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什麼地方最保險呢?一些強大的,傳說之中的偉大的巫妖或許能夠找到一些不爲人知,甚至是神也不知道的秘密位置來存放他們的命匣,但是一般的巫妖卻沒有那個能力。
難道隨便挖個地洞埋起來?埋在那裡都不會保險的。不論存放在那裡都很難避免發生意外,所以大部分巫妖都會把命匣隨身攜帶,這些有一定力量的卻四處遊蕩的巫妖多半會選擇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自己的生命,正如他們生前一樣。
所以大部分巫妖會把命匣存放在屬於自己的空間口袋之中。巴爾估摸着海克福德應該也是如此。
魔法的煙霧從惡魔書中浮現而出,從骷髏頭的嘴巴,雙眼的空洞之中鑽入到他的頭骨之中,進而滲透進海克福德的靈魂,彷彿一隻靈犬一樣,在巫妖的靈魂與意識之中粗暴的,但是卻很仔細的搜索着,終於,它順着那一絲無形的氣息找到了那道聯繫。
咒語還在繼續,不一會兒,煙霧就在巴爾的面前張開了,它在巴爾的面前描繪出了一道小門的形狀,巴爾明白,那裡就是空間門的入口。
煙霧無孔不入,它們繼續瀰漫堆積在入口出,滲透進去,不一會兒,在巴爾的咒語聲中,空間就被憑空的撕開了一道口子,彷彿是一道打開的小門。
在小門之內放着一隻簡樸的小木盒。
巴爾停下了咒語,輕易的把手伸進了巫妖的秘密空間中拿出了那隻小木盒。
這是一個用紅木做成的方形的小盒子,沒有太多裝飾,木質的紋路在盒面上清晰可見,盒子有些破舊,幾處菱角處已經被在無數次撫摸之後變得圓滑了起來。
“這就是你的命匣?”巴爾把巫妖的頭扔到一旁的院子裡,那顆頭準確的落在了院子中的散開的骨堆之中。巴爾絲毫不在意,他繼續評價着手中的木盒:“做工可有夠粗糙的,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玩耍時胡亂搞出的手工製品。就連雕花都沒有。”
散落的骨頭在頭骨的牽引之下,顫抖的,乒乒乓乓的又一次組合到了一起,巫妖終於又站了起來,他恢復了他原來的樣子,還是那一身血紅色的長袍,只不過現在巫妖已經完全失去了他的傲氣。
命匣都已經握在了巴爾的手中,也就是說此刻巫妖海克福德的小命已經完全處於巴爾的掌握之中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確實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再去驕傲了。
“你爲什麼不用一個華美的魔法物品作爲你的命匣?”巴爾不解的問道:“而要用這種破玩意。真不明白……”
一般來說,巫妖們會用一件精美的,或者是擁有一定力量的容器作爲他們的命匣,一方面這是出於巫妖那天生的對魔法物品的喜愛,另一方面魔法物品多少還能爲自己的生命提供一些保證。海克福德的行爲顯然不太正常。
“那不是什麼破玩意!”巫妖憤怒的吼道,對於巴爾的問題他顯然沒有心情回答。
“噢?”巴爾靈巧的用一隻手指頂起了那小紅木盒子的一角,彷彿是玩雜耍一般的讓這個盒子用它的一角立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盒子在巴爾的手指上搖擺着,顫動着,似乎隨時都會摔落在地。“好吧,這可能不是什麼破玩意,但是,海克福德。你最好注意你的語氣,要不然我一害怕,手不小心這麼一抖,哎喲,這盒子可能就要真要變成一個破玩意了。”
巫妖驚呆了,對於巴爾的流氓行徑他簡直是無話可說,但如果是聰明人就不會真的無話可說,海克福德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迅速的在心中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調整了自己的態度。
“對,對不起。”海克福德有些惶恐的說道:“請不要這樣,請你拿穩它,它不僅僅是一個命匣,它對我還有着其他的意義,這盒子對我很重要。”
“很重要?多重要呢?”巴爾問道:“甚至超過了你的生命?”
