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志氣

波爾在馬車進入西卡領的範圍內,都沒有發現異常。

最終,他只能歸結到自己不夠敏銳。

他認定了秦然必然是發現了什麼。

接着,他暫時將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因爲一隊騎兵來到了他們的馬車旁。

這是一支五十人的騎兵隊伍,穿着金屬的胸甲,揹着火繩槍,帶着長劍,馬鞍一側還帶着弩箭,幾乎是全副武裝,且殺氣騰騰。

胸甲上有屬於那位西卡子爵的長劍家徽,而在上面則是戰神殿的染血着火的長劍徽章。

西卡子爵是虔誠的戰神殿信徒,自身的家徽自然在戰神殿家徽之下。

“先生,早安。”

領頭的騎兵十分客氣的問候着波爾,目光則是在保鏢阿什卡諾和車頂的戰利品、俘虜身上掃視,既有警惕,也有羨慕。

警惕,來源於戰鬥。

羨慕,也來源於戰鬥。

戰鬥讓我們強大,也讓我們富有,但也會帶來死亡——對於這句戰神殿的名言,北陸人都是銘記在心的。

“閣下,早安。”

波爾推開了馬車的門,走了下來,沒有摘下皮毛,而是右手握拳,輕輕敲擊了一下胸口。

戰神殿的禮儀,讓騎兵頭領眼中的警惕少了一分,而當波爾拿出了自己、保鏢和秦然的身份證明後,對方的神情徹底的緩和了。

接着,當波爾拿出了一個酒壺,遞給對方時,對方的臉上已經出現了笑意。

“來自摩爾薩的自釀酒。”

波爾笑道。

“皮毛和酒,摩爾薩的最棒!”

騎兵頭領笑道,然後,這位頭領壓低聲音道:“西卡領最近不太平,總有一些傢伙想要沒事找事,你們儘量白天趕到城鎮內,入城時你們就說是卡爾的朋友,他們會給與你們應有的禮遇。”

“多謝,卡爾閣下。”

波爾再次錘擊了一下胸口,一小袋子錢幣從袖口滑出,不着痕跡的掛在了騎兵頭領的馬鞍上。

對方笑着回禮,輕錘胸口後,這支騎兵隊伍繼續向着馬車來時的方向而去。

波爾目送這支騎兵離去後,才返回了車廂。

“感謝墨那神父,要不是他多送給我了幾份身份證明的話,我們剛剛就有麻煩了。”

“西卡領的騎兵可不會隨意出動,周圍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波爾低聲說着,就看向了秦然。

波爾認爲,秦然應該知道這件事。

畢竟,之前這位‘炎之惡魔’就發現了什麼。

至於是他們反殺劫匪,引出了西卡領的騎兵?

別開玩笑。

如果真是那樣,剛剛那支騎兵隊伍可不會這麼客氣。

面對着波爾的目光,秦然淡然的拿起了茶杯。

發生了什麼,秦然有所猜測。

但,他不會告訴波爾。

或者任何人。

牽扯到神靈的事情,只需要想想就好,任何的言語都應該埋在心底,那是最安全的選擇,不是嗎?

而直面神靈?

暫時是不需要的。

現在,他需要的是更多的信息。

更何況,他最優秀、性價比最高、無懼死亡、適應性最好的手下已經去和對方‘接觸’了,秦然相信,很快他就能夠有一些消息了。

秦然不說,波爾不敢問。

“我們繼續上路了。”

“加快速度!”

波爾拍了拍身後的窗戶,強調着。

“好的,波爾先生。”

“我們會在日落前,趕到西卡,然後,我要去戰神殿給老墨那寫信,把這次的額外收益寄給他,他應該能夠換一身新的皮襖,還能多囤點肉了。”

