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娘這才吃驚的瞪着這個女人,再次浮起不敢相信的駭然來……
可以想象,一個求死的人,在水中浸泡了漫長到一個多月時間,這會是什麼概念!如果她沒弄錯的話,就算是一個正常人泡這麼久,估計也泡爛掉了!
如果說一開始杜芸娘還不相信秋蛾的話,那麼後來她的所見所聞,慢慢讓她完全信服了。
如果不是擁有美麗到令人炫暈的容貌,秋蛾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村婦,她整天就這樣恬靜和閒雅,種種菜但從不鋤草,因爲無論是她的庭院,還是她那塊菜地,好像都不怎麼生草似的,裡面的菜自生自滅,秋蛾從不會除掉前一茬再種,她會在菜之間種下想種的種子。
每天,她出去的時候就算有陰霾也會消失,這個神奇的女人,彷彿連天色也能影響了。因爲她每天都那麼歡快,所以杜芸娘從來就沒見過陰天。在山間或者庭院裡的時候,小鳥會繞着她歡叫,它們或者在她的足下跳躍,或者會繞着她調皮的旋飛。然後突然一隻朝外飛開,原來是找地方拉屎,看樣子,它們都知道秋蛾愛乾淨,從來不會給她麻煩。
那時還是夏天,可她的家裡從來就沒有蚊子,但是外面會有。神奇的是,每當她出現在哪兒,蚊蟲總會自覺的飛開,不是知道是尊敬她,還是感受到她的意識,悄悄的離開了。
杜芸娘發現,她種的菜,從來都不連根撥除的,而是剝掉它們的葉子,或者摘取一些果實,隨之讓它們自己老去,最後枯萎在地裡。有一次,杜芸娘想試着幫她,替她撥除掉菜地裡唯一的小草,可秋蛾制止了她,說:“它很調皮,由它去吧、別傷害它。”
杜芸娘愣住了,她這才明白這個漂亮的女人,己經像唐僧那樣,花花草草都不傷害了。
那些日子,秋蛾己不再像最初那樣給她講很多道理,她就像是一個沉默的師長,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動感化、讓她不自覺模仿她的一切……當蠱毒侵襲的時候,吃盡苦頭的杜芸娘終於學會如何面對了,她開始用美好而寬容的心態,去默默承受。
很奇怪,正如秋蛾所說的那樣,一旦這樣她的痛苦便漸漸減輕,直到消失。
慢慢的,杜芸娘跟秋蛾一樣變得恬靜起來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開始還會長時間交流,後來,杜芸娘竟然學會了感受她的意願。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她會根據秋蛾的眼神動作,知道她在想什麼,要幹什麼……杜芸娘很清楚,其實這跟體內的蠱並沒有什麼關係,當你太熟悉一個單純的人時,你就會知道他有什麼欲求。一如你家的孩子,其實很多時候,他就算不說話,你也知道。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第一次看到秋蛾所說的那隻老虎,她(它)們都很緊張。
秋蛾就這樣操着手站在她身邊,一臉微笑……最終老虎輕輕的咆哮着,扭頭走開了。
杜芸娘吃驚的發現,不遠處果然有一隻兔子,它或許在害怕自己,人立而起呆呆的凝視着她……在發現老虎離開後,這隻灰兔迅速跟在它後面逃跑了!
杜芸娘突然有些感動,眼睛悄悄溼掉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
或許是自然界這種微妙而和諧的東西,突然觸動了她的靈魂吧,總之她平靜很久的心,突然波動起來……這時候,身邊的秋蛾淡淡的笑道:“你可以下山了芸娘,你還有心事。”
杜芸娘愣了一下,她呆呆的凝望着秋蛾,就聽她又說:“這麼久的時間,你的蠱毒己經不會再傷害你了。你能感覺到它的存在,甚至會跟它溝通了對嘛?”
杜芸娘也不知道自己己經在這呆了多久了,正如秋蛾所說的那樣,日出日落,她己經開始習慣這些規律了,每天就在固定的時間醒來,然後在固定的時間睡去……
天氣由開始的酷熱,到現在的清涼,遠山的楓葉己經紅得如火一般了,應該是冬天了吧?
秋蛾仍然如此甜美的微笑着,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又說:“你馴服它之後,它所有的戾氣都被壓制在體內了,別讓它去隨便傷害別人,因爲它現在比最初進入你體內的時候己經強大許多許多了,這會讓那個受你傷害的人無比痛苦……我知道你還不能像我這樣從容,但是時間會讓你慢慢去適應一切的。芸娘,如果你累了,就回來吧,跟我也有個伴兒。”
秋蛾在款款的跟她說着話,可是天空突然陰暗下來,隨之,一隻巨大的雕驀然從天際飛來,這傢伙體格巨大,挾帶着猛烈的狂風,突然就降落在秋蛾的身邊!
