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與老陳頭將營地紮在鬼屋邊上,至於原因,恐怕只有鬼才知道。
對此毫不知情的李白兩三下功夫就把露天淋浴房給搭建好了。
雞蛋般粗細的鋁合金型材作爲框架,用螺絲和壓條固定住不透光的防水布,腳下再放上一塊粗糙的石板,外面準備好一桶涼水和一桶熱水,加上手持式電動花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享受到夏日沖涼的便利。
大奔後備箱裡面準備的東西,讓老陳頭歎爲觀止,真是夠充分的,哪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也能夠很舒適的野營露宿。
原本以爲在沖涼的時候會遭到幾隻狡猾蚊子的“偷嘴”,直到換上乾爽的衣服,回到掛着小型吊扇的帳篷裡,老陳頭身上連一個叮包都沒有。
“奇怪了,這裡沒有蚊子嗎?”
老頭還在驚疑不定,疑惑着連一隻蒼蠅蚊子都沒有看到,他手裡一直捏着那枚青色的鱗片。
明明蚊蟲滋生的茂密草叢和溝渠就在十幾米開外,卻沒有一隻蟲子飛過來或爬過來騷擾自己。
老陳頭如果仔細去觀察周圍的話,其實可以發現,不論是蒼蠅蚊子,還是螞蟻、鼠婦、蜘蛛和蜈蚣等蟲子,都像逃難似的向四面八方遠離帳篷所在區域,哪裡還敢靠近。
“晚上有魚,烤着吃,還是燉湯?”
李白就地取材,用細長堅韌的茅草搓成草繩,掛上一大串魚從村口附近的溪流回來,另外還捆了一大把野菜。
天坑村依山傍水,有水的地方自然就有魚,水深些的河段更是藏有大魚,他打量了一圈,隨手一巴掌拍在水面,藏在水底的幾尾大草魚和十幾尾小鯽瓜子翻起肚皮,浮了上來。
夏天草木繁盛,各種野菜多的到處都是,只要有心,車前子,馬蘭頭,馬齒莧,地衣(地滑塌)隨便採摘,統統不要錢,要是運氣好,還能摘到幾棵意外落到田地以外的家常蔬菜,這個就不算是偷菜,而是白撿。
可惜沒有碰到野物,不然打上一隻,晚餐的加菜會更加豐富。
還在琢磨蛇鱗的老陳頭循聲望去,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不錯嘛,哪兒逮到的魚?收穫不少嘛!”
短短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有這麼多收穫,看來今天的晚餐會很豐富。
這趟帶上李白,還真就是帶對了,至少食住行這三方面,都讓人放心的很。
“不遠的河溝裡,順手捉的。”
李白回身指了指百米開外的山溪,他也是恰好看到水裡有魚遊動的影子,便起了心思,蹲在岸邊,將一道罡氣打入水下,就逮到這幾條戰利品。
“做烤魚吧,燉了容易腥氣。”
老陳頭一看這尾草魚就知道是地道的野魚。
魚固然是生鮮,但是如果沒有用清水養上兩天,土腥氣會很重,最好的烹製方法就是下重料,煎炸燒烤。
擺下燒烤爐子,將剖洗乾淨,用鹽、料酒、姜粉和蒜粉解腥併入味的草魚和鯽瓜子夾入網架,一面是掏去內臟的腹腔,一面是去了鱗的皮,兩面劃了格子狀的刀痕,先不忙抹油,直接架在紅彤彤的炭火上細細烤炙。
燒烤的要訣,調料入味,小火慢烤,一定要沉得住氣,心急火燎,只能得到烏漆麻黑的收穫。
幾條魚漸漸被炭火升騰的熱量炙幹,柔軟的魚肉開始緊實起來,李白這纔不緊不慢的往上抹油。
接下來與其說是烤,倒不如說是煎,受熱的油脂浸潤魚肉,溫和的維持着比水煮更高的溫度,將多餘的水份排出,趁着蛋白質凝固,鎖住僅剩的水份,使得肉質外脆裡嫩,如果多烤一些時間,魚肉發生褐變反應,更加香氣誘人。
等火候合適的時候,撒上孜然或其他燒烤蘸料,魚肉就會變得相當美味。
至於裡面的細刺,靠近表面的會脆化,能夠嚼碎吞下去,內部的也很容易吐出來,只要有足夠的耐心,甚至可以讓烤魚變成炸魚一樣變得裡外酥脆。
在這羣山深處,還能夠有這樣的伙食,完全無可挑剔。
正當老陳頭開始流口水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
他轉過視線,驚訝道:“支村長,有事嗎?”
