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市說完最後一句話的三分鐘後,正好是下午三點,這已經是小貝魯的用餐時間。已經將小魔王的作息化作本能刻進骨子裡的惡魔侍女急急忙忙跑下樓調製小貝魯的食物。
古市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喂,古市。”男鹿就坐在他身邊,有些疑惑地探過頭來問:“那個女人爲什麼不去把醫生叫過來?生病要找醫生這是常識吧?”
“誰知道呢。”古市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經心地回到。
“喂!別敷衍我啊!”男鹿雖然平時很粗線條,但是面對古市的時候,有時候又會敏銳的讓人吃驚。
“可能是惡魔侍女的本能吧,不願意離開主人?”古市的語氣帶着些微的漠然。似乎是覺得事不關己,也就隨便猜猜。
“哦,那還真是有可能啊!”男鹿眼睛一亮,似乎覺得他說的很對:“那女人照顧小貝魯的時候簡直就跟瘋子一樣,完全沒道理可講啊!”
“臭水溝男,你在,說誰是瘋子!”遠處飛來一把劍,擦着男鹿的臉頰直直釘在他後面的牆上,銳利的劍鋒帶起的風壓在男鹿的臉頰上割開了淺淺的一道血口。
男鹿驚出一身冷汗,愣愣地看着手拿着奶瓶,出現在房門口的希露迪。心裡雖然有些不滿,但更多的還是心虛,畢竟剛剛講了人家的壞話。
倒是古市看着這一幕,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希露迪,你這麼熱衷於給人制造傷口的嗎?你該不會是忘了,你的小少爺有時候對我和男鹿的血異常的敏感吧。”
希露迪眼神一凜,古市和小少爺莫名建立血契的起因就是因爲古市的血。她好像……還真的忘了。不過,絕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她這麼想着,冷哼了一聲:“哼,要不是這個臭水溝男嘴巴太欠,我怎麼會這麼做!與其對我說教,還不如先教會那傢伙最基本的禮貌吧!?”
古市悠悠地說:“與小貝魯身上可能會出現的意外事件相比,更重要的是維護自身的尊嚴嗎?希露迪,我對你改觀了呢。”
“你!”希露迪一再被戳中痛處,眼中忍不住露出了殺意。身爲血統高貴的高等惡魔,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軟弱可欺的角色,習慣了以強硬姿態守護自己年齡尚幼的主人,因爲小魔王高貴的身份和自身強大的實力而從來沒吃過癟的惡魔侍女,並不是一個善於虛心接受他人意見的聆聽者。
“你是什麼意思啊,女人。”從小到大都在不停的戰鬥中度過的男鹿對氣息的感應非常敏銳,最先察覺到希露迪的氣息轉變,男鹿立刻衝她露出尖銳的獠牙。
希露迪沒有理會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古市。
“哎呀,生氣了嗎?”忍耐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低一點呢。古市淡淡地想着,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對自己動手就意味着和小魔王在人間界的契約者徹底決裂,而之前小貝魯已經用行動向侍女表示自己只承認男鹿這一個契約者。希露迪現在還遠沒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剛纔生氣,也只是因爲被自己眼中像螞蟻一樣卑微弱小的人類給說中痛處,覺得受到了羞辱而已。
從小貝魯因爲古市的關係而忍耐着不哭開始希露迪就對古市帶着強烈的敵意。這應該算是一種危機感,因爲這意味着古市對小魔王的‘影響力’已經超出了可控範圍。到後來的血契事件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已經降至冰點。
其實古市也不太喜歡希露迪。惡魔侍女的存在雖然可以算是給對魔界一無所知的兩人提供了不少情報,但由於兩方實力的不對等,造成惡魔侍女經常強勢控制整個局面的結果。男鹿這個笨蛋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沒有自己在豈不是要被算計得死死的、連皮肉帶骨頭啃得乾乾淨淨?