“甚至超過了我的生命。”海克福德低聲回答着。
“哦?”巴爾發出了意味深長的疑問:“這麼貴重嗎?真有趣。咦?這裡有個按鈕。”巴爾說着便按了下去。紅木小方盒蓋子彈了開去,一個身穿黑袍手握火柴法杖的小小的年輕法師從盒子中站了起來,這個小小的年輕法師是一個用木頭雕成的小人,雕功同樣拙劣,但是看的出製作這小人的傢伙很是用心。小人在盒子裡搖擺着,轉起了圈來,彷彿是在跳舞。同時一首簡單的,柔和的,甚至有點溫馨的樂曲從盒子裡緩緩的流淌而出。
這是一個八音盒。
巴爾啪的一聲關上了盒子,音樂嘎然而止。他驚訝的問道:“這真的是你的命匣?”
巴爾能感受到巫妖與自己手中的紅木盒子的緊密聯繫,這感受不可能出錯,巫妖的生命就存放在這個盒子裡確信無疑。但是巴爾不能相信一個巫妖會把一個小孩玩具作爲自己的寶貴的命匣。
“是的,這是我女兒親手做給我的。”當巫妖說到在這裡的時候,就連他那冰涼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感情:“那是在我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她把這個禮物送給了我,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了,它的價值遠遠的超過了我的生命。”
“是你的女兒?還是你的曾經的女兒?”巴爾問道。
“我的女兒。”
“這麼說她還活着?”
“是的。”海克福德說:“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那裡,我早已經失去了和她的聯繫。”
“很感人。”巴爾點了點頭:“或許那一天如果我有時間和閒情會坐下來聽你說說這一段故事。還能順道幫你尋找到你的女兒。但現在我很忙,你是我的手下了吧?恩?關於這一點——既是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我們雙方之間應該達成了共識,沒有疑問了吧。所以你也應該很忙,甚至比我還要忙,反正不能比我還要閒。所以你最好按照我說的來做。”
“當然,我現在小命懸於你手。當然聽你的。但是……”海克福德停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巴爾有些不耐煩了,他才繼續說道:“但是我能不能懇求您把這個八音盒還給我?它對我太重要了。他是我與我女兒唯一的聯繫了,我不能失去它。”
“你是在開玩笑嗎?”巴爾皺起了眉頭,事情的發展開始變得有些讓人討厭了。他厲聲問道:“你是在要我把你的命匣還給你嗎?我看起來像一個傻子嗎?”巴爾憤憤的說道:“說什麼唯一的聯繫,這破盒子能讓你和你女兒說話嗎?”
海克福德說:“不能。”
“那麼它不過是你懷舊的一個工具而已。”巴爾說:“你是看我很好騙?還是覺得一個魔鬼應該有着一副好心腸?我是不是應該毀了這玩意?”
“不!”巫妖大聲的說:“聰明的巴爾大人當然不會被騙。但是那不僅僅是一個巫妖命匣,它更是一個意義重大的紀念物。請您相信我,它對我太重要了。”
“當然重要。”巴爾說:“它對你意義重大,但是它同時還是你的命匣,對嗎?”
“是,是的。”
“那麼。”巴爾說:“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並且把命匣還給你嗎?”
“這個”巫妖有些艱難的說道:“很難說。”
“雖然很難說,但還是請說。”
“好吧,我覺得我現在一定是瘋了。我是一個邪惡巫妖,你是一個更加邪惡的魔鬼。而且剛剛我們還在戰鬥。七層地獄啊!我想向你要回八音盒這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巫妖的語氣痛苦極了:“但是我必須要試一試。”
海克福德的雙手苦惱的撓着自己那光禿禿的頭骨,如果他仍然有頭髮的話那麼這個動作一定是在抓頭髮。
“你是一個聰明人。”巴爾說道:“既然已經知道結果,爲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果然。”巫妖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還是不行麼。”
“也不能這麼說,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你拿回這個命匣。”巴爾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不行,我想你不會同意的,那方法太讓人痛苦了。”
海克福德急忙的說道:“不,不!您說,只要有辦法就好。只要您能把這個重要的盒子還給我,我什麼都答應。”
“那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不管怎麼樣都要幫你這個忙。我會對你施展一個魔法,這個魔法將會保證你永不背叛。這樣我就能放心的把命匣還給你了。當然,這個過程在我施法的過程中,你可能會有些疼。決定權在你,我絕不勉強。”
“一個魔法?”海克福德猶豫了,到底是什麼魔法會讓巴爾這個狡猾的魔鬼對巫妖放下防備,把命匣還給他呢?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異常。
但是巴爾卻不會給時間讓巫妖去思考,他對着巫妖冷聲說道:“哼!我就知道,你果然不願意。我看什麼意義重大隻怕也是假的吧。海克福德,你只是想騙回你的命匣吧。我看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算了吧。”
巴爾說着,轉身就走,卻被海克福德匆匆的追趕了上來。
“怎麼可能!當然不是。”巫妖懇切的跟在巴爾身後說道:“我願意,現在就來吧,請現在就對我施法吧!”
