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喜歡
“昔年陛下膝下只太子殿下一人時，太傅同蘇家多次諫言陛下爲太子殿下尋找伴讀，世子更是被多次提及，陛下也不曾答應。”楊衍聲音溫和，對面的安國公卻是橫眉冷對，一臉憤怒異常的模樣。
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自外頭傳來，臨近年關，吉日多，不少人家便會行些嫁娶之類的大吉事。
不管什麼時候，聽到鞭炮聲總會給人一種喜慶之感，可此時在安國公聽來，這“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卻宛如天上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開，他滿臉怒容的看向對面的楊衍。
“陛下是當真疼愛外甥，陛下不肯，自也無人能讓陛下做什麼。”楊衍說道，聲音不急不緩，並不在意安國公的憤怒，開口點破，“讓三公子做二殿下身邊的伴讀，是陛下的意思。”
說這些時，楊衍並未瞞着衆人。
……
這讓一直在說服自己的姜韶顏都不能再說服自己了。
林彥鬍子茬啦的靠在身後的椅子裡，大張着嘴巴，毫無形象可言的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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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啊！
“其實老季雖說有着國公府的名頭和地位，在陛下面前也算有臉, 甚至因着昭雲長公主的關係同陛下還沾親帶故，可這些名頭地位其實都是虛的。”
楊衍說罷也未多留，季家對他一貫不鹹不淡的，都是聰明人, 自也不用做什麼表面功夫了, 楊衍擡了擡手，便告禮離開了。
一旁滿臉怒容的安國公卻在此時恨恨的說了一句：“興許不是想讓我做什麼，是想讓我家言哥兒做什麼。”
不是前朝舊事那是什麼事？玉清不解。 “你先前說的姜四小姐……中毒的事。”季崇言看向他，提起’中毒‘兩個字，眼神變得莫名的鋒銳。
雖說統共點了三次才着，可香梨還是高興的又蹦又跳。
“他會因此嫉恨不假, 若是使些小手段也是可能的。可這件事誠如楊衍所言, 若非陛下的意思，哪個還能左右陛下的決定不成？”
往日裡這個時候的廚房只劉娘子帶着一個幫廚在幫忙，今日卻是不同，裡頭多了好幾個僕從，小小的廚房院子顯得格外熱鬧。
“言哥兒只是個孩子，他連戰場都沒上過，所得一切不過聖寵而已, 老季，你多慮了。”有老大人聞言不以爲然。
季崇言瞥了他一眼，只是擰了下眉，沒有出聲。
……
季崇言聞言卻是沉默了一刻，又道：“我素日裡與父親沒什麼交集，不必理會，母親雖早逝，昔年卻也是懂禮知事之人，祖父祖母也是溫和寬厚。”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砸了下來。
這是祈求竈君吃飽喝足登天門見了一衆神仙之後好嘴甜些，多說些好話讓來年更順，而後便是燒了紙錢紙馬，祭祀竈君上天。
這幾天，她要將那隻裝夜明珠的匣子做出來，而後讓江平仄派人送到崔鐸手中。
季崇言比他稍稍好些，眉眼間雖倦意濃濃，卻還是在離開金陵府回晏城之前交待了一番金陵府尹莫忘記追查當年之事。
這高興的模樣惹得大家忍不住紛紛笑了起來，姜韶顏的目光落在香梨和小午兩人無意間拉在一起的手上，忍不住輕笑。
燉在小爐上的是瓦罐紅燒肉，她做過；鍋裡做的是紅燒魚塊，她也做過；再往旁的竈臺邊，大砧板旁拿着兩把大刀在斬肉的是小午，一看便是要做獅子頭肉圓用的，這等好兆頭的菜最適合上桌了；小午身旁是幾個幫着摘菜備菜的僕從，打起下手來又快有利索；目光轉個角，轉到這邊來就是正在幫着調餡料的香梨了。北方的習俗過年要吃餃子，南方有些地方要吃餛飩，各地習俗皆不同，不過主食總要備的；站在離香梨身旁不遠處的是白管事，抓着枸杞桂圓蓮子在準備甜湯。
香梨是最喜歡看煙花了，不過卻是不敢放煙花的，今年許是人多壯了膽，竟也拉着小午小心翼翼的伸長手湊到煙花旁去點引線。
一衆老大人面上露出些許豔羨之色，只是看着氣的轉頭奔走的安國公卻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
