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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薛逸所說的讓她離開華家住,華嫵其實並沒有太往心裡去。

無他,她現在還沒嫁人,哪有就這麼大刺刺的往西廠去的道理?雖然說名節這東西純屬浮雲,但要活在這個世上,誰不得披層外皮?

華夫人既然已經說了年後要回青州,那麼註定華家的這個年就會過的相當隆重。

好歹華夫人也是正正經經的京城閨秀,眼下大兒子簡在帝心,小女兒也已經訂了柳帝師,據說兩家納吉都已經過完了,現在差的不過就是商量日期罷了。

這樣的好人家,先不說板上釘釘的後繼有人,光看華嫵的婚事就足以讓一羣官太太們誇在嘴裡妒上心頭。

憑什麼不是我家的女兒能嫁給柳寧!

憑什麼不是我家的兒子那麼有出息!

……

如此云云,於是回家各自板着臉教育兒女。華嫵和華庭連人都沒見着就已經平白結下了一大堆仇。

不然爲什麼在百日宴上那兩個小姐要對她如此沒好臉色?

從古到今最拉仇恨的莫過於“別人家的孩子”啊喂!

華嫵簡直忙得腳不沾地,華夫人少女時的閨中密友一撥一撥大白菜似的來,那些不那麼親密的點頭之交也看在華庭的面上來,還有拉關係的套情分的……

零零總總每天從早上坐到天黑,一個個夫人太太見過來,臉都笑僵了好麼!

更別提這個過來摸一摸給個鐲子,那個過來看看送根簪子……東西倒都是好東西,但是這樣從早到晚的應酬,哪怕華夫人是見到故友興致高昂,這麼下來一段時間也疲了。

至於所謂的添妝就更不用說了,情分好的大送,討好的也不手軟,多的少的零的總的,華嫵這還沒出嫁呢,嫁妝就已經堆滿了三進小院,這還只是外人送的!

以前是,每天早上起牀都聽說兄長去上朝;現在是,每天晚上回來都聽說阿嫵在點嫁妝……

華庭一天天看着華嫵的臉日復一日的面如土色,心疼之餘也不免有些慶幸。

成天架的讓你和華夫人去應酬,看你哪還有時間和薛逸鬼混!

這天晚上,華庭應酬完回來之後已經過了子時。不料剛進門就看見華嫵滿臉不善地堵在門口。

華嫵如何不知道華庭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華夫人久居青州回京城期盼多見見少時密友的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

“回來了?”華嫵等得眼皮都快撐不起來,誰知道華庭竟然這麼能應酬啊噗!

這句話不知觸到了華庭心中哪個柔軟點,看着華嫵睏倦欲死卻還強撐着等他的模樣,華庭心中涌起淡淡的溫情,“嗯,回來了。”

……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華嫵倒是沒察覺這其中的不妥,她現在急需一個和華庭攤開談談的機會,比如,幽微的威脅該如何解決……又比如,華庭一直肖想的皇位。

宋家的坍塌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了華嫵的能力,也就是說,現在的她有這個資本來和華庭談一談未來的走向。

華庭身上猶自帶着淡淡的脂粉氣和酒香,但他眼神清明,哪裡有半點醉意。

他不像柳寧那樣對自身的名譽固執到了幾乎病態的地步,從不踏足花街柳巷。比起潔身禁慾的柳帝師,華庭的年少風流在帝都從來都是出了名。正因爲如此,夏澤才能更放心的用他。

不怕屬下有弱點,怕的就是他無懈可擊。

“娘那邊你好歹也收斂一點,”華嫵沒好氣地瞪他,“我天天跟着她應酬手腕皮都快要被人搓掉一層了。”

……沒辦法,爲了表示親近,誰都喜歡拉她過來捏捏手摸摸臉什麼的。

華庭忍笑,“那樣不是很好?剛好你儘儘孝心。”

“那還是你去吧。”華嫵一個頭三個大,“我明天要去達林寺。”

“你去那裡做什麼?”華庭詫道。

之前華嫵在達林寺差點賠了半條命,他還以爲這輩子華嫵都會對達林寺繞着走,這才幾天?

“慧塵說,達林寺有幽微毒害後宮妃嬪的證據。”華嫵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動,這副身體着實不行,平常稍微熬夜都會頭疼,更何況今天爲了等華庭等到這麼晚。

燈光下華庭看見華嫵泛白的臉色,如何不知道她又頭疼犯了?

