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聲音回憶 八十四
歸劍明沉默着往外走，背影說不出落寞。 超速首發程樂心裡一緊，剛想說話，卻見小唯帶着兩個女生從走廊那邊拐了過來，看見歸劍明就興奮地跑過來說：“小歸，好久沒見，怎麼瘦了一圈兒呢！”
歸劍明嘴角扯出個笑容來，低聲說：“你們好。”
幾個女生都笑了起來：“惡魔好久不見啊。”“哎，社長大人還是這麼有風度！”“沒想到你今天也能趕過來，不是說去A市上班了嗎？”“難道是專程爲我趕過來？”“你真不要臉，惡魔明明是聽說我要來才專程趕過來。”“你們真是噁心死我了！”
一羣女生嘻嘻哈哈笑着打趣，一邊拉着歸劍明往包間走，走近了，卻看見門口站着個陌生男生。
豆丁驚訝地回頭問：“惡魔，這位是誰？怎麼沒見過？”
歸劍明看向程樂，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程樂倒是一臉平靜，微微笑了笑說：“你們好，我是樂樂。”
豆丁驚訝地道：“你就是樂樂？真沒想到今天能見到你！”
同行女生笑眯眯地說：“喲，比我想象中還要帥呢，你好，樂樂，我是小米。”
程樂驚訝地看了眼對面高個子梳着馬尾女生，挺精明能幹樣子，想起她平日裡催劇時恐怖，不禁也笑了起來，說：“小米導演，見到你我心裡還真有點發涼。”
小米微笑道：“怕什麼，今天我不會催你交任務。”
一羣人又笑了起來。
豆丁突然道：“我還以爲樂樂是個子很小，臉圓圓那種可愛型男生，沒想到挺高挺瘦。”頓了頓，又說，“樂樂啊，我聽過你每一部劇，我可是你超級粉絲呢。”
程樂微微一笑，“是嗎，我真是太榮幸了。”
幾個女生見到程樂顯然非常激動，站在那說個不停，程樂被她們誇得有些尷尬，趕忙說：“大家進去聊吧。”說罷就打開了門。
衆人興奮地進了包間，歸劍明留在最後，進退兩難。程樂回頭見他皺着眉猶豫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從A市趕過來，看樣子剛下長途車，一臉疲憊。怎麼說也不該趕他走，再說小唯她們已經來了，他要突然走了，又會令人生疑……
想到這裡，程樂輕輕咳了一聲，小聲說：“你……也進去吧。”
歸劍明頓了頓，低聲說：“你不是很討厭……見到我嗎？”
想起剛纔程樂見到自己時一臉驚訝和厭惡樣子，歸劍明心裡更爲難受，擡頭看了程樂一眼，輕聲道，“早知你要來，我不該過來。我並不想待在這裡……讓你心煩。”
程樂僵了一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其實在看到他一臉落寞轉身離去時候就心軟了，而且他每一句話都像在爲自己考慮，怕自己反感居然果斷地轉身要走。如果他只是玩玩而已，那根本不必在乎自己感受不是嗎？
程樂腦子裡一團混亂，也不清楚該以什麼樣表情來面對他。 超速首發雖然不想見他，但還沒到水火不容地步，再說今天這麼多人在場，兩個人鬧這麼僵挺丟人。
程樂心裡雖然明白這些道理，可是要先服軟開口留他，那絕對不可能。
歸劍明見程樂沉着臉不說話，於是擠出個笑容，說：“我進去跟她們說一聲，就說我有急事先走。你放心，她們不會懷疑。”
——他這是非走不可嗎？
雖然是自己先提出來，可現在看他執意要走，程樂心裡也不知爲何升起一股怒氣。冷冷地道：“隨便你吧。”說罷就轉身走進屋裡。
歸劍明沒再說話，只是看着程樂背影，身側手指攥得更緊。
程樂走進屋去，看見哥哥和那些女生坐在中間沙發上熟絡地聊着，聊得還挺開心。程樂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歸劍明卻走到夏羽那邊坐了下來，兩人隔着整個桌子，是全場最遠距離。
程樂一想到對面坐着那個人，心情就莫名地煩躁起來，只好轉移注意力，跟幾個女孩子聊了起來。
程樂性格開朗，又不怕生，很快就跟幾位網友聊開了，大家聊得興奮，沒有發現角落裡歸劍明一直都沒說話。
歸劍明目光總是不由自主投向對面程樂，甚至有些貪婪地看着他臉上燦爛笑容。因爲他知道，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程樂了。有了這一次前車之鑑，以後聚會程樂肯定不會再去，而自己又沒有主動找他理由……
也正因如此，歸劍明纔想趁這點時間多看他幾眼。
看程樂一臉若無其事跟大家笑成一片，歸劍明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直到屋內鈴聲響起，夏羽才突然說：“自助餐要開始了，大家餓了就去拿吃吧。”
歸劍明站了起來，笑着說：“實在抱歉，我有點急事要先走。”
小唯回頭看着他問：“什麼事，那麼急？”
