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章 共騎(求粉)
要是換做平時,這樣的事白瞻不會多問一句。
他不是父母官,百姓死活不關他的事,真要他說個好歹,他會覺得那是他們自找的。
猛獸再兇,也從來都是避開人羣,是人類自己捻了虎鬚去抱走人家的幼崽,能不找上門來?咬死也是活該。
可這是在平常。
書晴不是到處派發同情善良的人,卻不會對傷者無動於衷,對傷者伸出援手對她來說就像是本能一樣,如初見時的狼崽子,前不久的狼羣,對動物都是如此,對受了傷的人態度也變不到哪兒去。
看她這會一副心神都飛走了的樣子就知道。
“要準備些什麼?”
“恩?”莊書晴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你……”
“你想去,那便去,不需要考量其他。”
“我考慮的是自己。”莊書晴苦笑着伸出雙手,“這雙手能救人,也能救動物,可動物會感念我的好,人卻未必,我並不需要他們怎樣來表達感激,卻不想被人推到對立面去,會元府的柳三小姐你知道嗎?頂有名的病秧子,只要條件夠了,我能救她,讓她不在最美好的年華失去性命,可即便是到現在我也不敢真讓她成爲我的病人,開膛剖肚卻能治好病,誰會信?怕是要將我當成妖怪,綁起來一把火燒了吧,人對於未知的恐懼能淹沒一切,哪怕我是在救人。”
“沒人敢燒你。”書晴在害怕,這個認知讓白瞻心裡不舒服極了。“沒人敢燒你,你有我,我便看着,誰敢動你分毫。”
站起身來,白瞻眉眼間的傲氣幾欲凌天,“我們現在就走。”
“書寒……”
“我讓人護送他先回去,那邊的事了了我再陪你回溪水鎮。”
莊書晴吐出一口濁氣,心裡的負擔盡去,既然有人都敢給她這樣的承諾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帶上青陽子。叫他多備些藥。”
“放心。”
白瞻一離開。莊書晴就去了弟弟的屋子。
莊書寒正在看書,看到姐姐進來有些訝異,不是有什麼事,姐姐一般都不會來打擾他。
“姐姐有事?”
“恩。”莊書晴小心斟酌着語句。“突然發生了一點事。我明天可能沒法和你同行。你……”
“沒關係,時間還寬裕,我等姐姐一起。”
“不是這個話。”起了個頭。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你明天坐白公子的船先走,事情一了我就追上來,一定不會錯過你的大事。”
合上書,莊書寒板起了小臉,“發生了什麼事還非得將我撇開?”
“哪裡有要將你撇開。”莊書晴哭笑不得,“你的事對姐姐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一定不能耽誤了,不用幾天,姐姐一定會趕來的。”
“到底是什麼事。”
看着執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莊書晴想了想,擦着邊的說了一點,“有人受了傷,和山裡的動物有點關係,我決定去看看,不一會就要走。”
“白公子隨行?”
“……恩。”
莊書寒也就不問了,這些時日他也看出來了一點,那個男人不好惹是真的,對他們姐弟的維護也是真的,先生說過,若非收了他這個弟子,他休想從白公子那裡摳來哪怕半兩茶葉。
也是從先生那裡知道,那茶葉並非平常,市面上根本沒得賣,聽都不曾聽聞過,卻是真正的好茶。
於是他也不敢告訴先生,他在家裡天天都喝的這種。
“回去後說話注意着些,不該說的別說,要是有人執意要問出個結果,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時由我去應付,你只管準備考試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若是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了,他何言要擔起這個家,他很高興姐姐對他的保護,卻不會真就躲在姐姐身後,凡事都要姐姐出頭。
他是個男人。
交待完弟弟,莊書晴回頭又交待了月明好些話,大概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下人,月明不過跟了書寒短短几月,那性子竟是和書寒越來越接近了,明明長了張包子臉,卻要板着個臉裝大人,讓她時不時的想捏捏。
盤算了一下家裡的人,莊書晴讓寶珠跟着弟弟,自己帶了南珠在身邊,總不好時時去使喚白瞻的人。
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特製的箱子,比放獸醫器具的那個要稍大些,裡面放着這套已經基本齊活卻一次都未曾動用過的器具。
“還真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莊書晴拿出手術剪靈活的耍了會,順手極了,爲了適應這套新工具,一個人的時候她沒少擺弄。
白瞻準備妥當帶着人過來時,那姐弟兩人等在門口,身後南珠手裡那個箱子很是醒目。
“怎麼在外面等?”摸了摸她的臉,冰涼一片,白瞻有些不高興的橫了南珠一眼。
“剛出來。”莊書晴也想瞪人,在大門口動手動腳的,她的臉都沒法要了。
莊書寒忍着沒有上前拍開那雙礙眼的手,咳了一聲提醒白瞻自己的存在,“白公子,我姐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護她周全。”
說着,莊書寒深深做了一揖。
白瞻扶起他,“盡說廢話,我不護她護誰。”
這話要怎麼接……莊書寒看向姐姐。
莊書晴險些失笑,“行了,天冷,進去吧,幾天後姐姐一定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你面前。”
“姐姐一定要做到纔好。”
打發了越發操心的弟弟,莊書晴看了眼白瞻身後,確定只看到了馬。沒看到馬車。
“我不會騎馬。”
“我會就夠了。”白瞻滿意的看了陳元一眼,他的軍師出的好主意,“我們抄近路,馬車過不去。”
走近路好,莊書晴沒有異議,不就是被人抱一把嘛,她一現代人,能接受。
不過,“我的丫鬟怎麼辦?”
