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注意到了。
安初夏還來不及懊悔自己的話沒能引起許念念過多的注意,那邊許念念已經尖叫了一聲,剛纔她的手用力過猛,身子一下子沒有控制住平衡,身子向前倒去。
“啊——”岸邊響起不少尖叫聲,伴隨着的還有明亮的閃光燈。
“許念念!”安初夏飛速地跑上前去,還好她已經走得夠近,千鈞一髮之際,她竟然真的抓住了許念念的手。
就在她腳快要離開大橋的一剎那,安初夏竟然抓住了她的手。
“抓緊了!”安初夏咬咬牙,一手拉着菱形欄杆一手緊抓着許念念的手,她一個用力,將許念念拉了回來。
然而……她的腳底不小心踩到了許念念掉落在橋上的鞋子,她受傷的腳正好踩在凸起的水晶裝飾上。有棱有角的水晶就像是尖銳的刀子一樣,一下子嵌進了原本就受傷的皮肉裡。
“嘶——”她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劇烈而尖銳的疼痛瞬間傳遍了全身,她的腳不由自主地往後踩。
然而……
空的!後面居然是空的!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子以後往後倒去。身後是一個巨大的菱形,正好沒有任何阻隔。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聽到風“呼呼”地在她耳邊狂嘯着,像是在笑她的不小心。
怎麼會……這樣?
但卻就在她以爲自己就要這樣跌下去的時候,她卻聽到了韓七錄的聲音!緊接着她的手就被人緊緊地抓住!
“初夏!”這聲音一點也不好聽,簡直是聲嘶力竭,並且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等等,聲音那麼遠,那抓着她手的人是誰?!
她努力仰起頭,卻見許念念咬緊了牙關,一手緊抓着菱形欄杆,一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抓着她手的人居然會是許念念,這一點她還真沒有想到。
“安初夏,你他孃的給老子堅持住!”韓七錄還在江畔,一邊喊着一邊飛奔着跑了過來,那速度,簡直跟飛似得。
“你抓緊!”許念念從嘴巴里擠出這麼幾個字來,她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淌出眼淚來,儘管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爲什麼要流眼淚。
許念念試圖把她拉上來,然而她的雙手發顫,以她的力氣,幾乎不可能把她拉上來。
警笛聲由遠及近急切地響起,許念念額頭上的汗水滴到了安初夏的手上,許念念乾脆把抓着欄杆的手也緊抓着她的手腕,此刻,兩個人全憑着許念念的腳還在橋上。
然而,許念念的力氣有限,這力氣總是有用完的時候。她的雙脣被她自己死死咬破,滲出絲絲鮮血來。原本她是整個人都在橋上的,可是隨着她把抓着欄杆的手也緊抓着安初夏的手,她的半個身子都被拉出了橋面。
“你快放手吧!”安初夏堅決地說道:“要不然,我們兩個人都會掉下去的!”
“我不放,我不會放手的!”許念念喊出了這麼幾個字來,連她自己都被嚇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嘴上是這麼說,現實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安初夏的手漸漸往下滑,而她自己的整個人也正在被往外拉。
“我來了!”韓七錄一個飛躍,直接跳過了那一米來高的障礙物。
“再堅持一會,就一會……”許念念喃喃地說着,不知是在給安初夏信心還是給自己信心。
“你快放手吧……”安初夏眼角落下淚來,許念念已經半個人都在外面了,再不放手,兩個人都將會掉下去。
就差一點,就一點!韓七錄咬緊牙關衝刺,猛地一停下腳步,只聽見“啊——”地一聲,他連忙撲過去,終於抓到了人!
“掉下去了……她……嗚嗚嗚,都是因爲我,她爲了救我……嗚嗚嗚。”許念念失聲痛哭着,滿臉都是淚痕,比之前要跳江的時候哭得更慘。
她聽到了安初夏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我還活着,我們幾個人就和解,如果我死了,可以不恨江南嗎?”
到最後,安初夏這個傻瓜居然還在替江南着想,她真是有些羨慕江南,能擁有這樣的朋友。
韓七錄很輕鬆地就把半個多身子掉出去的許念念給拉了回來,然而他自己卻是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大橋的邊沿,身子筆直地站着,嘴裡自言自語道:“如果我能早一點……如果我能跑得再快一點……”
“少爺!”韓管家老淚縱橫地跑了過來,一把跪在地上抱住了韓七錄的腳,聲嘶力竭地喊道:“您不要這樣啊!”