歸劍明平靜地編造着藉口：“我做訪談節目在這邊約了個嘉賓，本來想明天見面，他行程突然更改，我只能現在過去了。”
豆丁遺憾地道：“這麼巧，不去不行嗎？好不容易見到你呢。”
歸劍明微微一笑：“以後有是機會，你不是在A市嗎，週末可以來找我玩。”
“可是你現在走，飯都沒吃！”小米插嘴道。
“沒事，我過去跟那位人一起吃飯。”歸劍明說着就站起身來，“大家玩得開心，以後有機會我再請你們吃飯吧，我先走了。”
“好吧，惡魔拜拜！”
“路上小心啊，我們來時候雨還挺大。”
“拜拜了惡魔！”
他找藉口很好，衆人果然沒有懷疑，笑着跟他道別。
程樂沉默地看着他轉身出門，手指不由得收緊。指尖傳遞來是玻璃杯冰涼溫度，好像連心裡也涼了起來。
程悅看了眼身邊弟弟一臉恍惚樣子，皺了皺眉，突然說：“小歸，你等等。 超速首發”
歸劍明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問：“怎麼了？”
程悅微笑道：“還是先吃點東西再走，坐了五六個小時長途車，你連午飯都沒吃吧？”
歸劍明沉默了一下，笑道：“時間來不及了，我出去拿點吃就好。”
程悅點點頭，衝弟弟道：“程樂，你去送送小歸。”
程樂一驚，回頭道：“哥……”
“去吧，小歸大老遠趕過來，飯都沒吃就要走，外面還下雨呢，你不是帶傘了嗎？去送送他。”
“我……”
見程樂一臉爲難樣子，他現在是一秒都不願意跟自己獨處嗎？歸劍明心裡一陣刺痛，趕忙道：“不用麻煩了，我帶了傘。”
程樂鬆了口氣，別過頭去。夏羽看了程樂一眼，起身淡淡地道：“還是我送小歸吧。”
現在正是自助餐開始時間，兩人一出門就聞到一股香氣，夏羽嘆了口氣，說：“餓了吧，先去吃點東西。”
歸劍明點了點頭，跟夏羽一起走到大廳裡，端起盤子拿了些食物，再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
歸劍明似乎餓壞了，坐下來就一言不發低頭吃飯，夏羽看了他良久，才輕聲說：“你這是何必呢？見他來了非要走嗎？”
歸劍明沒有說話，只是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其實他也不想走，他很想念程樂，很想多看程樂幾眼，他也特別懷念程樂燦爛笑容。只是，自己答應過程樂，以後不會在他面前出現，不會再打擾他生活。所以，即使很想念他，也不想因爲自己出現而讓他不愉快……
這是他能爲程樂做最後一件事了。
夏羽看着歸劍明一臉矛盾痛苦樣子，心也跟着揪了起來，忍不住道：“你不打算告訴他嗎？你那麼喜歡他，把自己心意說給他聽，或許……還有機會。”
歸劍明微微笑了笑，“說什麼？說我後悔了，其實我很愛他，想跟他重新開始？你覺得他會信嗎？”頓了頓，又垂下頭來，低聲道，“他只會覺得我在演戲，心裡更加不屑吧。”
夏羽皺了皺眉，心知歸劍明說也是實情，畢竟當初是他甩了程樂在先，現在又開口說喜歡，任誰都不會信。
可是，作爲歸劍明知己好友，夏羽其實最清楚，歸劍明這次是真愛上了程樂。歸劍明在感情上有些遲鈍，又因爲曾經受過太多次傷害，心中總是留了那麼點脆弱防備，等分手後才發現，他對程樂喜歡遠遠超出了預計，所以他纔會這麼後悔和痛苦。
夏羽看在眼裡，想幫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心裡也煩悶得很。
兩人悶頭吃飯，等吃完了，夏羽才擔心地道：“今晚雨挺大，你打算去哪兒？”
歸劍明喝了口水，平靜地道：“出去找家旅店，先住一晚吧。”
沒想到大老遠趕過來聚會，卻落到獨自離開去找旅店地步，歸劍明也覺得自己挺好笑。
夏羽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行，我送你出去。”
兩人剛要走，卻見大廳裡有個熟悉人正在四處張望，夏羽衝他招了招手，“無雙？”
程悅微笑着走了過來，說：“你們在這啊，怪不得找半天都找不到。”
歸劍明低聲問：“你找我們？有事嗎？”
程悅點點頭：“小唯說今晚是東華商場打半價最後一天，豆丁她們聽了都迫不及待地要去購物，反正她們要在這裡留一週，改天再聚也可以。今晚就提前散夥了。”
夏羽心裡知道小唯是故意把那幾個燈泡拖走，於是順水推舟地道：“那我們四個也回去好了。無雙，我還沒去過你家呢，今晚去你那兒玩怎麼樣？”
程悅笑道：“好啊，我找你們正是這意思。小歸你不是說想見見我家葉謙嗎，我剛跟他二叔通了電話，說已經把孩子送回去了，正好可以回去看看。”
歸劍明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程悅打斷：“就這樣吧，你約那位嘉賓改天再見也不遲，對嗎？還是說你不給我這老朋友面子？”
