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童民間保安公司

神崎紫電站在二十九區的一棟民宅面前,再一次確認了手中的地址,默默的點了點頭。

人類在十年前與原腸動物的戰鬥中敗北,只能在由錵金屬構成的巨石碑內苟延殘喘,不僅失去了80%的土地,連整個日本也被迫分成了五個大區,分別是東京、大阪、北海道、仙台和博多,而身處東京區域的聖天子則是名義上的國家元首。

在東京區域中,又施行着四十三區制,原東京中心部分爲第一區,也是聖天子居住的地方,越接近邊境,號碼也越大,居住的人也越貧困。像原來的外圍區,無疑不是四十以上的區域,不僅危險,而且貧瘠,大概也只有受詛之子才能活的下來。

二十九區這個號碼已經相當大了,住在這裡的人不能說貧困,但也絕對跟富裕無緣。神崎紫電眼前的這所民居就是崗島純明妻子的家,從外觀看來只是一棟簡單的單層小屋,打開門就能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那種。

神崎紫電想要敲門,但手卻停在了半空。

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薄薄的門板和牆壁也不具備良好的隔音效果,更何況以神崎紫電的耳力,完全可以聽到談話的內容。

“媽媽,我想爸爸了。”一個孩子如此說。

“彆着急,加奈子,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

“真的嗎?”

“當然,爸爸已經找到了工作,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到過去了!”

“太好了,我還可以每天吃一塊牛奶糖嗎?”由於失去了大部分領土,民間的物資普遍呈現匱乏的態勢,即使是普通的牛奶糖,也是奢侈的食品。

女人的聲音有些無奈:“這個……可能不行,爸爸這回的工作薪水並不高呢。”

“這樣嗎?”孩子的聲音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振奮了精神:“沒關係,只要能與爸爸媽媽在一起,就算不吃牛奶糖也沒關係!”

“真是好孩子!”

“即使純明變成了那個樣子,你還要回去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女人的母親:“就算你提出離婚,也沒人會說你什麼吧!但你卻爲了讓他得到那份清潔工的工作,竟然還……還跟那個豬一樣的傢伙……”

“媽媽,別說了,加奈子還在這裡!”女人的聲音透出幾分無奈:“不論怎樣,純明都是我的丈夫,是加奈子的父親。他只是一時誤入歧途而已,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落井下石。至於那件事……爲了生存,這又算什麼呢?我相信只要活下去,總有能迎來希望的一天!”

“唉……”老人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因爲她知道,這就是世道。在虛假繁榮背後,隱藏着的令人絕望的世道。

“只可惜那個男人,到現在爲止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沒關係,純明一定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女人相信他的丈夫:“再等等吧,說不定他的電話很快就來了……”

神崎紫電的手停在半空,明明距離門板只有五公分的距離,卻再也無力前進。

殘忍的真相,她無法說出,渺小的希望,她不願打破。

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神崎紫電扭頭,熟悉的黑色長髮,正是她無比仰慕的人。

“英落大人……”

“無需多言!”英落輕輕搖頭:“交給我吧!”

神崎紫電的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拒絕,心懷感激的接受了這份溫柔。

英落敲響了房門,走了進去,然後在一家人的感謝聲中又走了出來。

崗島純明被大公司錄用,去了非洲工作,每月都會有不菲的工資匯回來,維持家人的生活綽綽有餘。

這是英落爲她們一家人編造的美妙謊言。

“大人,爲什麼……”

“撒謊,對吧?”英落和神崎紫電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摸了摸對方的腦袋,笑着說道:“真相會帶來悲傷,而謊言則會使人幸福。紫電,你告訴我,哪個是對,哪個是錯?”

神崎紫電想了半天,最終搖頭道:“我不知道。”

“不錯的答案。”英落點頭道:“崗島純明的工資由你支付,會從你每月的點數中扣除,有問題嗎?”

“沒問題,這是我違背了諾言的懲罰。”

“別露出這種表情,至少你幫助了別人。”英落說道:“人死掉就什麼也不剩了,就算你實現了承諾也毫無意義,所以紫電啊,不論什麼時候,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啊!”

