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威脅
走個青樓真真快走出天子巡街的氣勢了！
季大老爺提着心看着走進來的祖宗兒以及他身後左看看右看看的三個人。
其中兩個着了大理寺官袍的是祖宗兒的老朋友：大理寺卿紀峰同大理寺少卿林彥。在長安城，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多半不是什麼好事，不是哪裡死人了就是哪裡有人要下大獄了。
是以，在一衆京城吃喝玩樂的紈絝眼中，這大理寺的人同刑部的人一樣都是“掃把星”一般的存在，尋常時候，多數人都是不大願意看到這兩位的。
果真是個活祖宗，旁人避之不及的人是他結交的好友，一般人哪裡吃得住？
季大老爺腹誹了一番，目光很快落到了另一張沒見過的生面孔身上。
劍眉星目的模樣，走起路來一步一行皆有章法，一看便是練過的。這種人一看就是個正經的才俊，同他們這些人不大一樣，果真是這祖宗兒會結交的對象。
眼看祖宗兒同那三個人走了進來，大理寺的兩位到底常年辦案，這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是去過的，青樓這等地方自也來過，是以只粗粗掃了一眼便將目光落到了他們這羣人的身上了。
另一個正經俊才倒似是個真正的正經人，似是從來沒來過青樓的樣子。平生頭一回，是以這人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青樓構造。
真真逛個青樓似是在遊街一般。
林彥同那個俊纔沒有說話，只是好奇的跟在季崇言同紀峰的身後看着。
紀峰那張早看慣了熱鬧的老臉臉皮自然厚的很，大喇喇的掃視了一番他們之後，便開口，同他打了個招呼：“季大老爺，今兒不逛花船來逛青樓了啊！”
衆目睽睽之下，三人默默吃飯。
青樓的菜式多是冷菜，都是早就備好的。畢竟來青樓的便是喝酒看花娘的，吃的就是個快和解解饞，正兒八經挑嘴的食客早去酒樓了，自然不會來這裡吃飯。
狐朋狗友們紛紛點頭。
這打招呼的語氣如此自然……彷彿走在路上，隨便打了個招呼，道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這人長的再好也不像個不正經的嫖客，她又不是什麼正經人，在青樓這不正經的地方看到這等正經人着實叫人有些害怕。
這話一出，兩人臉色頓時一僵，雪嬤嬤率先反應過來，連忙開口否認道：“怎會？世子多想了……”
雪嬤嬤看了眼朝她不斷使眼色的榮氏父子，在那兩身大理寺官袍的餘威之下，略一遲疑便選擇說了實話：“榮大公子要同如霜吃個飯。”
季崇言說着，頓了頓，笑了：“難道我來風花樓是爲了同那位榮大公子一樣同我爹來個父慈子孝不成？”
一句插科打諢的話提醒了季大老爺：這大理寺卿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雖是個正經人，可那張嘴，習慣了同慣會狡辯的兇犯打交道，說起話來自是能氣死人不償命的。
在衆目睽睽之下，榮大孝子若是當真上前佔了如霜的便宜，哪怕如霜是自願的，可祖宗兒帶來的那兩身大理寺官袍當真會閉着眼睛當做沒看見麼？
雪嬤嬤：“……”
雪嬤嬤：“……”
雪嬤嬤：“……”還沒來得及勸一句，自己便一同搭了進去。
同這姓紀的老頭子相比，祖宗兒都顯得善解人意了起來。
季崇言“嗯”了一聲，收回了打量如霜的目光，看向雪嬤嬤一行人，道：“我們進來之前，你們待要做什麼？”
衆所周知，前頭幾十年沒有打過兒子的安國公他老人家自從去歲動了第一次手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就那般頻繁的動手頻率，真真叫人懷疑安國公是要將季大老爺等人小時候不懂事時本該捱得打一同補回來。
紀峰卻沒忍住“哈哈”笑了兩聲，笑過之後沒有半點掩飾的說了句大實話：“對不住！季大老爺，你這人一本正經要做好事的樣子怪好笑的！”