“看到你們在這裡擺帳篷,我來送幾盤蚊香。”
村長老頭手裡捏着個盒子,上面有盤香的圖案。
“來喝一杯!”
老陳頭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易拉罐啤酒和從大奔後備箱裡找到的一次性紙杯。
摺疊方桌上擺着幾隻打開的罐頭,有葷有素,正好可以和烤魚搭配。
給二人送來蚊香的老村長看着桌面上的好幾樣罐頭,還有燒烤架上的魚,有些直髮楞,好半晌才遲疑地說道:“好,好!”
城裡人可真會玩,竟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以說道:“我帶幾樣下酒菜過來。”
說完放下蚊盤,轉身就走。
正在熟練翻着烤魚的李白與老陳頭互相對視一眼,有戲!
在華夏,想要在最短時間內拉近彼此的關係,有時候只需要一盤好菜。
沒一會兒功夫,老村長提着一隻竹籃回來了,來到桌前,把籃子裡面的三隻大瓷碗往桌上擺。
一碗梅乾菜與筍乾蒸肉,每一塊肉都是相當紮實的五花肉,被醬油浸得透透的,一碗鹹魚鯗炒豇豆,一碗現炒的青菜,一碗蒸香腸,切片的香腸裡面肥肉丁晶瑩剔透與黑紅色的瘦肉丁顏色分明,散發出濃濃的臘香。
三碗下酒菜一看就是可以吃好幾頓的耐放菜,一頓吃不完可以放回冰箱,下回只要再一蒸,反而會更加入味,這纔是村裡人家的正經家常菜。
“我這兒也有酒!”
老村長爲了表示自己不是來白吃白喝的,除了添上三碗菜以外,還掏出一瓶五糧液,往桌上一放,架勢十足。
“還是老哥穩,坐坐坐!”
看到放上桌的五糧液酒瓶子,老陳頭露出笑容,光是那張斑駁發黃的飛天貼紙,就知道這酒已經有些年頭,完全不是花錢就能喝到的。
至於自己手裡的易拉罐青啤,得,還是用它去做菜吧!
當即毫不猶豫的撇到一邊。
“先走一個”
老村長也不客氣,拿了紙杯,跟老陳頭一人一大半杯,又望向李白,說道:“小夥子,來一杯嗎?”
看到村頭那輛黑色大奔,他就知道詢問鬼屋的這一老一少不太像是普通人,應該是有點兒背景的。
拿着蚊香過來,也是爲了探底,對方邀請自己入席,正合老村長之意,遂自帶酒菜過來。
“您兩位喝白的,我就喝啤酒!”
李白指了指被老陳頭放到一邊的易拉罐青啤。
大熱天的,一罐冷啤酒下去,再打幾個嗝,通體舒爽。
更何況,燒烤怎麼可能少得了啤酒,這兩樣纔是絕配。
“來來來,吃菜吃菜!”
沒管李白,老陳頭熟練的扒開一次性竹筷,給老村長的一次性紙碗裡夾了一大塊滷牛肉,中午還剩了些,放在車載冰箱裡倒也不會壞。
有這輛大奔就是方便,想走就走,想停就停,還能夠攜帶更多的東西,讓行程變得更加舒適。
如果沒有李白這輛車的話,恐怕絕無可能如此寫意的在村裡紮營烤燒,安逸的吃吃喝喝。
兩口酒下肚,將桌上的食物過了一遍,趁着李白的烤鯽瓜子出貨,老村長放下筷子,問道:“你們是哪兒的人?”
“我們啊!”老陳頭抿了一口老酒,笑着說道:“我們是湖西市反封建迷信協會的,專門過來調查鬼屋的事情。”
對方的提問正中他的下懷,不然還得找由頭將自己的來歷介紹一遍。
“湖西市反封建迷信協會?”
老村長疑惑地複述了一遍,他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協會。
看出對方的半信半疑,老陳頭說道:“去年剛成立的,不是什麼非法組織,在民政局有正經的註冊,每年都有一筆財政經費。”
這山裡連道觀和寺廟都沒有一座,年輕人都去打工,哪兒有閒工夫去跳大神,老村長直搖着頭說道:“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封建迷信啊!”
