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午後陽光通過窗戶,照進教室,撒在桌面上,宛若鋪了一層金沙,很是好看。教室內溫度比外界高不少,今天下午是一趟必修課——刑法。
大家雖然都來了,不過有些包宿上網玩遊戲的,照樣趴在後排睡覺。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盧北川已經做好了準備,身邊三個奇葩都趴在桌上打呼嚕,前排林薇薇宿舍的幾名舍友也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睡着。
刑法是法學當中最重要的科目之一,也是盧北川最喜歡的一門。上一世最初的時候,是刑法裡面那些單獨的法律罪名吸引他的眼球,什麼強姦罪,**罪,**罪,他愛看的是這些博人眼球的東西。
但是後來學習的卻是什麼法律效力,基本原則,犯罪主體、犯罪客體、形態等等,這些名詞出現,頓時讓他一陣頭大,也和其他同學一樣,趴下就睡覺。
直到後來遇見了一名退休返聘的老教授高文華老師的時候,才重新打開了盧北川對刑法的愛好之門……
教室的門開了,走進來一位身材瘦小的小老太太,染成了黑色的短髮還時髦的燙捲了,離遠看,好像頂着一頭菊花,滿臉皺紋,一雙小眼睛,她是個樂天派,總是笑呵呵的。
左手拿着不知道經歷多少歲月的小書包,右手端着泡了枸杞子和胖大海的玻璃杯。
可能是年齡大了,她走路的時候,身體總會不經意的顫抖一下,有些帕金森的前兆,這位便是盧北川敬重的高文華老師。
高文華老師履歷豐富,他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那年頭可不是隨便都能上大學的,老太太也是紅色家庭出生。
畢業之後趕上了十年動盪混亂,老太太的家庭受到迫害,父母都被下放去了西北,她稍微好一些,去了寧坡當知青。
後來看她文化水平高,又是學法律的,那年頭國家的法律修改了就沒幾年,學法律的人都是稀缺人才。
老太太在當地村支部的推薦下,去了公安局,擔任偵查員。主要負責法律文書,錄入筆錄這一塊,那時候的警察都穿着上白下藍的制服,連肩章都沒有。
警察也都是從部隊轉業去的,或者就地招聘的一些人,水平參差不齊,差距很大,法律不懂,文書格式不會,存在着衆多問題。
老太太懂得這些,她到分局的目的,就是糾正這些錯誤……
老太太那時候很迷茫,還年輕,剛剛二十歲,就跟着一般大老粗辦案子,天天聽他們罵罵唧唧的,或者看着他們毆打犯人,又或者去一些兇殺現場,給她年輕的心靈帶來了很多創傷。
她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十年,十年以後,撥亂反正,她家屬於運氣比較好的,早早的就平凡了。
父母都到了大學當教授,老太太也回到了京城,開始是在市局工作,後來年紀大了,便來到了人大教書。
再後來退休了,老太太不願意過枯燥的生活,便主動提議來講課,整個人大刑法辦公室,幾乎都是她的學生,連現任的法學院院長都聽過她的課,老太太雖然沒啥職務,但威望很高。
上一世中,老太太在人大教書的時候,偶爾在隔壁的政法學院開一些講座,如果不是這樣,盧北川是不可能和這樣的法學大拿接觸的。
看到高文華老師,盧北川心情激動,上一世中,他們宿舍的兄弟,在窮困潦倒,沒飯吃的時候,受邀去老太太家裡吃過飯,盧北川從未感受過師生情,是老太太讓他對老師有了真正的敬仰。
不過後來老太太便沒再去政法學院了,盧北川打聽再三才知道,老太太出事是病倒了,腦子不好使,不能在教書了。
他和老勾等人還想去去醫院看看老師,只是並不知道老師所在的病房,找人打聽,也沒人願意告訴他們。
老太太是法學界的泰山北斗,每天看望她的人,不是局長,就是主任,盧北川等人不過是三流職業院校的小吊絲,誰會告訴他們老太太的病房呢?
後來盧北川等人去了老太太的家中,可惜的是,也沒能見到老太太。
上一世中,高文華老師是盧北川最喜歡的大學老師,重生而來,如果可以,盧北川希望能夠幫助到老太太,以報答上一世對他的一飯之恩。
首先老太太的輩分很高,其次她的課是必修課,沒人敢不來,四十多人全部都到齊了。
老太太走上講臺,從書包中拿出刑法教材,擰開杯蓋抿了一口茶水,擡頭掃了一眼下面的學生,“都沒睡醒呢?”
盧北川咳嗽兩聲,身邊的赤練和唐炯連忙坐好了,一個個臉上帶着紅印子,眼神迷離,四眼還在打呼嚕,盧北川在下面給了他一記勾拳。
四眼頓時清醒了。
後排的幾個學生也都坐整齊了。
老太太笑着道:“醒醒吧,馬上就要上課了。上一節課咱們說了刑法的基本原則,今兒說講這個犯罪主體,大家都看了吧。”
此刻上課鈴聲響了,老太太道:“好了,我也不點名了。我的課呀,雖然是必修課,但是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就拉倒,回頭考試的時候,只要能過六十分就行,我不愛跟你們馬老師打報告。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打報告的人,爲啥?嘿嘿,我年輕的時候跟你們一樣,當年我在寧坡當知青,很迷茫,不知道未來的出路何在,唸了十幾年的書,下鄉種地?
那時候感覺還不如死了算了,生產隊的隊長讓幹活,我就磨洋工,早上不起,下地了,也好好幹,這個幹不動,那個不願意,隊長看我是女同志,一開始還讓着我。
後來就是那些個打小報告的,天天在隊長耳邊說我的壞話,如果說的是真的也就算了,偏偏還造謠,說我什麼?偷老鄉家的雞蛋吃,我最噁心的就是吃雞蛋,偏偏說我偷吃雞蛋,你這氣不氣人?
隊長一生氣呀,你們猜怎麼着?”
(這一章可能稍微有些囉嗦,但卻是在向我的刑法老師致敬!這是一個真實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