看着程悅一臉意味深長笑容，歸劍明知道自己那個拙劣藉口早就被他看穿了，在多年朋友面前也不好再演下去，可是程樂……
程悅似乎看穿了他心思，微微一笑，說：“至於我弟弟，你放心吧，他就是鬧點小別扭而已。剛纔我跟他說帶你去家裡，他也沒意見。”
似乎是有感應一般，歸劍明扭過頭去，正好見程樂從走廊那邊走了過來。見到三人，程樂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說：“哥……你帶他們回家吧，我先回學校，有些作業沒做完呢。”
這幾天在家裡玩遊戲也不見得你想起什麼作業……
程悅心裡納悶，又不想當面拆穿他，只好笑了笑，說，“行，我順路送你去地鐵站。”
四人一起走到了地下停車場，程悅剛用紅外線遙控打開車門，夏羽就跑去副駕位置站着，一邊還讚道：“這車子真漂亮！是你老公？”
程悅被老公兩個字弄得有些羞窘，咳了一聲說：“呃……是他車，他出了，給我開幾天。”
夏羽打開副駕不客氣地坐了進去，“小歸你們坐後面吧，我坐在前面監督程老師開車，他這樣新手在雨裡開車，我還真不放心。”
程悅有些尷尬地摸摸頭，“我剛拿到駕照，開慢點就是了。”
說着就坐進了駕駛座。
他們倆已經坐進了車裡，程樂和歸劍明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一時有些尷尬，夏羽搖開車窗，笑眯眯地說：“你們倆愣着做什麼，上車啊。”
歸劍明打開車門，低聲道：“你坐裡面吧。”
程樂沒說話，進了車子坐好，歸劍明也跟着上了車。刻意在中間卻留了一手臂距離。
程悅慢慢發動了車子，因爲雨太大緣故，程悅又是個新手，對附近路不太熟悉，車子開得很慢，被從旁邊超車司機扔了無數白眼。
開到一個拐彎處，附近正好在施工，程悅更加謹慎，打了轉向燈小心翼翼地往左拐。
突然，一輛高級轎車飛速而過，車速過快緣故，在拐彎處一滑，撞到了旁邊施工架上，一根鋼管背撞落，直接朝程悅他們車子砸了過來！
歸劍明一直看着車內後視鏡，眼見一根黑乎乎鋼管朝程樂那邊窗戶砸了過來，幾乎是一瞬間，他條件反射一般迅速抱住了程樂，猛地一個翻身——
“小心……”
耳邊突然響起歸劍明低沉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驚慌。程樂身體被他整個護在懷裡，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聽“砰”一聲巨響，身旁車窗瞬時被砸了個粉碎！
粉碎玻璃在車內飛濺，碎渣直接紮在歸劍明後背上，那根鋼管從車窗捅了進來，距離歸劍明頭只差幾公分距離，如果不是他反應敏捷，第一時間把程樂用身體護住，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程樂，你沒事吧……”
耳邊聲音異常沙啞，話到最後甚至有些虛弱，卻還是硬撐着一口氣，似乎想要個確定答案。
程樂怔在那兒，眼睜睜地看着鮮血從他頭上流下來，染紅了襯衫，還有很多血，一滴滴落到自己臉上……
眼前全是刺目紅，滴到臉上血卻帶着他溫熱體溫，程樂腦子裡嗡一聲，一片空白。
“小歸你怎麼了？”
“他暈過去了，程悅，快，快叫救護車！”
耳邊聲音焦急而慌亂，程樂卻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歸劍明。他臉色已經漸漸變得蒼白，只是手臂依舊用力地擁着自己，自己全身，都被他……不留一絲縫隙地保護了起來。
最危險那一刻，他用身體護住了自己，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猶豫，那鋼管捅進來，或許會直接砸到自己頭上。
看着那黑乎乎管子跟歸劍明頭只差那麼幾公分距離，程樂不禁劇烈地顫抖起來。
“歸……歸劍明……？”
一出口才發現，聲音抖得不像樣，喉嚨也幹得像是要冒火，程樂艱難地從他懷裡伸出手來，指尖顫抖着，輕輕摸到他頭上。
手掌碰到幾乎全是血，再往下，後背也被血液浸溼了。
那一瞬，程樂突然有種想哭衝動。他沒有想到歸劍明會不顧自身安危，反而護住他，在大難臨頭時候，人們潛意識裡不是該保護自己纔對嗎？
“你怎麼樣了？說話啊，歸劍明……聽到沒有？”
程悅和夏羽下車去忙了，一個找救護車一個找交警，空寂車廂裡一遍遍迴響着程樂聲音，而歸劍明卻始終沒有答覆。程樂緊緊抱住了他，全身都抖個不停，臉上溫熱液體，也不知是他血，還是自己忍不住掉下來眼淚。
在他撲過來護住自己那一刻，程樂就知道，自己早就陷進去了，儘管一直裝成無所謂樣子，可心裡還是該死放不下他。
現在見他昏迷不醒全身是血樣子，程樂甚至覺得，胸口甚至痛到無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