太陽穴被兩根中指溫柔地按了上去,體溫伴隨着舒適的力道讓她幾乎眯起了眼,華庭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輕柔地幫她揉起了頭。

其實華庭對華嫵真的不算差,但這份好從來都是相對而言的。

“宋家已經垮了,你爲什麼還要和幽微過不去?”華庭手上動作不停,看着略顯昏沉的華嫵終究還是放軟了音調。

對於薛逸那件事,終究成了他心中永遠的一根刺。但這次華嫵在有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他,這不免極大地滿足了華庭的男性自尊。

華庭的手指修長,力道合適,華嫵被他揉得幾乎昏昏欲睡,“你不是想要那個位置?”

華庭的動作停了一下,“阿嫵,那不是你該管的事。”

華嫵當做沒聽見他的話,“如果你想登上那個位置,那麼幽微就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所有人都知道,夏澤是在幽微的支持下才登上這個位置,如果幽微本身就存在問題的話,那麼夏澤怎麼可能無辜?”

“當然,更重要的是,夏澤本來就很想除掉幽微。”想起甄家的遭遇,華嫵冷笑一聲,“狡兔死,走狗烹,幽微在這個位置上坐得太久,以至於連自己的老本都忘記了。”

華庭的動作這次徹底停了下來,他走到華嫵對面,“阿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之前夏澤可能並非皇室血脈的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華嫵眼睛亮若晨星,“既然這樣,就乾脆徹徹底底的嫁禍到幽微身上,讓夏澤和幽微狗咬狗。”

“最後,你再一舉揭穿幽微本身就是個江湖騙子,難道還愁大位不成?”

原本應該是被煽動得熱血沸騰的場面,卻在另一方壓根不捧場的情況下冷了場。

華庭哪裡是那麼容易就會被煽動的人?華嫵說的這麼前景樂觀,在他眼裡卻成了說不定是西廠有意讓阿嫵過來當這個餌。

哪怕華庭不承認,但薛逸手中握着的遺詔纔是他最光明正大登基的政局。也許薛逸會看在華嫵的面子上對他略有放任,但這卻並不代表他會站到他這一方來。

只要那一天薛逸拿出遺詔,那華庭就不能做出任何對他不利的事,否則就是忘恩負義!

相反,薛逸哪怕之前行事再無忌,只要他真的是先皇遺詔的保管人,那這一切都可以託言是爲了保護遺詔所以遊戲人間。

無論怎麼做,都是輸。

華嫵只覺得頸上一熱,剛纔還在溫柔地給她按摩太陽穴的手指此時已經移到了她的頸上,華庭的聲音雖然聽起來還是那般溫和,但內裡卻是毫不掩藏的寒意。

“阿嫵,如果你再來爲他做說客的時候,不妨先把這裡的吻痕遮一遮。”

華庭的目光緊緊黏在那一小處紅痕上,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爲他來說服我?華嫵,你也不看看清楚你到底是誰的人!

華庭的手勁越來越大,華嫵只覺得越來越透不過氣,“你放手!我喘不過氣了!”

自從上輩子被人活活捂死之後,華嫵就對此特別敏感,簡直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華庭一個不防,手上竟然被華嫵硬生生撓出幾條深深的血痕,而後者還捂着脖子連退了好幾步之後才怨恨地瞪着他。

“好、好……”華庭看着手上的傷,忽然笑了起來,“阿嫵,想來我是太放任你了。”

原本看着華嫵雪白頸上被掐出來的印跡還有些愧疚,眼下看來,竟然是半點也不需要!

“你瘋了!”華嫵心有餘悸,華庭那簡直是恨不得掐死她。

“我的確是瘋了。”華庭的聲音中滿是森寒之意,“從你爬上薛逸的牀那天起,我就瘋了。”

“公子爺!”龍小軒嗷嗷地叫着衝了進來,恰好打斷了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料一進門就察覺不對,這才後知後覺的住了腳,滿臉堆笑地往後退,“我好像走錯了,你們繼續……繼續。”

華嫵一眼看見龍軒身後跟着的龍倩倩,這麼晚了,他帶龍倩倩來做什麼?

華庭的臉色依舊難看無比,他冷哼了一聲,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麼拂袖而去,顯然是氣得狠了。

龍軒張口結舌,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地跟着華庭去了,臨走時還不忘拉上自己妹妹一塊,生怕在華嫵這吃了什麼虧。

華嫵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龍倩倩,後者對她笑得一如平常的溫婉羞澀。

也好,有龍倩倩能穩住龍軒,至少在華庭身邊始終都會多了一隻眼睛。

華嫵破天荒地覺得薛逸的西廠如果真能成爲身邊助力的時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尤其在華庭現在如此不穩定的情況下。

只是,鬧得這麼僵的話,怎麼才能讓華庭和她一起去達林寺?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乃們都不愛我了麼扭~~球花花球虎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