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老皇帝就過來看他,只是神情頗爲猶豫,似是有什麼事情讓他犯難,遲遲不能決斷。
“父王……”顧惜朝下牀想行禮,卻被皇帝用眼神制止。
“受傷了就不用多禮了。”老皇帝擺手揮退了一干僕役,“感覺好些了嗎?”
惜朝點點頭,腳步有些虛軟,老皇帝一把抱起他將他放回到牀上。
“放心吧,朕已經讓人去請國師了。國師道法高明,你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顧惜朝剛要說話,小丫頭端着茶水和藥進來:“陛下,殿下的藥煎好了。”
皇帝端起藥,吹了吹一口一口喂着他,目光溫柔。顧惜朝心中一暖,擡起頭看着老皇帝傻傻的笑。
“你啊……”老皇帝避開了他的目光,無奈又心疼。
放下藥碗,老皇帝拿起桌上的茶要喝,凝視良久又放下了。
抻着脖子看到茶杯裡零落的幾片散碎茶葉,顧惜朝明白了,不好意思的對着皇帝笑笑。
“好好歇着,等國師來了你就又能活蹦亂跳給朕望風了,呵呵。”
老皇帝拍了拍他蓋着被子的腿,準備離去。
“父王……”
老皇帝停下來看着他。
“孩兒想習武。”顧惜朝緩緩坐起,雙手緊握,“孩兒是月氏皇子,不是他人氈板上的魚肉。”
“明日朕叫個侍衛長來指點你。”
“孩兒想學萬人敵。”停頓了一下觀察老皇帝的臉色,“古有三顧茅廬求諸葛,孩兒想親自去將軍府說服尹將軍教我。”
這話說的頗爲露骨,老皇帝卻也只是望了他一眼,點點頭,出門去了。
“待你好了便去吧。”
目送皇帝離開,顧惜朝拿起剛剛讓小丫頭找來的《孫子兵法》看了起來,他想先自己看,再對照老人的註釋查探自己的不足。
看了沒多會,一個着蒼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出現在他寢室裡,虛指一點,顧惜朝的身體便不能自已,拆開他肩上的繃帶,道士伸手覆上肩上的傷口,在柔和的白光下血肉翻飛的猙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好,恢復往日的白皙如玉。
點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成果,道士丟下一個藥丸飄然而去。
這就是力量嗎,看着衣袂翻飛瀟灑遠去的身影,顧惜朝有些癡迷。
低下頭拿起那粒藥丸,用白蠟封口,上面有三個飄逸的瘦金體,解毒丸。
自己明明受的刀傷,那人爲何獨獨留下一粒解毒丸?
難道,他的意思是我中毒了?
思及此,顧惜朝捏碎蠟丸吞了下去,一下四肢百骸溫熱起來,良久,小腹一陣絞痛,他不顧形象的衝了出去。
肚子越來越疼,顧惜朝卻找不到茅廁的位置。想來也是,酒醉重傷的時候他都不在梵天,至今也沒有在梵天裡解決過生理問題。
無奈的苦笑,他大概是梵天裡第一個因爲找不到茅廁而憋死的人吧。
“殿下在這裡做什麼?”小丫頭迎面走來,看到捂着肚子打轉的顧惜朝有些錯愕。
“茅廁……”顧惜朝已經沒有精力說多餘的字了。
小丫頭一聽,捂着嘴笑着指了一個方向,顧惜朝就飛一樣的竄了過去。
白鷺是來收拾藥碗和茶杯的,忙着上茅廁的顧惜朝自然沒有看到她端起空了的藥碗眼中的複雜,等她收了東西出來,在院子裡等了許久也沒見她主子從茅廁裡出來,不由有些着急。
“殿下,您怎麼了,有用到白鷺的地方嗎?”
顧惜朝在茅廁裡苦笑,剛剛忙着排解肚子裡的毒素,現在暢快了才發現自己的尷尬。
他現在是男人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他纔不會和白鷺說,他的主子,堂堂三皇子殿下,不敢提褲子……
直到外面的白鷺焦急的要衝進來,顧惜朝才把心一橫眼一閉,提上褲子走了出來。
“啊,殿下,您沒事嗎?”低着頭出來的他和小丫頭撞了個滿懷,直到他向後退了三步,幾乎跌回茅廁才停住。那邊自覺失儀的小丫頭正膽怯的望着他。
“沒事,給我換上衣服,我要去趟將軍府。”沒理會那邊神情不大正常的白鷺,顧惜朝擡頭看看天,晚上這麼一折騰天已經天亮了,吩咐了幾句,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尹滄羌了。
乘了馬車光明正大的去了將軍府邸,尹天和尹滄羌正裝在府門迎接,顯得頗爲鄭重。
幾乎是一路被尹天拖進了將軍府的書房,傻傻的看着尹滄羌告誡僕從沒有吩咐不要靠近,然後把門一關,回首凝視着顧惜朝。
不明所以的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尹天,尹天擠眉弄眼了半天也沒能讓他明白。
“行了,別打暗號了,我就直說了。”狠狠的拍了尹天一掌,尹滄羌往窗邊一站,“我兒子不是我兒子,三殿下也不是三殿下,你們有什麼目的?”
顧惜朝有點明白過來了。
“恐怕尹滄羌也不是尹滄羌吧。”站在書架旁,顧惜朝懶洋洋往後一靠,好整以暇的回望着,美目流轉,“如果是真正的尹滄羌會先問,你們把我兒子怎麼樣了。”
尹天大驚。
“呵呵,本來我也沒想瞞我也是玩家的,只是我這兒子有點笨,沒發現而已。”尹滄羌別開顧惜朝鋒利的目光,擺出一副“我就不上當,你奈我何”的表情。
“我要月氏。”顧惜朝沒有拐彎抹角。
“你不夠資格。”尹滄羌抽出《孫子兵法》翻了幾頁,“在皇帝眼裡,你現在是棄子。”
不可能,他不相信。
“不服是嗎?皇帝去看過你吧,你沒發現他的神情有異嗎?舐犢之情到底比不過權力的誘惑。”將《孫子兵法》攤開,指着一處“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你宴上所爲雖好,卻矯枉過正了。要想設一個別人看不出來的局,就要先看破別人的局。”
顧惜朝剛要反駁,尹滄羌就搶先說道:“你想說你看到了顧惜泉對權力和對你的?錯。這只是皇宮裡局的一部分。”
“如果我告訴你,刺殺你的人是顧惜泉派的,放火分散兵力的卻是顧惜毅,你相信嗎?如果我再告訴你,白鷺告訴你派人殺你的是大皇子,是受顧惜毅的指使呢?”
尹滄羌咄咄逼人。
“而這些,皇帝都知道。他以你爲餌,在釣魚。”
顧惜朝渾身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太天真了,不是每個殺人者臉上都會寫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