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北方的天空,永遠飄搖着落不盡的雪花。北之國的一座平凡的城市角落,黑色長髮的女人看着面前的小乞丐。
纔不過五六歲大的流浪男孩,他凍得瑟縮着仰起頭,仰望向眸光沉靜的女人。
“我叫……卡米羅……”
瑟瑟發抖的男孩,與黑髮女人雙目相對的這一刻,他眼中不屬於一個小孩的平和之色,改變了他的命運。
就在五十年前,伊諾拉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城市中,問卡米羅。
“你可願成爲我的劍?”
守在父母死後遺留的鐵匠鋪內,小男孩說:“我願意。”
到了五十年後的今天,北之國的領土升起了一個冉冉的新星,劍聖卡米羅之名在北之國無人不曉,但他們已然不記得,五十年前那個瑟縮在冰天雪地裡的小乞丐,守在一間人去樓空的鐵匠鋪內,是多麼的無助。
……
多蘭比亞居民區外,劍聖卡米羅從一種震驚的情緒中,在認出喬裡後陡然轉變成了凌厲無匹的殺氣。雖然不知道這個詭異的男人,他是怎麼和老師走到一起的,但卡米羅絕不會把當初發生的事忘掉。
就是這個男人,神態從容的走進了魔王之城!
看他現在一臉事不關己,伸手接過怪物嬰孩的清閒模樣,顯然是故意忽視了卡米羅……在卡米羅面前,裝傻充愣有用麼?
然而就在卡米羅剛剛釋放出鋒銳的氣魄,一舉壓向喬裡之時,喬裡身邊的伊諾拉眉頭一皺,二話不說擋在了喬裡面前,滿眼冷漠又充滿敵意的清冷目光,鋒芒畢露的迎向了卡米羅。
伊諾拉這凌厲的一眼,對待同爲英雄級的卡米羅本不可能產生心靈壓迫,但卡米羅可以說是由伊諾拉一手養大的。她把卡米羅從小養大撫養成人,又傳授知識、指導技藝。養育之恩和再造之恩重重疊加,換言之卡米羅最不想,或者最不敢忤逆的人就是伊諾拉。
其實就算卡米羅叫伊諾拉一聲母親。都不算過分。
就好像他的父母一樣,伊諾拉哪怕不用釋放出英雄級的意志壓迫,她本人就能震懾到卡米羅,這完全是源自於童年的陰影……雖然卡米羅真實年齡已經五十多歲了,可陰影就是陰影,不是那麼好無視的。
“老師,您聽我說……”卡米羅被伊諾拉充滿敵意的目光一望,他繃起的鋒銳氣勢頓時泄了氣般的萎了,只覺得在伊諾拉麪前天生的就矮了兩頭,他連忙指向了喬裡對伊諾拉解釋道:“這個男人他身份不明。我親眼看到他與亡靈類邪惡生物爲伍,您千萬別被他的外表騙了!”
這是什麼情況……卡米羅頓時有些發矇,現在的情況伊諾拉似乎是要維護這個可疑的男人,不惜與自己爲敵?
這麼說的時候,卡米羅一直是死死盯着喬裡的。聽到卡米羅不似虛假的大聲指控。賽琪爾還算是穩重,她身邊的阿託斯根本沒聽進去卡米羅在說什麼,阿託斯只顧着用他極力想掩飾的火熱目光,偷偷掃視伊諾拉的身體。
明明極是想看伊諾拉,阿託斯偏偏要做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可眼神每次偷偷瞄向伊諾拉的時候都忍不住露出異色。
至於其他聽到這位劍聖大人呼喊的士兵們,已經全體楞在了當場。
伊諾拉……
老師……
他們剛纔欲與之爲敵的。該不會就是老牌人族英雄之中的頂尖強者,刻印天使伊諾拉?!