秋蛾慢慢朝它走去,巨雕乖乖的低下頭來讓她輕撫,杜芸娘呆呆的瞪着這隻巨大的雕完全被嚇傻了,就聽秋蛾這時笑道:“這隻雕叫彎嘴,是我從小養大的,當年它從窩裡摔出來時,毛都還沒長全呢,一條蛇將它叼着準備吃它時,是我撿了它便養着的。它太柔弱了,我只能用蠱護着它的性命,後來,這隻蠱便成了它的本命神蠱了,兩人相依爲命,纔有了它今天這麼龐大的身軀。你可別小瞧它哦,這小子兇猛之極,天下沒人是它的對手!”
杜芸娘看得出來,因爲這隻巨雕強勁的雙爪可不含糊,一看就是那種能將巨石都捍碎的鋼筋鐵骨。這傢伙高近一丈,展冀更有丈之寬,如此威猛而魁梧,什麼東西都不是它對手!
杜芸娘就這樣呆呆的打量着它,就聽秋蛾說道:“彎嘴,你帶這位姑娘下山去吧,她若用得着你,就跟着她四處去轉轉,別驚着山下的人,讓他們當你是怪物就行了。餓了就回來吃點東西,別在外面嚇着了百姓,更別隨便胡來,否則我會重重的罰你!”
秋蛾從來不會動怒的,但是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巨雕卻恭恭敬敬,這時乖乖的耷拉着腦袋,就像是一個膽怯的巨人,看得杜芸娘連連稀奇,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她這才明白,秋蛾肯定不是一個只有顏值的普通女人,這個女人永遠是那麼快樂美好,但偏偏讓這世界上最兇猛的動物都對她噤若寒蟬,天知道她若動怒,會是什麼境界!
秋蛾說完了巨雕,這時又轉過身來,囑咐杜芸娘說:“你塵緣沒了,下山去遂了心願吧。看得出來,你心高氣傲,但喜歡的人卻跟你有緣無份。如果能放下心中的恩怨情緣,巨雕自然會帶你回來,到時跟我在這靜養,自然會參悟更多的禪機。”
杜芸娘突然感覺,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姐妹甚至母親,她從小受盡親人的折磨,在這深山中突然遇到這樣一個女人,早就將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了,於是哽咽出聲,跟她緊緊摟在一起。秋蛾也有些不捨,她默默擁着杜芸娘,就見清風乍起,四面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
“別哭……”秋蛾笑了,她擡起頭來凝視着天空悠悠說道:“這裡好多年沒下雨了,這雨肯定是你的心願感應的……不過,其實我也捨不得你,孩子。”
杜芸娘慢慢擡起頭來,凝望着滿天的山嵐和煙雲,這時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隨之笑了。
果然,天空中的煙去漸漸消散,慢慢的太陽又回到了正天,下過雨的山谷顯得更加清新和優雅了,一切都正如她們的心情那樣……是如所願。
巨雕己經乖乖的耷拉下巨大的翅膀,顯然是方便杜芸娘能登上自己的肩膀。秋蛾輕輕的握着杜芸孃的手,仍然淡淡的囑咐道:“下山去後,儘量少動怒、別殺生……人雖然複雜,也有許多不可救的孽障,但是你現在的心願己經能感化很多生靈了,別讓它們失望。”
杜芸娘點了點頭,秋蛾於是又說:“你走吧,如果心願一時未遂,你慢慢在山下消磨。等你老的時候再回來吧……其實,當初我中蠱的時候,模樣一點也不好看,但是漂在溪水裡換了層皮,又住在這山谷安下心來,漸漸的面目也遂願了,纔有今日的模樣。你不是問我究竟有多大了嗎?我記得,我中蠱的時節,好像是康熙大帝在位的時候吧,現在什麼年代了?”
杜芸娘愕然呆住了……她這才知道,這個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竟然這麼年長!
秋蛾攤了攤手笑道:“別吃驚,我不是神仙,你知道我不會騰雲駕霧,我也不是妖精。我就這樣慢慢的呆在山谷,看着青草嫩葉,感覺自己跟它們一樣年青,漸漸的也就變得越來越年青了。別不相信孩子,事情就是這樣……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杜芸娘點了點頭,秋蛾又笑了,她輕輕的拍了拍巨雕的翅膀,最後又說:“去吧,這隻雕能懂人心,你需要它就會出現的。有時候,禽獸遠比人更懂事,去吧……”
杜芸娘這才縱上雕背,巨雕發出一聲尖唳沖天而起,剎那間直上雲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