阿什卡諾說道。

然後,馬車前進的明顯快了許多。

墨那神父,阿什卡諾的養父,邊境摩爾薩戰神殿的神甫,唯一被艾坦丁堡戰神殿承認的邊境摩爾薩的神職人員,一個很不錯的小老頭。

秦然曾聽波爾說起過。

按照波爾的話語,他得到過對方很多的幫助,不單單是強有力的保鏢阿什卡諾,還有前期的一些指點。

當然,也包括那些身份證明。

在北陸,沒有什麼是比戰神殿的身份證明更好用的了。

哪怕是艾坦丁的王室都不如戰神殿,更不用說是各個領主了。

各個領主的身份證明,在各個領地內可以通行,但是想要離開領地,就需要謹慎了,最好不要選擇去敵對、關係差的領地。

因爲,那隻會是自找麻煩。

波爾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通過墨那神甫的關係,搞到了戰神殿的身份證明,而爲了保險起見,波爾還多準備了幾份。

秦然從波爾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身份證明。

沒有照片,卻又一張類似素描的畫像,下面是名字和簡單的描述:科林,青年男子,黑髮黑瞳。

畫像是波爾趕工的。

畫工非常不錯,無法說是惟妙惟肖,也是基本符合秦然此刻模樣的特徵。

“科林閣下,您最好隨身攜帶它。”

“這裡的身份排查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雖然神暫時收斂了目光,但我們應替神繼續注視人間的惡’,戰神殿、災厄女士的信徒都身體力行的執行着這一點。”

“還要各地的領主,也是這樣。”

“畢竟,他們不希望自己的領地內出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波爾提醒着秦然,然後,再次向着暖爐中,夾了數個炭塊。

冬季的北陸是十分寒冷的,尤其是邊境摩爾薩、西卡領和王都艾坦丁堡,如果能夠選擇,大部分的貴族會去利維亞過冬,包括王室。

不過,今年不行。

因爲,艾坦丁六世剛剛頒佈的‘法令’。

秦然向着座椅內靠了靠,儘量以舒服的姿勢聽着波爾的描述。

他發現波爾之所以能夠和無法無天合得來,絕對是因爲兩人都有着相同的特質:話癆。

無法無天屬於那種明顯的,在那裡都能說個不停。

波爾是暗藏的,在巨大城市內保持着沉默,一進入副本世界就無法剋制的那種。

此刻也不例外。

馬車一邊前行,坐在溫暖的車廂內,波爾的講述就沒有停下過。

“在‘黑災’肆虐後,整個北陸奇怪的事情就多了起來,我當初剛進入這裡的時候,就遇到過,耳邊不停的出現囈語,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我可以保證那不是幻覺或者幽魂之類,但卻搞不清楚是什麼,我連續失眠了三天,最終進入戰神殿找到墨那神甫,在神甫的幫助下,我才擺脫了困境,科林閣下,您知道那是什麼嗎?”

“還有,在邊境摩爾薩第一次跟隨商隊穿行邊境線,晚上露營時,我再次聽到了那耳邊的囈語,比以往更加的明顯,慶幸的是我帶着墨那神甫給的‘祝福符文’,那晚我緊緊的握住符文,等到天亮時,那囈語消失了,而整支商隊除了我,所有的人也都不見了,他們將所有的貨物拋下,就這麼的消失了。”

“還有、還有……”

波爾的講述繼續着。

其中墨那神甫給與的‘祝福符文’出現的頻次相當的高。

甚至,每次都扮演着救命道具的角色,這讓秦然有了好奇心。

“我能夠看看那個符文嗎?”

秦然問道。

“當然可以。”

波爾沒有拒絕,將符文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鵝卵石,上面畫着諸多線條,你很難說出這些線條組成了什麼,雜七雜八,卻又有一定的規律。

而且,不是很難看。

只是,秦然在看到後,莫名就覺得……膈應。

甚至是,帶着一絲噁心。

沒錯,就是膈應、噁心。

沒有任何的危險。

更沒有一點惡意。

但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大堆排泄物突然的出現在面前,上面還飛着蒼蠅一樣,那種膈應、噁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眉頭一皺,秦然再次向後靠了靠。

“科林閣下,您需要親手拿着看一下嗎?”

波爾一邊說着一邊究竟符文遞了過來。

“不。”

“請你收好它。”

“我已經感知到了它的不凡。”

秦然很明確的說道。

“當然!”