雪嬤嬤自不會讓還有大用處的如霜這個時候出了什麼事，自是連忙上前陪着一張笑臉，正要同季崇言開口，便聽季崇言向她這邊看了一眼，道：“你也來！”
一頓飯吃的如鯁在喉的榮氏父子瞥向那廂圍觀了整個吃飯過程的季崇言。
他抿了抿脣，沒有駁斥回去。跟這人說話，那是要氣死的，他不說話忍忍就好了。左右他那祖宗兒雖說不像話，至少不會像這姓紀的老頭子一般拿話噎他。
一旁拿出了一百兩銀子的榮大孝子見他這般打量如霜，頓時急了，連忙朝那雪嬤嬤不斷的使眼色。
這話一出，前兩日才喜提安國公兩巴掌的季大老爺臉上頓時隱隱作痛了起來：似乎只要一聽這話，那種巴掌襲來的感覺就又上來了。
偌大的八仙桌上，十幾盤冷菜已經上來了。
花錢吃飯也沒有問題，吃霸王餐是要被打的。
那廂的雪嬤嬤也有點懵，對着那羣嫖客，哪怕是出身再如何高貴的，她也不會慌到哪裡去，左右嫖客想要什麼猜猜也猜得到，怎麼哄得這羣嫖客乖乖聽話，雪嬤嬤早已駕輕就熟了。
一個每日晨起都要同爹問好的大孝子……紀峰瞥了眼一旁神情忐忑不安的榮大孝子，摸了摸鬍子，輕笑了一聲，道：“那倒不必！你問好，安國公他老人家也不會給你錢，給你兩巴掌倒是真的！”
眼看季崇言帶走了雪嬤嬤和如霜，一衆嫖客互相看了看，稍稍鬆了口氣。
做爹的怎麼好佔兒子的便宜？榮大老爺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吃飯沒什麼問題，人每一日都要吃飯的。
季大老爺臉色一白，眼角餘光瞥到一旁那對父慈子孝的榮氏父子，連忙道：“我回家去，今兒出門早，還沒同爹問好呢！”
一旁的大孝子榮大公子聞言，立時不忘孝順本色，將榮大老爺一同拉了下來：“還有我爹一起呢！”
可對着面前這位瞧着便不像嫖客的季家祖宗兒，再加上他身後那兩個大理寺的煞神同那眼神好似參觀一般的俊才，雪嬤嬤心中忐忑，着實拿捏不定這羣人的意思。
季大老爺面色僵了一僵，對上那張麪皮比他還厚的臉，乾笑了兩聲，偷偷瞟了幾眼一旁揹着手沒有說話的自家祖宗兒，沒有出聲。
一衆嫖客互相對視了一眼，看着那廂正在衆人的注視之下默默吃飯的三人，季大老爺身旁的嫖客終於忍不住了，拿胳膊肘捅了捅季大老爺，壓低聲音，連比劃帶張嘴比口型的開口問了出來：“季兄，你家這祖宗兒好生可怖！榮大孝子這一百兩銀子的一頓飯可虧大發了。”
聽了榮大孝子的催促，雪嬤嬤猶豫了片刻：那菜式要備個什麼功夫？都是提前備好的。可眼下……面前這幾位過來了，尤其是那兩身的大理寺官袍，看着怪叫人怵得慌的。
得了同情的季大老爺正要繼續賣慘，那廂花了一百兩銀子在青樓吃了一頓正經飯的榮氏父子同如霜總算吃完飯了。
在得罪嫖客和麪前這羣人之間，雪嬤嬤自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左右嫖客過後總能哄回來的，這羣人就不一定了。
應當是同祖宗兒相比，這姓紀的老頭子都顯得無比良善溫和了。
那廂的榮大老爺偷偷瞥了眼一旁那兩身大理寺官袍，連忙疼愛兒子的開口道：“哪來的話，我兒子出的錢，他一個人去吃個飯就成了，不用帶上我的！”
季崇言不等她說完，便從懷裡拿出一張地契拍在了雪嬤嬤的桌上，只看了眼桌上的地契，雪嬤嬤神情“唰”地一下變了，即便隔着那層厚厚的脂粉，依舊能夠感覺到雪嬤嬤難看的臉色。
衆人：“……”
“你是個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你當知道我若是沒什麼把握又怎會無故進你的風花樓？”
連個便宜都佔不了，一百兩都夠買十幾桌那樣的冷菜了。
季大老爺一張臉氣的通紅，忍不住怒道：“姓紀的，你過分了啊！”
還在踟躕間，那廂花費了一百兩銀子的榮大孝子終於忍不住了，眼見雪嬤嬤連個眼色都不給自己，終究是花了銀錢的擔憂佔了上風，忍不住開口催促道：“雪嬤嬤，那宴備好了沒有？”
“姓季的是誰？你嗎？”紀峰笑着反問季大老爺，“這裡姓季的只有我們兩個了啊！”
是以遲疑了片刻之後，雪嬤嬤試探着開口了，她看向正一言不發的打量着如霜的季崇言，開口問道：“世……世子，您……”
