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東勝神州,大月氏。
南方諸城在三個月前因爲乾旱顆粒無收,路有餓殍,屍橫遍野,最終在有心人的鼓動下萬民暴動,殺進了建在長河上游的糧庫,抵抗了官兵的拼命鎮壓,眼見就可以在白花花的大米中游泳了,卻在打開倉門的瞬間僵硬了身體,倒地捂面痛哭。
南方最大的三十二座巨型糧倉裡,連一顆米粒都沒有。
這下慌神的不止是平民百姓,南方的富賈也開始心慌意亂。糧倉的忽然空無一物讓敏感的商人嗅到了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味道,能舉家遷移的便通通躲到了北方草原邊緣,就算遷移不了的也開始大量囤積所有可以入口的食物。
古語有云,大旱之後,必是大澇。
梵天竟然將這樣的自然規律也引了進來,本就遭受打擊的民衆在洪澇下繼續死傷無數,所有居住此地的玩家紛紛下線躲避,寧願重生www.Freexs.Cc一回也不肯去感受那無助無望的悲慼。
然而噩運並沒有結束,所有屍體經過水泡曝曬之後漸漸變異,終於,瘟疫爆發了。與此同時,打着反月復竺旗號的叛軍開始一片一片的接收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土地和民衆。
當顧惜朝帶着加洛斯和月影三人以及一干人等到達南方最外沿的城鎮後,看到的便是破敗不堪的房屋,屋頂上曬成乾地死魚。垂掛在屋檐上的水草,以及散發着惡臭的屍體。而活着的人,大多穿着天竺特色服飾,大月氏地文化在這裡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是伺機而動。還是根本就是策劃者?答案不言而喻。
天竺,果然夠狠。
已經明白災害背後的真相,顧惜朝本就幽邃的紫眸更加陰暗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場面的加洛斯早已面色蒼白,強忍着不讓自己將早飯嘔吐出來,同時古怪的偷看面色如常的月影。
這個女人,真的是女人嗎……嘔……
戰士老爸一把攬過捂着嘴的娜美,將她的頭按到自己懷裡,不讓她再看那些慘絕人寰的場面,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地背,神情複雜。
這裡。真地是梵天遊戲。而不是真實世界嗎?爲什麼,一個爲了開心休閒的遊戲裡會有這樣地一面。顧惜朝。如此殘酷的東勝神州真的能孕育出你這樣的人嗎?
在黑暗的黑暗裡,你真地可以堅持自己的光明毫不動搖嗎?
不遠處牆角蹲着的幾個孩子看到了衣着光鮮的顧惜朝一行,相互看了看,忽然一窩蜂衝了上來。
“哥哥姐姐,丫丫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求求您行行好吧……”
“我們不要錢。給個餅子就可以了……”
被沾着泥巴的手揪扯着衣衫,月影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直接拿出一袋乾肉條和一包饅頭,還沒說話,就被孩子們哄搶了去。個子最高大的那個更是抓住那袋肉條,管也不管旁人,緊緊抱着紙袋扭頭就跑。
其他的孩子眼見大個子抱着吃得跑了,也蜂擁而去,一起跟着拐進了一條小巷。
“影子。下次不要給他們吃的。”顧惜朝瞥了一眼月影。眼中帶有淡淡地責備,“你給他們再多他們也吃不到地。反而還會因此丟了性命。”
“看到自然要幫的,難道眼睜睜看他們餓死嗎?”月影還沒有說話,輕塵就站出來對着顧惜朝猛翻白眼,“冷血地男人!”
