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已經睡了,睡得很香。
丫頭的牀邊站好了三人,正是都傑、駱思以及丫頭的媽媽。
三人的表情都沒有多好,尤其以丫頭的媽媽最甚。她的臉上掛着兩行清淚,在這夜裡無聲地落着。
都傑想要安慰,可卻有無從安慰。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候,似乎再多的安慰也是於事無補的。
“咳……咳……”她開始輕微的咳嗽起來,隨後她咳嗽的聲音越來越重……
駱思看到她咳出在掌心內的血,也是有些慌:“你沒事吧?”
“沒……沒事。”她努力地搖了搖頭,目光最後落到了都傑的身上:“以後,丫頭就只能是拜託給你了。”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她也沒有感嘆這世道的不公。若這世道真的不公,丫頭也不會遇到都傑了。
都傑點點頭,一雙眼睛有些發紅,他努力地在自己的臉上扯出一絲笑意:“你放心,丫頭就是我的親妹妹,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絲毫都不行。”
她得到都傑如此答覆後,臉上終於是露出的稍微輕鬆一些的表情。她的目光又落到了牀上那正熟睡的女孩身上,越看卻是越捨不得。
“語兒……”
伴隨她這最後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她的身子也隨之一軟,往地上無力地跌倒去。都傑手快,沒有讓她摔落在地,而是讓她倒在自己的懷裡,只是都傑很清楚這一倒她便再也不會站起來了。
駱思哭了,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沒有讓自己哭出聲,只是兩行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都傑抱着她緩緩走出了屋,屋外,柳鵲鳴正在那裡站着,仰頭看着天,臉色無悲無喜。他見過太多的生與死了,這些事情在他的心裡似乎已經麻木了。
“來了?”都傑停下腳步,問着他。
“嗯。”
“他人了?”都傑繼續問道。
柳鵲鳴不答,輕輕指了指不遠處黑暗的角落。在那裡,一個男人此時正佝僂着背癡癡地望着這裡。遠遠望過去,都傑可以看見的是他那張蒼白又悽然的表情。
都傑走到他的面前,將女子遞了過去:“送她最後一程吧……對不起,沒有讓你見到她最後一面,這也是她吩咐的。”
男子正是那三個搶劫犯裡的廚子,本來都傑是打算在這些日子裡讓他見自己妻子一面的,只是他的妻子卻是拒絕了都傑的這個提議。無奈,都傑只能是讓男子在這個時候來見她。
男子並沒有接過都傑手裡自己的妻子,他嘭得一聲跪在了地上,隨後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像是一個迷失了回家的路的孩子。
都傑並沒有阻止男人的舉動,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是比哭更能發泄自己內心情緒的……
濛濛天亮,微雨,輕風。
男子揮着鐵鍬在那裡如同機械般的運作着,泥土已經堆積很高,可男子還沒有停手的打算。駱思理了理已經被雨水打溼的頭髮,有些疑惑地問:“夠了,你挖這麼寬做什麼?”
男子停下手裡的動作,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在都傑懷裡的妻子,露出一絲微笑後又繼續揮動着手裡的鐵鍬。
駱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忙着急地對都傑說:“都傑,他……”
“他自己的選擇,你阻止不了。”都傑也看出了廚子的打算,可都傑卻沒有阻止的打算。
你可以阻止一個生命的延續,但你很難阻止一個生命的流逝。何況,他還是自願的。
駱思難以理解都傑此時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阻止廚子的打算,可駱思還是遲了。
一柄匕首,一柄鋒利的匕首插進了廚子的心臟,是他自己動的手。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臉上有的卻是解脫和幸福的笑容。廚子望着都傑,最後說了一句:“拜託了……”
廚子開始漸漸變得無力起來,他最後垂到在那土裡的時候,目光一直都是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駱思愣在了原地,任由風吹雨打,她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廚子最後會選擇以這種方式離開這個塵世。他是懺悔還是無奈了?駱思想不出答案。
都傑深吸了一口氣後,纔將自己懷裡的人平放到了那廚子的身邊。這一次揮着鐵鍬的人換成了都傑,他開始用黃土將這二人埋葬在黑暗裡。
柳鵲鳴趕到了都傑的身邊,在都傑將要徹底將兩人掩埋的時候,他突然伸手隔空對着這兩人一吸,便見到兩團黑氣從這兩人的身體裡出來。都傑知道這兩團黑氣就是那戾氣,只是爲什麼這個時候這戾氣又這麼輕易就可以出來了?
沒等都傑開口問,柳鵲鳴就已經給出了答案:“我先前用銀針封住了他們的穴位,等到他們生命枯竭的時候,那些黑氣自然會選擇逃竄,而這個時候,我便引動他們體內的銀針就可以將這些黑氣給盡數包裹,只是可惜這黑氣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們。”
望着那靜靜懸浮在看空中的黑氣,都傑深知這戾氣的可怕,上一次他就是因爲這戾氣遭受了天雷之災。無相真氣在都傑手裡聚成一股強大的氣流,都傑小心翼翼地將這黑氣給聚集到了一起。
現在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來對付這黑氣,他甚至連這黑氣是什麼都還沒有搞清楚。
“有什麼想法?”柳鵲鳴問着都傑,他知道都傑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都傑將這黑氣隱藏到了自己的領域之中,隨後伸了伸懶腰看着已經亮明瞭的天:“喝酒,去嗎?”
“好,好久沒與你喝醉過了。”
駱思聽到這裡,心裡也堵得慌,忙道:“我也去。”
“你也去?”都傑卻是拒絕地搖了搖頭:“不行,你去了的話,誰照顧丫頭。”
“你還知道丫頭啊,別人把丫頭託付給你,你就是這麼照顧丫頭的?”駱思聽到都傑提起丫頭就來氣。
都傑卻是因爲駱思這話一愣,隨後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看來這酒喝不成了。”
柳鵲鳴表示理解,並笑道:“我知道,畢竟你現在也是有娃的人了。”
“是啊,有娃的人了……”都傑回頭望着那新堆起來的土包,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丫頭可是快醒過來了,都傑可得早些趕回到丫頭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