“是。”

“很好,作爲獎勵,我請你吃個冰激凌吧。”

“如果可以……我想要巧克力味的。”

“呃,巧克力味的這麼貴嗎?紫電,借我點錢吧……”

生活就是這樣,不全是悲傷,也不全是喜悅,沉浸在過去毫無意義,只有一步一步的前進,才能迎來希望。

……

“在你死之前,有沒有遺言啊,裡見蓮太郎!?”

冷汗沿着蓮太郎的面頰滑落。他往後退,但馬上就碰上牆壁了。

口吐可怕之言的少女,癟起嘴抱着胳膊,焦急地把靴子踢得咯咯作響。

雖然蓮太郎早就預料到了,但對方似乎異常地生氣。

蓮太郎眼前有一個黑色調的美人。她有一頭烏黑柔順的直髮,與細雪般細緻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照。臉、脖子和手,還有裙子和高筒襪之間裸露的大腿部分,都露出令人炫目的肌膚。由於她身穿美和女子學院的水手服,所以其他部分只有黑色一種顏色。除去她胸前繫着的紅色絲帶,可以說就只有黑白兩色。

吊眉梢的細長眼睛目光銳利,笑起來應該會很可愛,但她此刻卻是一臉不痛快地悶聲不吭,漂亮的臉蛋也就白白浪費了。

蓮太郎雖然被她的氣勢壓倒,但還是用盡全力地嘗試辯解……用蚊蚋般的細聲。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沒辦法呀。”

“你這個笨蛋!”

大聲的怒喝在狹小的房間內迴響,蓮太郎千鈞一髮之際躲過高速襲來的拳頭,少女則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盯着蓮太郎。

“躲什麼躲?!”

“你打我當然躲了!”

見蓮太郎又要轉身逃跑,少女高舉拳頭開始追趕,而蓮太郎則是繞着接待用的桌子逃竄。

可惡啊,今天簡直是諸事不順!

“就……就只有……逃跑速度……度夠快……”

體力不足的少女很快就落了下風,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來調整氣息。

裡見蓮太郎連忙趁機提出建議:“已經這樣了,下次接到新工作的時候再加油吧,木更姐。”

“別說蠢話了!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呀!”少女氣急敗壞的狠狠瞪了一眼少年:“而且工作期間別叫我木更姐,叫我社長大人!”

她長嘆一聲,攏起長髮,快步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嘟囔了一句“真是沒用”後,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纖細的腰部不爽的扭動着,以此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蓮太郎心疼的看了眼發出“吱吱”哀鳴聲的扶手椅,心中爲對方默哀幾句,但考慮到能與美少女的臀部和大腿親密接觸,大概也是痛並快樂着吧。

有三角鋼琴大小的黑檀木辦公桌和光亮的皮革制扶手椅子,再加上坐在上面閉着眼睛生悶氣的水手服少女,這幅構圖看起來非常的不可思議。

天童木更,她是十年前,收養了蓮太郎的天童家最小的女兒,也是蓮太郎目前就職的天童民間保安公司的社長。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關係,在私下裡,對方則是她的姐姐……兼暗戀對象。

因爲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有了這樣非分的妄想,也不用擔心被送去德國看骨科,不過就目前爲止,兩人更多還是維持着姐弟的關係,並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打算。

“也就說,你爲了去買桌上這些限時搶購的商品急急忙忙就走了,走到半路纔想起忘了從警察那裡領取報酬,是這麼一回事嗎?”天童木更挑着眉毛問道。

“是……”蓮太郎心虛的別過了臉。

他之前出現在現場並非巧合,而是接到了警方的委託,雖然途中多有波折,還與一個帶面具的怪人打了一架,但好歹最終消滅了原腸動物。

即使是那個放電的起始者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但自己好歹也發揮了牽制和輔助的作用嘛。

可當他打電話給對方索要報酬的時候,對方卻大次咧咧的說道:“咦?我還以爲你們肯定是無償服務呢。這事反正已經過去了,就當是初次免費大酬賓吧。再有事件發生的話,我會優先考慮你們的啦。”最後留下一陣鬨笑就掛斷了電話。

天童木更用手託着下巴,不爽地繼續說道:“所以這次的唯一結果,就是你買了兩袋特價的豆芽回來嗎?”