“姜四小姐，”他問都不問一聲的應下她要夜明珠的要求之後忽地擡眼深深地向她看來，“我過完年便二十有一了。”
“老季，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她擡頭看向季崇言：看他素日裡總是霸道肆意又不好親近的眉眼此時卻退去了豔意，看着自己時眉眼間的溫柔和煦甚至比原本便是清俊溫和相貌的林彥更甚。
熱鬧過後，姜韶顏拒絕了香梨的跟隨，獨自提着一盞燈籠回了東苑。
當然，這些年, 陛下對老季也是放心的。只是……怎麼會突然要把老季綁上這條船呢？
姜四小姐中毒啊！玉清恍然：“這是那個瑞元觀的老觀主說的，不過我瞧着姜四小姐這樣子也不大像中毒的樣子。”
已經整整五日沒有好好休息了，他喜歡的姑娘又遠在長安，一時半刻看不到自己這幅不修邊幅的模樣，林彥一點也不介意在季崇言面前這般倒頭就睡的邋遢樣。
煙花爆竹是煙花周親自做了送來的，他的煙花作坊雖然一時被封了，手藝卻是沒封。大的煙花爆竹用料或許吃緊，小的煙花爆竹做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待到楊衍一走，一旁幾個被“伴讀”之事砸的頭暈眼花的老大人這才連忙走了過來。
這事怎麼扯到季崇言身上了？先前楊衍不也說了麼？世人皆知陛下疼愛外甥, 否則當年也不會力排衆議，就是不開口讓季崇言去做那個太子伴讀了。
姜韶顏斜靠在廚房外的窗下看着大家在廚房裡忙碌：這地方……是季崇言呆過的，視野最好。
那匣子被盜出的夜明珠統共有十三顆，季崇言給的卻不止。姜韶顏從裡頭挑出十三顆夜明珠放在綢緞中，看着聚在一起光芒熒熒的夜明珠，想到自己當時問季崇言要夜明珠的情形，一時有些悵然。
幾個老大人對視了一眼, 心說：你家那個‘京城第一才子’天花着呢, 沒人搭理他。
將那隻鑲嵌了紅棗、松子、核桃仁的桂花糕放在定窯的白瓷大圓盤裡，劉娘子熟練的舀起一旁的桂花蜜澆了上去。
待到祭祀完之後，便輪到大家犒勞肚子了，大抵是自己動手的，吃起來格外的香。再加上姜韶顏近些時日心情很是不錯，鮮少沾酒的她也喝了兩杯果子酒。
武將兒郎真正的權勢地位來自於手中的兵權, 老季雖還有幾分聲望，可並沒有兵權, 這樣的老季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威脅，再加上年歲大了，陛下更該放心纔是。
這是……做爺爺的被欺負了，告訴孫兒，讓孫兒幫他出頭嗎？
這孫兒遠在江南道呢，除了安慰還能做什麼？罷了罷了，告訴便告訴吧！老季也是這些時日被幾個不成器的折騰狠了，估摸着早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了。
安國公卻是氣的跺了跺腳, 滿臉的憤怒漸漸轉爲委屈, 一把年紀的人了忽然乾嚎了兩聲, 而後氣呼呼的轉頭就走, 邊走邊道：“我要寫信告訴我們言哥兒, 楊衍同陛下他們欺負他爺爺！”
鍋內水汽瀰漫在空氣中，小小的廚房迷迷濛濛，騰雲吐霧的一片，看起來忙碌又煙火氣十足。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曾經的趙家大郎了, 也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而穩重的軍中將軍了。
喝完酒又早早的放了煙花爆竹。
正月年節不管在大周還是在現代都是一年裡頭最隆重的日子。花糕牛羊祭祀天地財神，一桌好的飯食犒勞自己的肚子。
那廂患了天花的幾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捱過去，待到捱過去了，這件事都不知道怎麼解決呢！
別說老季了，要是他們碰到這樣的孫兒也委屈死了。
姜韶顏進門的時候便擼起了袖子，只是……看大家井井有條的做着自己的事，竟一時半刻找不到她可以插手的地方。
即便她如今沒有前世那般顛倒衆生的相貌，只是個尋常普通還時常會被人恥笑的胖姑娘，他卻喜歡她。
“難道……陛下其實已經動了換儲的念頭？”有老大人猜測了一句, 而後卻頭疼的敲了敲腦袋, “真真君心難測，想抽身都抽身不得, 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想讓老季你做什麼？”