說到底還是實力的問題,希露迪再強勢也只是一個侍女,而和小貝魯簽訂契約的男鹿和古市,理論上的地位應該都是要高於她纔對。之所以大部分事件都要靠着希露迪來解決,也只是因爲涉及到了他們一無所知的魔界而已。而希露迪第一天到來的宣言就是要毀滅人類,由此也可以推斷她對人類的蔑視程度了。哼,魔界……
一系列的想法在腦海中閃過,在外面也就是過了一兩秒而已。古市對着希露迪的冷眼,聳聳肩交出了坐在他懷裡的小貝魯。
雖然強勢了點,但骨子裡確實是萬事以小魔王爲先的希露迪憋着氣輕柔地接過小貝魯,認爲古市這一舉動是一種服軟的表現的她,也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
希露迪順利地接過了小魔王。這讓古市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梢,不過他也沒提醒,饒有興趣地看着希露迪將奶嘴緩緩靠近小貝魯的嘴邊。
小貝魯本能地張嘴含住了奶嘴,小嘴一吮一吮,看來進食還是沒有問題。就在希露迪微微鬆了口氣的時候,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響起。
極短的時間內,被她端着的奶瓶整個炸裂開來,滾熱的液體濺得到處都是。希露迪愣住了。零星的牛奶濺到了她的臉上,然後順着臉部的曲線緩緩下滑,有些木然地伸手沾了沾,希露迪喃喃着:“牛奶,一瞬間沸騰了。”
“啊?”男鹿有些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
“從剛纔開始,小少爺已經沒有向外界輻射熱量了,但熱量全部堆積在了體內……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希露迪的聲音很凝重。
“會有危險嗎?”男鹿也皺起了眉,看起來小貝魯的情況真的是很棘手。
就在幾人都爲小魔王擔心的時候,突然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雙眼仍是無神的小貝魯,突然一隻手握住奶嘴,另一隻手艱難地衝着他們的方向比了一個V的手勢。小眉毛狠狠地皺起,看起來很是堅強:“噠……!”
“哦!他在說,自己沒問題呢!”男鹿興奮地說着。
“小少爺……!真是充滿了魔王的風範~!”希露迪的表情都要柔成一灘春水了。
小貝魯驟然跳了起來,直立在地板上,虎虎生風、有模有樣地打起了拳,時而一個後空翻,看起來非常威武。
剛開始神情還很激動的男鹿,驟然冷靜下來。
“喂……真的沒問題嗎?”男鹿雙手抱臂站在一邊,有些茫然地問:“看起來很不正常啊。”
“不知道啊。”希露迪有些困擾地說,突然好像有所感應似的,猛地抓過男鹿的右手。
在那手背上,原本密密麻麻纏繞生長的紋路全部消失不見,緊接着,最基本的刻印在手背上的蠅王紋的符號閃了兩下,直接消失了。
“怎麼可能!蠅王紋……!”希露迪失聲大喊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生龍活虎的小貝魯直接身體一軟,整個向後倒去。小小軟軟的身體沒有落在地板上,而是被納入一個帶着淡淡清冷香氣的懷抱中。小貝魯撐起最後的意識,看見了一抹朦朧的銀色,他突然一伸手緊緊抓住面前那人的衣服,然後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小少爺!”希露迪飛奔而至,幾乎是用搶的,將小貝魯從古市懷中抱出。但是幾番猛扯之下,竟然扯不走!小貝魯牢牢地巴在古市身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算了。”這種時候小少爺的安危高於一切。希露迪一咬牙,將那個礙眼的銀髮少年趕到牀上去,然後匆忙下樓準備冰袋。
再次上樓的時候,她已經掩去了剛纔接近失態的神色,又恢復成平常那個冷靜強勢的惡魔女僕。
“看樣子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希露迪冷冷地說道。視線不自覺瞥到一旁的古市身上去。
這個時候古市卻沒有像希露迪想象中那樣,對她冷嘲熱諷的,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希露迪自己都沒發現自己不自覺鬆了口氣。她繼續之前那種冷冷的說話方式:“我……要去魔界把藥師馮魯卡斯請來,這段時間裡,小少爺就……交給你們。”
說到要將小貝魯交給古市和男鹿照顧時候,希露迪的聲音簡直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古市好笑地點點頭,衝她揮了揮手:“早點回來,小貝魯可等不起。你每慢一分,說不定他的危險就加重一分哦。”
“閉嘴!”希露迪惡狠狠地看了看他,快步走到身後出現的黑洞中,還不忘轉頭威脅他們:“小少爺要是有一點損傷,我一定饒不了你們!”
說完也不等他們迴應,直接跳進洞裡。異次元的黑洞一瞬間就完全閉合,惡魔侍女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