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重勁(下)

“沒人比我更瞭解未來!”英落的攻擊不停,一刀刀砍過去,卻無一例外的被盾牌擋開,但她沒有氣餒,依舊鬥志磅礴。

她認真的說道:“不論是什麼時代,武人都不會是垃圾,不論是連劍也好,還是習拳也罷,或許形式會改變,但絕不會毫無價值。即使一切都可以用機器代替,但這個世界永遠不會缺少追求極致的人!”

“意義呢?這樣的意義何在?花費數十年磨練的精湛武藝,卻比不過小小的火槍,你告訴我,這一切意義何在?”魚沼宇水瘋狂的大叫,然後又幸災樂禍的說道:“看,就連你這樣的絕世劍客,對我特製的盾牌也束手無策。你的劍越來越無力了,是快要力竭了吧!”

“意義?”英落停下了,通過剛纔的幾次進攻,她心中已有了幾分把握。她用菊一文字指着對方,凜然說道:“只要你相信,一切皆有意義。你認爲沒意義,那隻不過是你不再相信自己罷了!知道爲什麼我一直說不會被你們擊敗嗎?”

“哼,你自大而已!”

“錯,是因爲我與你們是不同的。你們會因外物動搖,而我不會。你們會因得失而放棄,而我不會。你們總是面臨着諸多誘惑,眼前的路有千萬,卻不知道該走哪一條。而我始終如一,會在我認可的道路上堅持不懈的走下去,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區別!”

魚沼宇水臉色一白,嘴硬說道:“那、那又如何?”

“如何?”英落冷笑一聲:“所謂強者,就是能將一條道路走向極致的存在。我可以,但你不行。你,便是弱者!”

“混蛋!”魚沼宇水破口大罵,舉起了盾牌:“什麼強者弱者,活着的便是強者!你不是一直叫喧着要打破我的盾牌嗎?有本事來呀,打碎給我看!”

英落輕蔑一笑,擺起了架勢:“知道我爲什麼說人體也是外物嗎?因爲人體是被心靈所控制。千錘百煉的身體,加上堅韌不拔的心靈,便是無堅不摧的利刃!”

“什麼亂七八糟,不知所云!”

“你境界太低,指給你看也看不到!我所說的,無非便是八個字!”英落停頓一下,擺起了架勢。

“什麼?”

她刀鋒一豎,脣間輕吐:“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隨着話音落下,溫潤的清風瞬間變成了凜冽的颶風。

她急速奔襲上前,身體幾乎是貼着地面,然後自下而上揮出一刀,鋒利的劍氣與明亮的刀光猶如猙獰的巨龍,張着血盆大口,咆哮着向敵人衝去!

魚沼宇水也感覺到了這擊的不同,神色緊張,將全身的力量都抵在盾牌上。

他咬牙大喊:“給我擋住!”

刀與盾的碰撞,進攻與防禦的對抗,還有強者與弱者的定論!

撞擊,來了!

刺耳的聲音和猛烈的震盪讓魚沼宇水悶哼一聲,彷彿被無形的鐵錘重重敲打在胸口。他只感覺喉頭一甜,嘴裡就滿是鐵鏽般的酸苦。

但他咬緊了牙,一步也沒有退,而是牢牢將盾牌撐在身前。

擋下了!

說的那麼好聽,不還是一樣被我擋下了!

魚沼宇水大喜過望,但喜悅還不足百分之一秒,他就看到英落的左手重重的打在了刀背上。

“噗!”

明明是金屬做的盾牌,卻如同氣泡一樣化作了齏粉!

一同粉碎的,還是魚沼宇水卑微的尊嚴。

我,被打敗了,被徹徹底底的打敗了!

他被巨大的力量打飛了出去,撐着盾牌的左臂變成了詭異的形狀,不知骨頭斷成了幾截。他在空中吐着血沫,然後摔倒在地,渾身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彷彿每一根神經都傳遞着劇痛。

他一口又一口的吐血,完全不明白是怎麼輸的。

“這是……什麼?”至少想要知道自己是敗在何招之下。

英落的身影是那樣的挺拔,她單手持刀,朗聲說道:“記住吧,此招名叫‘二重勁’,乃僧人悠久山安慈所創!”

“二重勁……嗎?”魚沼宇水重複一遍,徹底放棄了掙扎:“我敗了,殺了我吧。”

英落冷哼一聲,來到他身前,舉起刀問道:“可還有遺言?”