姜韶顏進門的時候，劉娘子正從鍋上抱着一隻大蒸籠下來，蒸籠打開，籠布之上是一隻做的厚厚高高的桂花糕。
這一年……果真過的挺好的。
“老子哪知他老人家是什麼意思？”安國公憤怒的嚷着, 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長媳昭雲長公主是陛下的親妹妹, 他不管年紀還是輩分，都不能稱陛下爲“老人家”。
左右讓季家三公子做二殿下伴讀這件事不會改變了，陛下不日便會下旨，瞞也瞞不住。
一聲“出來”之後，不多時，便有一個身影小心翼翼的從身後的廊柱中走了出來。
“就是硬要把我家小三子綁上這條船是吧！”安國公憤怒的揮了揮拳頭, “有本事綁我家那個‘京城第一才子’啊！”
這就是小年祭祀要用的花糕了。
交待完了金陵府尹，待金陵府尹離開之後，季崇言才偏了偏頭，道：“出來！”
一大早，“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便響了起來，姜韶顏起牀洗漱吃了早食之後出了門。
正這般想着，卻見季崇言搖了搖頭，道：“不是前朝舊事。”
季崇言“嗯”了一聲，擡起那雙雖疲倦卻不掩豔麗的眼睛望了過來。
至於陛下的心思……猜不透啊！
對上季崇言的背影訕訕的笑了笑，玉清便縮着腦袋喚了一聲“世子”。
那廂剁完肉的小午洗了手便去把放在廚房高臺上的竈君拿了下來，而後用竹籤沾了糖往竈君嘴上抹去。
這樣各自忙碌卻不慌亂的情形看的姜韶顏忍不住莞爾，想不到她居然也有在姜家別苑的廚房裡無插手之地的時候。
“喂，你們說楊衍會不會是故意的？報復你家歡哥兒大過年的讓人家掛綠燈籠？”有老大人說着看向衆人，道，“楊衍瞧着便不是個大度的，報復這種事可不見得做不出來。”
“所以，陛下這是什麼意思？”素日裡脾氣要溫和些的一個老大人摩挲了一下下巴，開口道, “京城的事情鬧的那麼大，陛下沒理由不知道的。老季家的歡哥兒瞧着同楊衍和蘇家都有關係……”
他可與這些事無關，按理說，早可以走了纔是啊！
季崇言看着他面上神色不見任何觸動，只淡淡道：“你有些事還不曾說清楚。”
入屋關門，姜韶顏放下手裡的燈籠，走到牀頭將那匣子夜明珠取了出來。
玉清卻是看了嚇的一個哆嗦，頓了好一會兒，沒聽到對方的質問聲，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世子，他們都可以走了，連紫光師兄都走了，我……我可以走了嗎？”
伴讀的消息一時半刻傳不回江南道，待到清點完山間的財寶同審問完相關道觀中抓起來的道士之後, 已經是五日後了。
突然提及年齡，姜韶顏心中一跳，她不是真的十五六歲似懂非懂的少女，自然明白他突然提及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她下意識的垂眸，錯開了他的眼睛，低聲聽着自己的強作鎮定的聲音響起：“世子風華正好，想是不少長安城名門閨秀心中的良人。”
什麼事啊？那所謂的前朝舊事他都不知道的，關他什麼事。玉清心中腹誹：要真有什麼不知道的來問他還不如直接問那位能神機妙算的姜四小姐來得好。
爺爺這稱呼只有在民間百姓間甚至私下才會提及，可不成想，氣急的安國公也會這般嚷嚷起來，足可見這祖孫兩個關係倒是真的好。
年節雖熱鬧，江南道的溼冷卻還是浸骨的寒冷，屋子裡的炭火早早擺了起來，待到她推門入屋的時候瞬間襲來的暖意將她牢牢包裹了起來。
小年宴的笙歌就在大家的蹦跳喜樂中落盡了。
他們這些老頭子經歷過改朝換代, 也見證過天子更迭, 更看的明白哪些權勢地位是水中月鏡中花, 虛的很。
他真的喜歡她。
這個麼……
哪個中毒的有她這麼厲害的？再加上姜四小姐也很是擅長醫毒，都能騙過那老觀主，想來也是唬老觀主好讓他放鬆警惕的吧！
她上一世直至在從城樓跳下結束生命的那一刻也在期盼這樣的喜歡，沒成想這一世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來了。
更讓她慌亂不安的是她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以及心底抑制不住升起的歡喜讓她意識到她似乎……也喜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