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峰坐在老人的身旁時,老人細看了一下他的模樣,似乎和自己預料之中的有着一些差別,但是他提到了夏秋雨的名字,就說明了這個人認識秋雨,要不然也不會跑來看自己這個瘋老頭子。
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尤其是一條褲子上有了三個大洞,露出裡面掛着污垢的皮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緊接着挪動身體坐在了凳子上。
“孩子,你是怎麼認識秋雨的?還是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老人沒有先說自己知道的事情,首先問了一句王峰和夏秋雨的關係,因爲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年了,他也不想再沉浸在當初的回憶當中。
“我要是說這個人我不認識,而且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話,你是不是接下來什麼都不說了?繼續保持那種瘋癲的樣子。”
王峰沒有急着回答老人的問題,先是反問了他一句,一雙眼眸像鷹眼一般,釘在老人的身上。
不得不說,古話裡說過,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使現在的夏尚書人老了,一頭頭髮凌亂的披在了頭頂上,整個人和一個乞丐沒有任何的差別,但是那一雙眼睛,眉宇之間還是能夠透漏出一種氣質。
夏尚書坐在板凳上,聽到王峰這樣說,一時之間腦子裡也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說實話他很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很害怕有人在此提起秋雨的名字。
可是這其中有着什麼樣的痛苦,只有夏尚書自己知道,一夜夜的徹夜睡不着,加上夢裡不斷出現的噩夢,似乎都在告訴他,他不能繼續的沉默下去了。
“好吧,小夥子能夠來看我老頭子一眼,而且還帶來了一些東西,我已經是很感激了,這間屋子多少時間沒有過客人了,今天正好乘着這個機會,我來說一下自己心裡憋着的事情,要是再不說出來的話,我怕是沒有機會了。”
夏尚書沉默了一會之後,擡起頭來看着王峰,眼前的小夥子一副和善的面孔,國字臉上掛着一種自信的微笑,一直都沒有強迫他說什麼,想來不是什麼惡人。
思索了一番之後,夏尚書索然嘆了一口氣,他接下來講訴的事情,可謂是充滿着血腥和無奈,房間裡的氣氛也是變得詭異起來,只聽見外邊槐樹上的蟬鳴聲,是如此的嘹亮。
“夏秋雨是我的孩子,是我夏尚書的女兒,我一輩子都沒有什麼牽掛的,除了秋雨外,可以說是親人一個沒有了,像我這種出身在資本主義家庭的人,即便是當了教師,依舊是沒有逃過文革的風暴。”
“老婆子死了,家裡也是在這場風暴中變得支離破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艱難的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着,只求有一天能夠雲開霧散,我的等待沒有白費,終於在八十年代的時候,這場風暴算是過去了。”
“恢復了自由身的我,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在這個世界上舉目
無親的,我想要一份牽掛和依靠,便是收養了一個女嬰,我給這個孩子取了一個名字,叫夏秋雨!”
老人說到此處,腦子裡似乎想起來什麼傷心的往事,眼淚止不住的滑落下來,順着那一張髒兮兮的臉,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也低落到了他的心裡。
“秋雨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就聽話,長大了也不辜負我的期望,考上了當地有名的大學,我以爲自己終於能夠鬆氣了,孩子長大了也該享享福了,卻不知道一場災禍,橫空落在了這個孩子的身上。”
夏尚書越說越激動,尤其是腦子裡想起來當天發生的事情,整個人的聲音顫抖,牙齒不斷的咬合着,雙眼通紅喘着粗氣。
“那天晚上,有兩個人闖進了你女兒的出租屋裡,因爲在大學裡,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夏秋雨是你的孩子,是一名教授的孩子,所以夏秋雨這種沒有身份的人,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我說的對嗎?”