“喏!我們是來找鬼屋的。”
老陳頭隨手一指離着帳篷最近的那座小院子。
看到對方恰好指到那座“鬼屋”,老村長心裡咯噔了一下。
到底人老成精,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們這裡只剩下十幾個老人,年輕人一個都沒有,就算是鬧鬼,還能鬧到哪裡去。”
乾笑着端起酒杯,掩飾自己心中的驚訝。
正在專心致志烤魚的李白擡起頭看了老村長一眼,專業經驗告訴他,這個老頭有些言不由衷。
“我給你看看哈!”
老陳頭爲了證明自己不是所言非虛,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文件夾,隨手點開裡面的一個視頻文件。
這是一個網絡直播的錄製視頻,鏡頭內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燈光照亮了近距離範圍內,剃着雞冠頭的男主播提着手機支架,一邊說着危言聳聽的話語,還有可怕畫外配音,另一邊往前走去。
雖然鏡頭有些搖晃,光線昏暗,很難看清楚周圍的情況,但還是依稀能夠分辨出天坑村的一些建築特徵。
視頻不長,僅僅只持續了十五分鐘,關於鬼屋部分的鏡頭並不多,因爲主播是被嚇跑的,前半截囉哩吧嗦烘托氣氛,後半截就是一路鬼哭狼嚎的逃跑,連鏡頭都是天旋地轉,鬼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就這樣的膽子,就這樣的素質,還想要做鬼屋系列節目,實在是讓人無語的很。
又點開幾個視頻,那些雜魚網絡主播也是半斤八兩,一個真正專業的都沒有,很明顯都是騙一波流量就跑的貨色。
至於真相,就和那些標題黨新聞一樣,只會瞎咋乎,實際上半點乾貨都沒有。
老村長果然無語,難怪最近老有不三不四的傢伙跑村裡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幹些什麼。
“現在哪裡有什麼鬼屋,都是騙人的。”
老村長給老陳頭夾了一塊梅乾菜蒸的五花肉,衝着還在擺弄烤魚的李白招呼道:“差不多就行了,一起來吃吧!”
“一會兒就好!”
李白加快翻着魚身。
老陳頭胸有成竹地說道:“沒關係的,假的就揭穿它,真的就消滅它,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重要的。”
在今天之前,他跑過十幾個地方,揭穿了一起又一起打着封建迷信幌子的騙局,將犯罪分子送進公安局,幫助人民羣衆挽回損失。
“沒錯,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也不準有鬼,今年查的特別嚴,連寫都不準寫。”
作爲湖西市反封建迷信協會的一員,李白自然是瞭解政策的。
“……”
老村長終於明白過來這兩位爲何非得要跟“鬼屋”較這個真。
人家專門就是幹這個的啊!
他點了點頭,裝作明白的說道:“可惜,我們村裡真的沒有鬼屋。”
附近的宅院裡野草叢生,最高的足有半人多高,夯土牆也是斑駁不堪,一些縫隙裡面還頑強的鑽出雜草的身影,院裡的屋子倒是不小,看上去有兩三進的樣子,但是屋頂塌了大半,已經變成了危房,哪怕裡面突然鑽出一頭野豬,恐怕都不會讓人意外。
“沒關係,我們就先走走看。”
老陳頭忽然左右看看,驚訝道:“咦!小李,這裡還真沒有蚊子,你給我的那片蛇鱗挺管用的嘛!”
從立下帳篷到現在,別說被叮了,就連蚊蟲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老村長之前拿蚊香過來,說明村裡是有蚊子的,但是現在,絕對不正常。
果然聽老村長說道:“先把蚊香點起來,山裡的蚊子可兇,叮上一口就是一個大包,城裡人吃不消的。”
山區裡面喜歡叮人的可不止是蚊子,還有其他什麼的,一個頂一個的兇。
他還在擔心自己帶過來的蚊香能夠頂多少用,但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還有專門的東西,連蚊子都不來叮他們。
李白強調道:“是借,不是給!”
他就怕老陳頭趁機給貪墨了去。
一片蛇鱗事小,萬一引發點兒什麼,特麼反封建迷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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