怎麼有種深深的作死之感……
最要命的事,這些人類士兵已然來不及後悔了。以前伊諾拉一旦出現,無不是以美化與歡呼來迎接她,今天的士兵們沒認出伊諾拉的素顏,竟然當着伊諾拉的面做了這等暴行。不說那個混血魔嬰,他們還當着伊諾拉的面殺死了好幾個無辜人類……這下徹底完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寒意在這些士兵心中蔓延。
一時間他們居然開始對自己的同伴埋怨了起來:這些人渣敗類,害的我也要倒黴了,全都怪他們……
首先有一點要注意。失憶的人,對過去認知的人與物會全部失去,除了一些生物本能,比如交流(語言)、戰鬥本能(生存)之類的最基本記憶,失憶者不會對過去的任何熟人留有印象,傳記與童話中失憶的王子還能對公主產生無比依戀之感的,那只是編故事的人寫出來的故事,不能概括到所有失憶者身上。
就比如伊諾拉,雖然失憶了但她還記得自己的母語,肉身殘留着戰鬥本能還能讓她發揮出過去的一部分實力,但不代表她被挖空了的記憶,回憶能再憑空出現。
所以了,比起熟悉有數日的喬裡,伊諾拉對於眼前這個朝自己一聲一聲老師呼喚的青年,她選擇信任的自然不會是這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
以行動表明立場,以凌厲的氣魄,反壓向卡米羅!
“老師爲什麼您……”卡米羅疑惑的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他的老師出現了什麼問題:“您不認得我了麼?”
似乎,只有這句話能解釋伊諾拉此刻的漠視。
同樣的,卡米羅猜對了。
“我們走,喬裡。”看到卡米羅沒有出手的意思,其實伊諾拉心中更記掛一些喬裡懷抱的嬰兒,她有點急於和喬裡離開此處,看喬裡有什麼辦法救活這個嬰兒。
橫眼看了看卡米羅,從卡米羅表現出的氣場來判定,他也是個英雄的位階,至於他和伊諾拉之間的關係,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老師麼?貌似就是因爲伊諾拉這個身份,才讓卡米羅不敢隨意動手。
卡米羅能認出喬裡來,喬裡怎會認不得這位人族劍聖,只不過看情況已經不需要針鋒相對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伊諾拉似乎出了什麼問題,若是在這時候和伊諾拉打起來,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別以爲伊諾拉會對這些人類手軟,此時她憋着的一腔怒火,只因爲喬裡說出有希望才壓抑住了而已。
就這樣,喬裡這個被劍聖卡米羅似乎看破了什麼的傢伙,他抱着懷裡的死嬰,明目張膽的從卡米羅身邊擦肩而過。
斜過眼睛,喬裡看了看這個死死盯着自己的劍聖。
從卡米羅這一刻有力無處使的沉默中,喬裡再次證實了這個世界的真理。有時候,僅僅實力強大不是萬能的。
勢在一場爭鬥中,有着扭轉勝敗的能力。
相當於卡米羅母親一般的伊諾拉,她天生的就能把卡米羅吃定,不管他有多麼強……實際上卡米羅能不能打得過這位授業恩師,還是兩說。況且在人口密集區兩個英雄級強者爆發大戰,戰鬥餘波將會對無辜的弱者造成災難般的屠殺。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伊諾拉都吃死了兩個英雄強者(阿託斯未到英雄級),就算打,兩名英雄不可能在城區附近和她發生衝突。只要伊諾拉站在喬裡的一方,卡米羅就算一口咬定喬裡是德古拉轉世也沒用了,只要伊諾拉依然相信着喬裡。
至少比相信卡米羅的力度高一些,兩名英雄註定只能做無用功,要知道伊諾拉的固執,她已經固執一輩子了,等到伊諾拉認定了什麼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勸動的。
如今的伊諾拉,不像過去那樣一直堅定的爲人類遮風擋雨。她失去了所有的回憶,重新開始之後,結果見到的是人類殘暴的一面,這無疑是在嘲笑伊諾拉過去的所作所爲,同時更是讓她在失憶後對人類產生了新的印象。
別說這些士兵只能代表少數人,伊諾拉,她只管眼前看到的“真實”。
昔日的守護者,與她所保護的人類們,他們之間已經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裂痕。
同樣的,伊諾拉不再是卡米羅熟悉的長輩,此刻的她是個重新開始的女人,無論對誰都是從零開始的態度。
可惜了卡米羅,以及人類勢力並沒有給伊諾拉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