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在洪流裡面失去了蹤影。
時愛氣得，在電話裡面很生氣，“不要用這麼無聊的玩笑來騙我。”
她狠狠地摔了電話。
這肯定是方南的詭計。
他一聲不吭設計她，這個人總是改不了自己的本心。
拼命這樣安慰自己，卻渾身顫抖個不停。
她告訴自己，如果不去理會的話，就什麼事情都沒有。
早上八點，章格出現在家門口。
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看到時愛又也有點冷，帶着一絲疲倦，“時小姐，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找嘉遇。”
疏離的語氣，讓時愛的心瞬間沉下去。
“嘉遇還在睡覺。怎麼了？”
“那就把嘉遇叫起來。”
“我是他媽媽，你有什麼事跟我說！”
章格看時愛的眼神裡面瞬間多了一絲震驚，“難怪。”
難怪時愛昨天那麼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時小姐，這件事跟你買關係。現在方總在搶救，如果運氣不好……我想，嘉遇應該去醫院陪着。如果很不幸，他至少能看見爸爸的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這四個字像是晴天裡的霹靂。
“怎麼會這樣？”
“幫着救一個輕生的女人，女人救上來，他運氣好被救上來，但是被激流中的古樹撞到頭部？說實話，能就救回來人都已經是幸運。現在在醫院裡面搶救。”
章格將嘉遇抱到懷裡，“時小姐，你去嗎？”
時愛沒有反應。
章格抿脣，“我會照顧好嘉遇。”
走下臺階，章格還是忍不住轉身，“時小姐，你爺爺過世之前，醒過來了。”
時愛失蹤的那一年，時老爺子過世。
時愛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小魚只說，爺爺年紀大了，一動不動那麼多年，其實也挺辛苦的。走了也好，走的時候很安詳。
在小魚的敘述裡，爺爺一直都是植物人。
所以，時愛用驚訝的眼神看着章格，“我爺爺醒了？你怎麼知道？”
“你爺爺醒的時候，說要見方總。大概是迴光返照，你爺爺非要見到方總，他當時人剛當外地，立刻坐飛機返回。”
“他們說了什麼？我爺爺說了什麼？”
“你說只是一個仇人，爲什麼要這麼在意呢？”
章格靜靜得看着時愛，“時小姐，現在方先生不知道死活，你想知道你爺爺臨終說了什麼，你大概要盼望着方先生能夠活下來。”
……
方南的手術在繼續，白色的走廊像是一個冰窟窿，散發着寒意。
時愛坐在嘉遇的身邊，小孩子還在睡，被時愛抱着，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如果可以，時愛也希望嘉遇不用被人打擾。
這個念頭閃過，時愛微微閉眼。
這麼多年，對方南的感情，是愛還是恨，她已經分辨不清楚。
她只知道，方南這個人，總是來打擾她的生活。
如果他死了……
還是爲了救人死了，時愛的心情很複雜。
……
手術結束，醫生說現在進入觀察期，現在一切都看天意或者病人的意志力。
如果在指定的時間，病人沒有醒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章格走到時愛的面前，身後跟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樣子像是律師。
“時小姐，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嘉遇被抱到休息室去睡覺，在方南的病房前，隔着玻璃，律師打開考究的公文包，機械的讀着時愛陌生的數字。
“這些都會贈給您，您是嘉遇，方南兒子的母親。”
時愛靠在牆上面無表情地聽着，“還有嗎？”
章格拿出一個深色的盒子，“方先生說，物歸原主。”
時愛打開那個盒子，視線瞬間模糊。那一點綠柔和成了千萬面的光，像是流星隕落，掉到了祖母綠的胸針上，不對，它們現在已經被分開，變成了一對漂亮的耳環，靜靜躺在天鵝絨上淌淚。
“你什麼意思？他現在還在搶救，你交代遺言？他又沒死！他沒死！”
時愛把耳環扔回章格的懷裡。
章格把滾落到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時小姐，做好心理準備。現在預定的時間他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早說晚說都要說，如果能把東西給你，彌補了你，我想方先生會很開心。”
時愛伏在方南的病牀邊上，“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就想什麼負罪感都沒有的離開這個世界上。你欠我的，欠嘉遇的，你永遠都算不清楚……你還沒有告訴我，爺爺對你說了什麼……你不要用錢和珠寶來打發我。那些東西我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賺錢買。”
“如果你不醒過來，我就帶着嘉遇嫁人。我讓孩子跟我的新丈夫姓，我不會記得你給了一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我也不會稀罕我第一個耳環，因爲我可以擁有很多很多新的更漂亮更名貴的珠寶耳環。”
“方南……方南哥哥……我們的約定，我第三個要求是，你敢不敢愛上別人，你輸了，你沒有愛上餘戀，你是被人催眠混淆了記憶。我們之間的遊戲你輸了。我是贏家，我現在要你，醒過來，你必須要醒過來。”
醫生和護士衝進來，直接將時愛帶了出去。
“你們讓我進去……”
“現在醫生在對方先生做最後一次急救！”
時愛眼淚模糊，“章格，我輸了，我認輸了，你讓他醒過來，我認輸了，我願意聽他的話，他不要再算計了，我害怕！”
她一定哭得很嚇人，章格生氣得眼圈都紅了，“時小姐，你腦子不清楚。”
不，她很清楚，連自己的命都要算進去，方南瘋了，她也是真的認輸了。
“媽媽！”
嘉遇的聲音忽然間響起，小王子一臉懵懂。
時愛擁住嘉遇。
“媽媽，你怎麼了？”
“讓媽媽抱着你。”
嘉遇擡起手抱住時愛。
“我們一起來祈禱……祈禱爸爸這個壞蛋會醒過來。”
“媽媽不喜歡爸爸嗎？”
“不喜歡。”時愛的眼裡又有了熱淚，“媽媽愛他……”
愛，可以是很純粹的東西，也可以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我也愛媽媽，我也愛爸爸！”嘉遇的聲音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上帝啊……
能不能讓這個混蛋活下去？
如果說必須要用什麼來換的話，她願意用他和她之間的仇和恨來換，那是折磨過他們很多年，曾經比愛還要重要的東西。
陽光下，時愛看到了爺爺，時老爺子在對她笑，“小愛啊，爺爺來保護你。”
爺爺舉起了槍，一聲槍響，那團頭頂的烏雲散開。
時愛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
她一下子坐起來，轉頭看見了另外一個牀上的男人。
嘉遇正在病牀邊上，“媽媽，爸爸沒事了！”
時愛沒有反應，一雙眼盯着方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彼此。
她緩緩地笑了，方南也跟着勾脣，眼神那麼貪婪，又那麼柔軟。
時愛有些生氣，卻又掉下眼淚來，走到牀邊上。
“方南哥哥，你不準嚇唬我了。”
方南點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我錯了。”
以後，不管有錯沒錯，我都會誠心道歉，我再也不會讓你哭，讓你傷心。
可惜，方南說不出更多的話，喉嚨裡很疼。
時愛的食指落在他的脣上，“不着急，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窗外，雨過天晴，有彩虹懸在天邊，澄澈的陽光悠悠照進來。
嘉遇小朋友撐着小臉蛋，笑得好像彩虹就在眼前。
時愛篇結束