“墨那神甫說過,只要不在遇到奇怪的事情時,做出太過出格的事情,它一定能夠保證我的安全。”

得到了秦然的肯定,波爾對手中的符文越發的珍惜了,他擡手細細的撫摸着符文,然後,珍重異常的收入到了自己的懷中。

這模樣,讓秦然將桌上屬於自己的茶杯,挪動了一點距離,儘量遠離對方。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茶杯再和對方有任何的接觸。

但是……

之前已經接觸過了。

莫名的,秦然覺得有些反胃,他強忍着用‘惡魔之炎’淨化對方的想法,降臨控制着思維發散開來。

而波爾在看到秦然思考後,很明智的選擇了閉嘴,開始繼續的向着暖爐中加碳,讓車廂更加的暖和。

冬日裡車廂內的溫暖,讓秦然的思維十分活躍。

他最先確認了一點:這個世界因爲‘黑災’,而發生了變化。

毫無疑問,在這個有着神靈的世界裡,世界的變化,就是神靈間發生了變化。

舊神們的權柄受到了挑戰。

新神們正在日益壯大。

而在其中,一些莫名的、古怪的傢伙趁機混了進去。

有可能是邪神。

也有了可能是魔鬼。

還有可能是惡魔。

甚至還可能是……人!

它們開始製造混亂,期望獲得更大利益的同時,不論是什麼存在,所有的傢伙門都是先緊緊盯着各自的地盤,不僅高度緊張,還相互試探,正因爲這樣,當他出動了一些‘警報器’後,迅速的有存在做出了反應。

早已不是菜鳥的秦然,迅速的總結着。

然後,他微微眯起了眼。

“那些邪異的宛如霧氣的東西是什麼?”

秦然心底自語着。

常人無法看到,自然歸納到超凡。

但在這個還有着神靈的地方,超凡最直接、最容易的就是和神靈掛鉤。

“那股視線來自戰神殿?”

秦然不確定的想着。

因爲這些邪異的宛如霧氣的東西,讓人很難與戰神掛鉤,哪怕是那種邪惡的以殺戮爲樂的屠夫戰神也一樣。

不僅沒有沙場的血與火的試煉,就連一絲絲戰鬥的氣息都沒有。

有着的只是詭異感。

倒是十分符合那位‘災厄女士’的感覺。

“是對方嗎?”

秦然猜測着,又一次的想到了之前全副武裝的騎兵隊伍。

如果真的是那位災厄女士的話,這裡的爭鬥將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激烈。

一方異動,另外一方馬上回擊。

“已經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了嗎?”

秦然雙手交叉,肘關節支撐在桌子上,虛掩着口鼻。

他在思考,這裡面有沒有‘掮客’的手筆。

所以,他對遁入地下的上位邪靈發佈了新的指令:主動參與。

……

“主動參與?”

“我只是個邪靈,不是神靈啊!”

“我寬容、偉大、浩瀚、強大的Boss,能不能讓我擁有正常的人生?”

躲藏在地下,逃避着那道目光的上位邪靈祈求着。

秦然的回答十分的乾脆。

“不能。”

“邪靈不是人,不可能擁有人生。”

這樣直白的話語,令上位邪靈想放聲痛哭一場。

它不是人,但也應該有人權吧?

一天二十四小時,一週七天,全年無休不說了,薪水、獎金更是一分沒有,這個也不說了,那它至少應該獲得一分尊重吧?

最起碼的尊重得有吧?

實在是太欺負邪靈了!

我要是再不做出什麼的話,我就不是邪靈!

“快點幹活。”

秦然淡然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好的。”

“竭誠爲您服務,我的Boss!”

上位邪靈畢恭畢敬的一行禮後,馬上就行動起來。

至於剛剛的內心話?

哪有什麼內心話,就是說着玩嗎?

當然,也不全都是玩笑。

至少,它現在正在做事情:努力的完成Boss的委託。

感知着那道巡視的視線即將消失,上位邪靈卻突然的露出了身影,此刻的它面色蒼白,一幅遭到了反噬的模樣,在上位邪靈的身軀上,左突右起,就好似是身軀中藏着什麼東西,即將鑽出來一般,任何一個人看到此刻上位邪靈的模樣,都不會懷疑上位邪靈正在遭受什麼巨大的變故。

但就算是這樣,上位邪靈依舊迅速的奔跑着。

一出地面,就向着馬車離去的方向追去。

而在這個方向,那支全速前進的騎兵則是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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