進了一趟派出所的遭遇,感慨的拍了拍路鳴的肩膀,“還是自己的地方好啊。”
陳興是切身體會之後纔有感而發,若是在溪門,別說是一個派出所所長,就是縣局局長使用起來都順手,出了溪門,在建安市的經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說的誇張點,一個派出所所長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怎麼,陳縣在外面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路鳴面色一怔,看到陳興的神色,他的腦袋也是轉得極快,很快猜了個**不離十。
陳興將路鳴當成自己人,當下也沒隱瞞什麼,當成聊天一般將在建安碰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路鳴聽完就笑,“陳縣的運氣可真是不好,這種事情也這麼巧讓你碰上。”
“路鳴,依我看,你們基層的公安系統怕是也存在這種情況。”陳興笑着盯着路鳴。
“水至清則無魚,這種事情其實哪都一樣,咱們溪門有上百萬人口,多達二十幾個的鄉鎮基層派出所,縣公安局除了抓大方向的工作,具體也不可能管到每個派出所頭上,有些偏遠鄉鎮的派出所更是山高皇帝遠,那裡會有發生些什麼事情就不好說了。”
路鳴苦笑了一下,也間接承認了陳興的話,類似陳興今天上午在建安碰到的那種事情,路鳴也不敢說自己轄下就沒有這種事情,事實上,路鳴敢很肯定的說絕對有像建安的那種情況存在,公安這個系統,也就這麼些撈油水的手段,能利用的基本上都有人利用,每個地方都相差無幾。
“路鳴,警風警紀的建設是迫在眉睫啊,你這個局長要親自掛帥,該殺一儆百就絕不能手軟,絕對不能任這種風氣存在下去,我們這些當官本質上是老百姓的公僕,但老百姓在咱們面前卻成了絕對的弱勢羣體,甚至有冤不能申,這種情況是一定要改善,別的地方我們管不到,但在溪門,我們就該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陳興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臉色凝重的望了路鳴一眼。
“陳縣的這個指示,我一定會認真落實下去。”路鳴神色莊重了起來,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了,陳縣,急着過來見你是有兩件重要的事要跟您彙報一下。”
“嗯,說吧。”陳興點了點頭,半開玩笑的道,“我把鍾董事長撂在酒店,緊巴巴的趕回來,你要是給我彙報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可就拿你試問。”
“希望我彙報的不會讓陳縣失望。”路鳴笑了笑,“陳縣,今兒早上,縣委那邊指示我們公安、消防還有工商、衛生幾個部門一起對金玉娛樂城進行了大規模的檢查,縣電視臺對此還進行了跟蹤報道。”
“檢查金玉娛樂城?”陳興愣了一下,能夠同時指揮得動幾個部門進行聯合檢查的,除了汪東辰也沒有別人,“汪東辰怎麼會突然下這個指示?”
“我打聽了一下,是因爲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說起來,始作俑者還是我們。”路鳴臉上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我們暗中派人在娛樂城裡教訓了林茂一番,那傢伙找不到打他的人,卻是將氣撒到娛樂城身上去了,上午的檢查我沒去,不過聽下面的人回來彙報,有個年輕人叫囂着要封了金玉娛樂城,那人正是林茂無疑,我估計他肯定是通過趙國力那個渠道向汪東辰施壓了,汪東辰纔會下這樣的指示。”
“這麼說來,我們倒是歪打正着了?”陳興笑道。
“可不是嘛,金玉娛樂城我老早就想動一動了,不過這娛樂城的水太深,我一直也沒敢有太大的動作,今天早上這個聯合檢查算是稍稍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路鳴頗爲解氣的說着,身爲公安局長,對自己轄區內的娛樂城有所顧忌,說出去路鳴自己都覺得丟人,最可笑的是他現在都還真正弄清楚縣裡哪位官員是金玉娛樂城的真正靠山。
“今天早上的聯合檢查搞得陣仗挺大,那有沒有檢查出點什麼東西來?”
“這倒是沒有。”路鳴嘆了一口氣,剛剛臉上還有幾分解氣的神色,這會已經黯淡了下去,“肯定是有人給娛樂城提前通風報信了,上午去檢查的時候,娛樂城裡面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違法的東西存在,涉黃和私設賭場這兩點就不用說了,半個縣城的人都知道金玉娛樂城有這些玩意,但更爲嚴重的是,以前我們公安局曾還接到過舉報,娛樂城裡面有毒品交易,只是一直沒抓到他們的現行,今天的聯合檢查,同樣沒查出什麼東西來,可惜了,難得能有這麼好的機會對娛樂城進行大肆搜查。”
“如果你說的情況都是存在的,那說明這家金玉娛樂城確實是有肆無恐,今天上午他們既然敢放任你們進行搜查,那肯定也是做了萬全準備的,想抓住他們的痛腳可沒那麼容易。”陳興搖了搖頭,“縣裡面肯定少不了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汪東辰的指示是今天上午臨時下的,我也是那時才知道,如果說娛樂城能提前知道消息,那豈不是說他們能提前知道汪東辰的決定?”路鳴擡頭同陳興對視着,將自己來之前就已經琢磨過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感覺那位給娛樂城通風報信的是汪東辰身邊極爲親近的人,甚至……甚至不排除有一種可能。”路鳴說到這裡,似乎有所顧忌。
“甚至不排除什麼可能?”陳興緊緊的盯着路鳴,他已經隱約猜到路鳴接下來要說什麼,那句路鳴未說出來的話,也讓其神經微微緊繃了起來,但他還是要親耳聽到路鳴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