“哦?”巴爾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問道:“真的要嗎?過程可能會有點疼,你不怕嗎?”
海克福德躬身說道:“大人,我是一名巫妖,我並不懼怕任何痛苦。請您這就對我施法吧。”
“很好”巴爾說:“那麼最後一次問道,你是自願成爲我的手下嗎?”
“我是自願的。”低着頭的海克福德卻在心中暗罵,真是愚蠢的問題,我能不自願嗎?
“我不喜歡逼迫別人。”巴爾說:“那麼你站好,這就開始施法。”
巴爾再一次的召喚出了惡魔書,他的手放在書的上方,書頁迅速的翻到了預定的位置。隨着巴爾繁雜的手勢,咒語聲響起,這咒語空曠悠長,恍如沉澱的時光,又如寂靜千年的墓地,咒語聲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幾乎要讓人聽不清,但有卻像是深夜裡的低語,這低聲的咒語不停的鑽入海克福德的心神之中,刺入他的靈魂裡。這是污穢的亡靈低語,這魔鬼到底是在施展什麼魔法?
陡然的,咒語聲開始拔高,巴爾灑出了一把粉末。粉末一半撒到了巫妖的身上,一半消失在了空氣之中。海克福德對於這些粉末再熟悉不過了,他自己也常常使用這個,這是乾屍粉。
“現在,你跪下。”此刻,巴爾的聲音顯得空曠而又悠遠,低沉而又威嚴。這不是巴爾的聲音,而是某一股巨大的力量,一種遠古的規則正藉助巴爾的口說出的話語。
那聲音帶着力量,海克福德無法抗拒,也不能抗拒。巫妖只能恭敬的單腿跪在了巴爾的面前。
“你願意成爲我的手下嗎?永不背叛,永遠忠誠,永遠服從與我。成爲我的奴僕,知道你消散的那一刻。”
“我……”海克福德的話語哽在了喉頭,雖然他沒有喉頭,但這是小問題。巫妖隱約間感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巴爾所要施展的明顯的不是一個一般的魔法,若是巫妖答應了,如果說出了“我願意”三個字,恐怕今後就再也無法從這個魔鬼身邊逃離開了。
不僅僅是因爲巴爾的魔法,也不僅僅是此刻站在巴爾身後的力量,同樣也是有些詞語自古以來就含有魔力,就像“我願意。”這三個字。一個普通而廣泛的例子,人們可以常常在聖堂裡的一種男女雙方的神聖的終生契約儀式中聽到“我願意”這三個字由執行契約雙方說出口。
這三個字被如此廣泛的傳誦與流出,這件事本身就表明了詞語中所蘊含的魔力。
如果海克福德的命匣僅僅只是一個魔法物品的話,或許巫妖不會這麼做。就讓魔鬼掌握了命匣又如何?他不可能永遠守着巫妖的命匣,海克福德還是有機會把自己的生命匣偷出來的。在巫妖的心底,他甚至有一絲後悔。一個聲音在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看吧,她害了你,她在你生前害你,在你死後也不放過你!你早該拋掉那可笑的軟弱,扔掉那可笑而破舊的紅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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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聲音很快就被海克福德親手扼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快回答!”巴爾催促着。
這個問題若是回答了,那恐怕就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一面是紅木盒子,命匣。另一方面則是虛幻的自由,落魄的流浪,以及永遠的消散。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海克福德深深的低下了他的頭說道:“我願意。”
“發誓!我需要誓言!”巴爾尤不甘心。
海克福德:“我發誓,我尊魔鬼巴爾爲我的主人,直到我的終結,直到宇宙的盡頭,直到歲月的停滯。”
巴爾:“用你的靈魂發誓。你爲巴爾之僕,我爲你之主!”
海克福德:“我用我的靈魂發誓,巴爾爲吾主,吾乃巴爾之僕。”
“很好。”巴爾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海克福德的眉心輕輕的一點。“誓約已經被聽到。”
手指拿開之後,巫妖那雪白的頭骨之上的眉心處,出現了一顆黑點。黑點起初只有芝麻粒大小,彷彿就是一小點污漬,但在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裡,這顆黑點就迅速的擴大,沒有一會兒,那顆黑點就變成了一團杯口大小的黑洞。
而海克福德對此卻一無所知,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巴爾,絲毫不明白巴爾那一臉一旁滿意的神奇所代表的含義。
魔法結束了嗎?還是,剛剛纔開始?