而安初夏,從她的手漸漸滑落之後,她的腦袋就是空白的。下落的感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但卻很自由,感覺拜託了一切的約束。
依稀中,她好像看到媽媽了。
“媽……”她輕聲喊出口,緊接着水從眼鼻口各處灌了進來,嗆人的感覺頓時襲來。
“咳咳咳!”她咳嗽幾聲,感覺到岸邊有強光打過來,令她一時無法睜開眼睛。
活着!要活下去!
活下去的信念突然無比強烈,就在剛纔下落的時候,她出現了媽媽在對她笑的幻覺,這種幻覺竟然讓她一下子喪失了求生的信念。這簡直太可怕了!
她會游泳!這是現在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
高興之後,等她冷靜下來,才覺江水刺骨地冷,冷到她自己得嘴脣已經開始打顫了,她現在算是明白泰坦尼克號裡面的男女主當時有多痛苦了。
這種寒冷是深入骨髓的,根本沒有辦法用意志壓住它。她感覺每一個毛孔都在緊縮着,卻依舊無法阻擋這些刺骨的冰涼。更爲可怕的是,當她試圖開始遊動的時候,她發覺手腳的動作都像是被加了慢動作一樣。
無論她多想加快手腳的速度,都是徒勞的,手腳已經近乎僵化了!她的遊動,完全是折翼的鳥,怎麼撲騰都是白費勁。
江水流動的速度也遠超了她的想象,她覺得自己在往上游,可是再看兩岸的景物,她竟已經被江水衝出了十米多遠!而打撈的隊伍距離她也是越來越遠,那些人還在往江心靠近,而她早已距離原先的位置很遠了!
“救命!”她一邊儘自己可能地大喊,一邊儘量用浮泳的方式使自己的頭部露在上面。
因爲想靠遊動的方式保持身體的平衡和呼吸的通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樣做既耗費體力又徒勞無功,無論她憑着努力遊了多遠,江水只會從反方向把她推得更遠。
倒不如省點力氣。
但是這樣做便不能一直大喊,否則會立刻沉下去。
“救命!我在這裡!”她深吸了一口氣大喊了一聲,她發誓,這輩子從來沒喊過這麼響,可是聲音一出口,卻被平坦寬闊的江面給“稀釋”成很輕的聲音,而這僅剩的分貝也被兩岸的吵雜聲、警笛聲和汽艇聲給瞬間吞沒。
她躺在冰冷刺骨的江面上,再一次感覺到了死亡來臨的預感。
江水毫不留情不停地推動着她,汽艇、嘈雜聲、刺眼的燈光也已經離她越來越遠,她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慢慢變得模糊。耳畔的所有聲音包括江水滾動的聲音也漸漸地小去。
“對不起了韓七錄,這輩子不能嫁給你了。”
“對不起了媽媽,不能圓您的大學夢了。”
“對不起了江南,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對不起了媽咪,可能要讓您難過了。”
“對不起了寒羽,還沒有等到你回國。”
“對不起,對不起了……我堅持不住了……”
眼睛,緩慢而又沉重地閉上,黑暗襲來,一切又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在四橋上,韓管家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着韓七錄的腳,生怕韓七錄也跟着跳下去。然而韓七錄卻是站立在了原地良久,他的眼神是空洞的,眼前那麼多東西,他卻覺得空白一片。
“qu~qu~qu~”刺耳的哨聲響起,有人用擴音器喊道:“一號二號去那邊,六七號繼續在這裡找,其他人跟着我往下游找!”
那是救生船的隊長,聲音中氣十足,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也便比一般人沉得住氣。
韓七錄的眼睛猛然張開,朝着下面喊道:“人不在嗎?!”
剛纔的他,就好像腦子不能思考一樣,連韓管傢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抱着他的腿他都不知道。是那刺耳的哨聲喚醒了他,如果不是那哨聲,可能他現在都還呆立着。
救生船隊長仰頭看了一眼,立即便知道這是誰,連忙不敢怠慢地拿着擴音器回答道:“這附近都找過了沒有人,水流那麼急,可能是被往下衝去了,所以我們準備往下游找。”
“那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韓七錄壓着嗓子喊了這麼一句,他現在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初夏……他是說如果,那他該怎麼辦?
他根本不敢想。
似乎是見韓七錄正常些了,韓管家這才放手,從地上站起來,臉上還全都是淚痕。他從未見過剛纔韓七錄的樣子,那是一種什麼表情他描述不上來,但他還以爲韓七錄會奔潰。
還好……
韓七錄訓完人整個突然一僵,緊接着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