“她有人帶,走吧。不耽擱了。”
莊書晴真就放心了。她沒發現,其實她遠比自己以爲的要信任這個男人。
白瞻翻身上馬,往下傾身伸出手來,莊書晴將手將上去。身體騰空而起。毫不費力的到了馬背上。
還未等她看清楚眼前便一暗。白瞻的聲音傳來,“風大,你臉嫩會受不住。安心交給我就好。”
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緊緊扣住,不讓她疼,但讓她有種她一輩子都休想掙脫的感覺。
身下坐着的馬鞍很軟,下意識的一摸,果然軟得過份,這不像是白瞻會用的東西,再摸到後面一點,果然,只有她坐着的地方纔有。
感覺到她的動作,白瞻解釋道:“你沒騎過馬,頭一回會磨得難受,墊着能舒緩一些。”
莊書晴心裡一暖,輕輕恩了一聲,身體往後靠了些。
發現她難得的親近,白瞻咧了嘴,將人攬得更緊,一夾馬腹,馬長鳴一聲,小跑幾步後速度越來越快。
被厚厚的斗篷裹着,明明有呼呼的風聲入耳,莊書晴卻感覺不出半點寒意,也不害怕,身後傳來的融融暖意讓她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馬終於慢了下來,眼前一亮,涼風拂面。
“就在前面了,還好嗎?”
莊書晴回答得實誠極了,“應該沒有破皮,但是有點痛。”
“青陽子帶着藥,一會讓南珠去給你抹一點。”
“恩。”莊書晴看着前邊,“好像有公差在?”
“應該是得到消息了,這裡屬丹陽縣,有公差趕來說明這事發生的時間不短了,陳元,去問問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陳元打馬前去,白瞻勒了下馬頭,馬的速度更慢了。
青陽子夾着馬腹追上來,神神秘秘的道:“莊小姐,那個麻藥有進展了。”
“真的?馬上就能用嗎?”
“不怕死人的話當然能。”青陽子根本沒看到自家公子涼絲絲的眼神,興致勃勃的繼續道:“也不見得會死,我找人試過了,還活着。”
就是像個活死人,青陽子摸摸鼻子,到底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可莊書晴卻不那麼好騙。
“活着的意思是沒醒,還是永遠都醒不了了?”
“……沒醒。”
“有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莊小姐,他是今年秋天要問斬的人,身上揹着一家老小七條人命,他並不無辜。”
白瞻將人往身前攬了攬。
“我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指責你什麼。”莊書晴拍了拍腰間的手,笑容有些淡,卻很是豁達,“只是我受的教育不允許我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大夫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失去對生命的敬畏,就不適合再當大夫,我的老師曾經說過一句話,就算殺父仇人倒在我們面前,身爲大夫都先要將人救活了再讓他受到律法的制裁,哪怕他的結局仍是死,那也是來自於公平的審判,而非大夫的意志,當然,這些規矩只適應於我,道長不在此限。”
青陽子和白瞻其實很像。
同樣的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將他人看在眼內,沒有確切的是非觀,區別只在於青陽子癡迷於練藥,在遇到莊書晴之前,白瞻連自己都隨時能捨棄。
這會他也只是想了想,發現這些規矩確實不適合自己,而莊小姐也沒怪他,並且沒打算讓他也遵循後立刻就笑開了,“莊小姐只管治病救人,這些孽債由我這個方外之人來背。”
莊書晴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辯駁,這裡並非文明社會,她只要自己不違背自己曾經的誓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