魚沼宇水哈哈笑道:“了無牽掛的惡徒,何來遺言,要殺便殺!”

“好!”

英落二話不說,菊一文字帶起一道閃光,抹過了對方的脖子。鮮血噴濺出來,殺人無數的惡徒,死後也並不比弱小的鄉民好看多少。

“真是漂亮的手法!”鵜堂刃衛也停止了施展心之一方,靠坐在一棵大樹下,頗爲讚賞的說道:“準確的切斷了喉管,比一些老手還要乾淨利落。你這女人,也跟我們一樣,殺過不少人吧。”

飛天御劍流是戰場上流傳下來的劍術,目的就是殺人。比起什麼“龍槌閃、龍翔閃”,比古最初教的不是劍法,而是如何殺死一個人。

知道了這些方法,就算你用一根筷子,也可以殺死一個人。

所謂劍法,不過是阻止對方反抗的手段而已。

她和劍心追捕過爲惡的匪徒,或是暴虐的山賊,死在他們手下之人不計其數。

劍心在當拔刀齋的時候,並不是畏懼殺人,而是厭惡無意義殺人的自己罷了。

但英落則不同,她堅決反對無意義的殺人,但只要能被她找到意義,那麼此人就算是人人稱讚的大善人,或是位高權重的上位者,她也照殺不誤!

福原越後就是例子!

既是千難萬阻,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我殺的都是我願意殺的,誰也躲不掉。

我不願意的,任何人也休想強迫我。

如翱翔在天外之天的巨龍,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這便是她的劍道!

英落對鵜堂刃衛的問題沒有迴避,而是點點頭說道:“是殺了很多,但都是該死之人。”

“該死?”鵜堂刃衛諷刺道:“憑你的喜好看法,來決定該不該死?”

“沒錯,我來定!”英落毫不否認。

鵜堂刃衛愣住了,然後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我還以爲你會是什麼大英雄,救世主,原來不過是個自私的傢伙,好好好,我會在地獄裡等着你,看看你到底能走多遠!”

“自私我不否認,但我不認爲自己會下地獄,你就安心去投胎吧!”英落說着舉起了菊一文字:“那麼,你的遺言說完了?”

“還有最後一句!”鵜堂刃衛說道:“心之一方你也知道它的原理了,相信憑你的天賦,一定能很快掌握的。啊,對了,還有魚沼宇水那傢伙的心眼,若是能學會,便一併學了去吧。”

英落楞了,皺着眉頭問道:“爲什麼?”

“沒什麼,只是不想斷了傳承。”鵜堂刃衛說道:“雖說都是些你看不上的‘歪門邪道’,但也是前人一代代鑽研而成的,失去了就太可惜了。你不是說了嗎,即使槍炮的時代來臨了,武人也不會退出舞臺,既然這樣,臺子上雜耍不是越多越好嗎?”

英落沉默一會,然後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多謝!”鵜堂刃衛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說道:“來,殺我吧!”

刀光閃過,屍體又多了一具。

人命如草芥,不論是強者,弱者,貴族,平民,都是如此。

這便是亂世!

英落手腕一抖,甩掉了菊一文字上的鮮血,然後收刀入鞘。

她如今渾身上下也是掛彩,尤其是腿上的傷口,大大影響了行動。

只是第一波追兵而已,就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前路多舛啊!

英落上了點止血藥,然後簡單包紮了一下,這樣的傷口大概一兩天就會好吧,自己這身體真是如同怪物。

不過也好,這世道,大概也只有怪物才能活下去吧。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對躲在一邊,早就嚇傻的福原越後說道:“走吧,傍晚之前還要趕到下一個村子,要不就只能露宿山林了。”說完便當頭向前走去。

福原越後嚥了口吐沫,沒敢多說什麼,老老實實的跟了上去。

因爲不跟的話現在就會死,而跟上,則有一線生機。

山林中留下了兩具屍體,大概不久之後就會被野獸啃噬的亂七八糟。

英落不是劍心,她只管殺,不管埋。

因爲她認同劍心的那句話。

“不論什麼人,什麼身份,死後都不過是屍體罷了。”

劍心的意思是,死後罪孽終消散,到頭皆是清白人。他埋葬對方,是因爲憐憫。

英落對這句話卻有另外的見解。

所謂人死如燈滅,只要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埋不埋,區別不大。

她還有好多願望去實現,所以她會努力的活下去,即使再大的困難險阻,她也會活下去。

她,不會死!

敢阻攔她的,統統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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