“對、對呀……一個人限買一袋,所以我就帶上延珠買了兩袋!”蓮太郎想了想,露出討好的表情:“你也要吃嗎?”

“吃你個大頭鬼!”天童木更拿起豆芽菜砸到蓮太郎臉上:“我們這個月的收入可是零呀!你以爲這都是誰的錯?全賴你這個窩囊廢,大垃圾和笨蛋!還有就是,在你心中超市的限時搶購比向社長進行工作彙報還要優先嗎?”

天童木更緊握的拳頭突然顫抖起來,然後啪的一聲拍案而起,發自內心的大聲抱怨道:“最重要的是,爲什麼有限時搶購你也不告訴我呀!”

就像看準了時機一樣,天童木更的肚子咕咕作響。她捂着肚子癱坐到椅子上,目光空洞,彷彿瞬間失去了夢想。

“我不行了,我想吃……牛排。”

“我也想吃呀……”裡見蓮太郎感同身受。做爲正處在發育期的少男少女,比起蔬菜,還是肉類富含的蛋白質要更重要一些。

天童家雖然是日本名流,但天童木更已和天童一族訣別,在外獨自一人生活着。因此她雖然外表像一個名流,但錢包卻空空如也,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可憐。

“經營一間公司比想象中要難呀。”大小姐嘆氣說道。

“爲什麼你會覺得簡單啊?”蓮太郎吐槽。

“股票和外匯就很簡單嘛,只要把右邊的東西挪到左邊就能掙到差額利潤了,爲什麼民警就完全不行呢?”大小姐表示不解。

蓮太郎擦了擦頭上的汗,那種叫做金融的東西他也嘗試過,結果卻連吃了三個月的醬油泡飯,相比完成任務就要錢拿的民警,那種東西纔要更加困難好吧!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真相:“我想最大的問題在於這棟商業辦公樓纔對吧?二樓是夜店,一樓是基佬酒吧,四樓還是放高利貸的社團……這種地方根本不會有顧客上門吧!”

“你沒搞清楚啊,如果真的是一間優秀的公司的話,和選址是沒有關係的。”天通木更自信的說道:“是金子不論放在哪裡,都會發光!”

是這樣的嗎?

更可能的是被偷纔對!

“至少做些宣傳吧?比方說跟踏踏實實的去外面發些傳單。”

“平凡地做事只能得到平凡地結果,既然要乾的話就幹得轟轟烈烈!”

還真是大小姐的發言呢,蓮太郎揉着腦門說道:“那木更姐穿上女僕服去派傳單就好啦。”

木更姐外貌漂亮到讓人眩目,所以回頭率可是百分百的哦。蓮太郎笨拙的想要表達這個意思,但天童木更似乎更笨拙的沒有理解。

她滿臉通紅的跳腳說道:“我可是姓‘天童’的啊!你是讓我去模仿女服務員那種低等人嗎?我不要。不如蓮太郎你一邊高呼‘天童民間保安公司在此’,一邊在衆人的圍觀之下原地爆炸吧。”

“喂,那是恐怖襲擊啊!”蓮太郎無奈的說道:“我可不想下半生在牢裡度過。”

天童木更嘆着氣趴在桌子上,攤開雙手無力的說道:“除了這些,就沒有什麼不要錢的宣傳方法嗎?”

說到底還是因爲錢的問題啊。

因爲少女不雅的姿勢,蓮太郎可以透過對方的衣領看到大片雪白,由於與桌面的擠壓,形成了飽滿精緻的弧線,散發着驚心動魄的美麗。

“咳咳……”蓮太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看到大小姐投來的奇怪眼神,他連忙沒話找話的說道:“身爲民警……身爲民警,只要做任務就有錢啦!木更姐,難道一個任務都沒有嗎?”

“有是有,而且報酬還不低。”天童木更有氣無力的在電子筆記本上點了幾下,然後轉過屏幕:“不過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嘛,喏,就是這個,你自己看吧!”

蓮太郎湊到屏幕面前,看到了那條任務。

“前往外圍區,調查關於‘仙境’的詳細信息!”

“喂,木更姐!”

“幹嘛?”

“牛排你想要幾分熟?”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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