沒有任何反駁,顧惜朝帶着這些從沒見過這樣事情的少爺小姐們順着那些孩子跑掉的方向走進了那條小巷,裡面亂哄哄的,夾雜着哭喊和嚎叫,還有濃郁的惡臭和血腥味。
那十幾個孩子被一羣衣衫破爛的男人圍在中間拳打腳踢,而那些孩子被打了還不忘把食物抱的更緊,更有的還在撿掉落到地上沾着雨水泥濘的饅頭往嘴裡塞。那個子最大的男孩更是被那些男人單揪出來用棍子猛夯,就爲了奪到他手裡的肉乾袋。可是那孩子卻死心眼的團住身子,將肉乾緊緊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鬆手。
怒吼了一聲,帶頭的男人直接掏出一把生鏽的菜刀,對着孩子砍了過去。
“你幹什麼!鬆手!”輕塵看不下去,搭弓準備射死那個要殺掉孩子的男人,卻被顧惜朝拽住了手臂,頓時憤怒的掙扎起來。
“那孩子是被你們的同情心害死的,孩子是難民,那男人就不是了嗎?”擋在幾人身前的顧惜朝讓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領頭男人生生砍死那個高個子男孩,汩汩鮮血順着脖子流進了他懷中的紙袋裡。
男人拽了拽紙袋,發現拿不出來,咬咬牙,將男孩的胳膊看下來,一起拖走。
大人們撤退後,剩下的孩子們吞嚥着地上沒有被發現的碎屑,沒有一個人去顧及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簡直是天竺守衛戰的翻版!不同的是,天竺守衛戰展現的是人類堅定和衆志成城,而這裡顯示的是人性的自私和貪婪。
“很可怕吧,這就是卑微渺小的人類……”那個已經死了,少了一條手臂的大個子男孩忽然站了起來,拖拉着僅剩一條的胳膊,面上帶着詭異的笑容,冷冷的擡起頭來,盯着顧惜朝。
這就是人類啊,自私貪婪卑微渺小的人類。顧惜朝,你看到了嗎?
這樣的人類真的值得你去守護去努力,甚至不惜與你最在乎的人爲敵嗎?
沒有說話,顧惜朝淡淡的看着那個男孩。、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藥可救的人。”同樣,也沒有完美的神。
瀟灑的轉身,離去。
巷子裡那渾身是血的男孩搖身一變,恢復了那身白衣冷漠。
最後那一句心裡的話,你是特地,在說給我聽嗎?
“即便如此,也不會對人類失去希望嗎?顧惜朝……”獸神望着那個背影,忽然覺得有些痠痛,閉上了眼睛,“這麼多人了,已經足夠白髮揮他的藝術了。這裡,也該結束了。”
“殿下,剛剛那人……”走了不過幾百步,加洛斯就忍不住開口了。
明顯顧惜朝認識那個人,或者說認識“死而復生”的那個。
“那是獸神。認定人類是卑微渺小貪婪自私生物的獸神。”制止了加洛斯接下來的問話,顧惜朝直接開口吩咐,“加洛斯,把你身上帶的所有的錢拿出來,我們去買東西。”
“殿下?”災害期間,會有人傻到不顧自己死活販賣生活必須品嗎?
“記得菩提說的嗎?糧倉一開始就是空的。”那麼,糧食都去哪裡了?看着不遠處掛上天竺國戰旗的總督府,顧惜朝冷冷的笑了。
“天竺餘黨的力量很強大。現在的你,真的可以做到嗎?”上下打量着顧惜朝,月影並不認同他的決定。沒有任何力量的他,直面那些勢力無異於羊入虎口。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性格。”站到總督府門口,顧惜朝負手而立,紫眸中無悲無喜,但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將他恬淡寡欲的面龐勾勒出了三分邪魅。
好強大的自信。月影暗歎息。
這就是所謂的強者吧,並非是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而是擁有着無與倫比堅定的信仰。只要自己堅信,便可以做到。顧惜朝,你就是這樣的人吧。
“我和你一起去。”月影走了過去,站在了顧惜朝的身後,沒有同他並排。
這應該算是一種承認,承認顧惜朝的能力,同樣也承認了他的首領地位。
“談生意的事情又怎麼少得了我呢。”加洛斯臉上掛着商人招牌式樣的奸笑,和月影並排而立。
“這種時候你們怎麼可以丟下我們呢!”祁月娜美嫣然一笑,攜手走了上去。
不過幾分鐘,黑色身影的後面,一個不少的站滿了隨同而來的所有人。
仰頭望着總督府的牌匾,顧惜朝強忍着眼中的酸澀,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謝謝。”
明知踏入的是龍潭虎穴,卻也堅持固執的跟隨着,只要是自己堅信的他們也將堅信,自己執着的他們也會執着。如果說自己是走在黑暗中的一豆微光,他們便是可以將微光折射的更加明亮的鏡子吧。
所謂朋友,也許是爲了此刻而存在的。隊友、親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