首先從黑洞中傳來的,是一些動人心魄的慘號聲,彷彿千萬在受着恐怖的折磨,這慘叫既是沒有心臟與肉體的巫妖海克福德聽到了,也要感到心驚肉跳。
“什麼聲音?從哪兒來的?”海克福德有些驚慌,但是當他看到巴爾的眼神的聚焦處的時候,他明白了聲音的來源了:“我,我頭上到底有什麼?”
“別驚慌。”巴爾說:“一個洞而已,但不是真的洞,只是一個通道。”
沒一會兒了,慘號聲音逐漸消失了,就在海克福德以爲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陡然的從巫妖的眉心處的黑洞中伸出了一隻骨手。骨手是如此的迅捷,它猛的探出,深長,靈巧的一轉,插入到了巫妖的心臟處。
海克福德被着突變弄懵了,他驚呆了,就算他是一名研究黑魔法的巫妖,也從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魔法。他只能任由那支可怕的,從自己額頭上伸出的白骨手臂插入到自己的心臟部位,他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骨手掏了掏,就像是在自己荷包裡找零錢似的掏了掏,然後它找到了。
海克福德開始慘號,那是撕心裂肺的慘叫,當然巫妖沒有心與肺,但是那隻手卻在撕扯着一個比心肺更加重要的東西。
它撕扯的是靈魂,海克福德的靈魂。這下子巫妖明白了巴爾不久前說的“有點疼”是多麼的疼了,那是撕扯靈魂的疼痛,那是從靈魂伸出發出的疼痛,這種疼痛無法抵抗,它折磨着巫妖,幾乎要摧毀巫妖的一些。而且這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撕扯靈魂!
骨手握緊,猛的抽了出來。
我在骨手之中的是一團光芒,那是一團純粹的光芒。
巴爾伸出了手,從黑洞中伸出的骨手似乎猶豫了下,但最後仍然吧這團光芒交給了巴爾。
巴爾握着這一團光芒,它是金色的,白色的,藍色的也是黑色的,各種各樣的光芒不停的變換着。這就是靈魂,這是海克福德靈魂的一部分。巴爾剛剛所使用的魔法,在一瞬間撕扯出了海克福德的靈魂。
巴爾把巫妖的靈魂握在手中,看了好一會兒。這真是一個漂亮的東西,成爲了魔鬼之後,巴爾就像是跨過了一道河,走過了一道橋。之前人類的一些思維,人間的一些事情似乎已經要遠離巴爾而去了。
成爲了魔鬼之後,巴爾能夠開始欣賞一個靈魂,他懂得了如何去欣賞一個人靈魂的美,那是人內在的美,它遠離外表與皮囊,更加純粹,更加接近與本質。而當你明白這些之後,你自然的就會變得像一個魔鬼了。
魔鬼之所以是魔鬼,並不是因爲他的外形與血統,而是他的能力,以及他憑藉着這些能力做出的事情。
巴爾貪婪的欣賞着這種美麗,都有些不捨得放開手中的這美麗而又強大的靈魂了,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嘆了一口氣,隨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同時口中開始吟唱起古老的咒文,就在這不停歇的詠唱聲中,巴爾用自己的鮮血在這團光芒上花上了自己符文——一把被利齒叼着的鋼刀。
靈魂扭曲着,抽搐着,拒絕着巴爾,但是它只是一團被握在他人手中的靈魂,它的放抗沒有似乎的力度。
一會兒之後,巴爾就完成了作畫,把這團靈魂塞入到了巫妖額頭上的黑洞之中,黑色的洞口陡然的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巫妖仍然單腿跪在那裡,而巴爾就站在他的面前。
什麼痕跡都沒有流下,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海克福德知道自己體內的什麼東西變了。它被打上了一個烙印。
那是一道靈魂烙印。
“現在”巴爾說道:“海克福德,伸出你的手來。”
巫妖恭敬的伸出了雙手,他現在如同綿羊一般溫順,甚至無法生出一絲反抗之心。
巴爾把八音盒放到了海克福德的手上,“這破盒子的音樂一點也不好聽,你卻把它當個寶貝。咋,還給你,記得要藏好,別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
“謝謝!”巫妖再一次的深深的躬下了腰,他不停的說道:“謝謝你,感謝你,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