那一桌上的幾個人可說是眼下神態最是自然的一羣人了，他們正老神在在的等着那廂同榮家父子吃完飯的如霜。
不過此時，季大老爺還沒有覺得如何。
另外兩桌之上正在默默吃乾果點心的一衆嫖客互相打量了一番之後，看向在正中那桌坐下喝茶吃點心等着的季崇言等人。
如霜白着一張臉連忙看向一旁的雪嬤嬤。
可花一百兩銀子在青樓這般不正經的地方吃了一頓這般正經的飯……還真是聞所未聞了。
真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只是在似笑非笑的紀峰面前，季大老爺咳了一聲，依舊強作鎮定，道：“我做錯了事，爹打我是應該的。聖人都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經想通了，誓要做個孝子，扭轉爹對我的印象。”
這幅繃緊了身形害怕的樣子……紀峰握着空拳的手放到脣邊輕咳了一聲，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
“季大老爺，做什麼去啊？”
季崇言這才放下手裡的茶盞，起身走到那位名喚如霜的女妓身旁，道：“如霜姑娘，某有話同你要說！”
這是怎麼回事？他可使了銀錢了，如霜可是要同他和他爹吃飯唱小曲的，怎麼半路走進來個活祖宗，大家都不吭聲了呢？
瞥了眼樓下大堂裡神情各異的一衆嫖客，季崇言對上面前的雪嬤嬤和如霜兩人，只略略一頓，便指着如霜開口了。
太子殿下好美色多年，往年都不曾掩飾過什麼，直到去歲有了個民間二殿下才收斂了不少。
沒有威逼利誘，沒有凶神惡煞，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卻偏偏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這話……聽起來好似沒什麼毛病。
這個時候還不忘把他爹一同帶上，真真不知道是大孝子太孝順了，還是唯恐惹了麻煩，一個人不夠頂缸，多拉個人一起墊背。
父慈子孝的榮大老爺同榮大公子坐在了主位之上，一旁是未來的預備花魁如霜，身後是面色怪異的雪嬤嬤同幾個青樓的小丫鬟，八仙桌上的三個人正一人捧着一大碗熱過的冷飯默默吃着。
季大老爺更是連忙起身準備趁着衆人不注意先閃人再說，只是腳還沒來得及挪一下，便被那臉皮比他還厚的紀峰擡手攔住了去路。
“她……”季崇言指了指如霜，眸光轉向面前忐忑的雪嬤嬤，也不繞圈子，開口直言，“是爲太子殿下準備的吧！”
只是這想法……季大老爺很快便會發覺自己錯的離譜了。
可多年的習慣加上本性，太子殿下的好色之習豈是那麼容易改的？只不過是沒了往常明面上的好色，轉爲暗地裡行事了而已。
榮大孝子聞言連忙看向榮大老爺，兩人眉眼一番官司，還沒來得及分出勝負來，便聽那廂的季家祖宗兒季崇言開口了：“原是吃個飯而已，那就無妨了。你們先吃，我等在一旁等着，等吃完了，我有事想問問如霜姑娘！”
季崇言打量了一番衆人之後，目光便落到了站在二樓同小丫鬟站在一起的風花樓預備花魁——如霜的身上。
往常總笑話他沒有嚴父威嚴的狐朋狗友們總算親自感受了一番祖宗兒的氣勢，季大老爺熱淚盈眶，感動又委屈的比劃道：“家裡有個這般的祖宗兒，諸位總算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頓了片刻之後，她抿着脣看向季崇言：“世子……世子知曉了什麼？”
這位季大老爺口中的祖宗兒如此貿然上門，自是不會懼怕她和如霜把這裡的事情抖出去的，如此的話，這“活祖宗”手裡定然握了她的把柄了。
雪嬤嬤私下裡做的事自然不可能全無詬病，把柄也不少，只是不知道這季世子手裡的把柄到底有多少份量了。
“城裡有家姓何的米商，其家裡有個小女兒，生的不錯，前兩年高嫁入官宦之家，日子似乎過的不錯！”季崇言說着，看向面前臉色陡然大變的雪嬤嬤，開口道，“那位何家千金生的不似父母，倒是同雪嬤嬤你有幾分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