王峰在處理劉海的任務當中,劉海便是將自己犯下的罪行合盤的說出來,其中他自己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叫夏秋雨的女孩。
“是……是,他們不是人,他們簡直就是畜生,甚至於畜生都比他們強一些,他們是惡魔,一絲人性沒有的惡魔。”
夏尚書雙拳不斷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惡狠狠的道。
“他們當天晚上不知道,我剛好是想來見秋雨一面,就在那個夜晚,我看到了那一幕,兩個男人用殘忍的手段殺了秋雨和她的男朋友,最後一把火將出租屋燒了,可憐我的孩子才21歲就這樣沒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尚書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來,他有些恨自己,這些年的時間裡一直活在自責和愧疚當中,當初的自己爲什麼那麼大意,把秋雨接到家裡住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非要讓她搬到外邊去,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王峰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自己算是找對了方向,手裡這件無頭的案子,還有知情人,馬文山或許都不會想到,當初自己的惡行被人從頭看到了尾。
“那你可看見那兩人長什麼樣子嗎?”
王峰緊隨着問了一句道。
“看清了,我這一輩子都會記得那兩個人的模樣,馬洪的兒子馬文山,以及馬洪的狗腿子劉海,這兩個惡魔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夏尚書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歷歷在目,兩個人的模樣,在那一場大火之中,讓夏尚書死死的記住了他們。
“哦?既然是這樣的話,你爲什麼不報警呢?”
王峰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夏尚書是這件事情的見證人,也是唯一的證人,爲什麼一直沒有站出來,一直都是沉默着什麼都不說。
“報警?呵呵,小夥子你開玩笑,我夏尚書是什麼人,我只是一個
大學的教授,馬洪是什麼?馬洪一手遮天,在事情發生之後立馬來了法醫和警察裡的人,草草的進行了一下偵查,說是什麼煤氣泄漏就結案了。”
“我當初也不是選擇了沉默,站出來反而被當成了神經病,學校裡也將我開除了,由於我手裡沒有什麼證據,加上生活來源斷了,被送進了這裡,一待就是四年啊……”
夏尚書冷笑了一聲,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斑駁的屋頂,一塊塊的牆皮乾裂,似乎要掉下來一樣,苦苦的在支撐着,支撐到最後的一秒。
“現如今馬洪死了,他的家也算是完了,這對於我來說,算是最後的安慰吧,一個人在這裡渡過剩下的日子,也沒有別的指望。”
夏尚書嘆氣道。
“現如今馬文山的兒子還活着,而且還活的很滋潤痛快,說實話今天我找你來,可以說是來了找你當證人,這是夏秋雨案子的檔案,想不想翻案,給你女兒一個公平清白,就在你自己的手裡了。”
王峰把手裡的檔案遞給了夏尚書,等着他親手接過去。
夏尚書聽王峰這樣講,倒是有些始料未及,他還以爲是什麼人想要威脅他不要站出去說話,可是沒想到來的這個人竟然是手裡有警察局裡的東西,那上面的封條自己認識,正是S市警察局的象徵。
“這是……這是真的嗎?你難道是警察?”
夏尚書聲音顫抖着道,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我倒不是警察,不過我的能力不是那些警察比得了的,後天晚上八點左右,會有人來過來接你,到時候帶上這份檔案,我給你一個機會來澄清事實!”
王峰從牀上直起腰來道,該聽的話已經是聽完了,吩咐的事情也是吩咐完了,手裡還有三份檔案等着找人,也沒有多少的時間來拖延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
夏尚書垂頭看了一眼王峰手裡的東西,又是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王峰的面孔,質問道。
“憑什麼?我覺得我自己沒有耍你的心情和必要吧?”
王峰笑着迴應道,拍了一下夏尚書的肩膀,起身走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再次恢復了冷寂,只有地上扔的那些包裝袋,證明剛纔有人來過,夏尚書沉默了良久,一雙渾濁的老眼閃爍着淚花,一隻手抓着檔案袋,輕輕的打開,取出了幾張紙張。
紙張緩緩的露出來,當一張黑白的照片出現在夏尚書的眼前時,他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老手,顫抖的撫摸着照片裡的女孩,撫摸着自己的孩子。
“秋雨,孩子……爸對不起你,當初的錯誤我會償還的,這次我會讓那些惡人遭到報應的。”
房間裡,之前瘋瘋癲癲的夏尚書,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一聲來自心理的吶喊,在夏尚書的心中久久的迴盪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